我们拥有同一个名字 ——老五届第二部:乱云飞03,钟鸣

作者:量子在  于 2017-11-25 05:53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作者分类:小说长短篇|通用分类:原创文学

关键词:小家子气, 胡守钧

03,钟鸣

 

制造621班随同全校师生赴京受毛主席接见后也一同返回东方工业大学。这个班级文革领导小组不甘寂寞,一批人决定要斗一下子——不斗行吗。奇怪的是制造621班文革领导小组红卫兵成员自己不去通知,是原先的小班长曾伟兵跑过来对蔺颉怀说,下午班里要组织一次生活会,就在你们宿舍。

 

蔺颉怀明知这种所谓的生活会,绝对不是关注你的生活有什么困难。一切的一切都是政治生活政治生态。心想自己又不是张坚那样母亲是文艺黑线人物,也不是反动学生,开就开吧。

 

全小班二十五名学生,机械制造专业男多女少---比设计专业更甚。有好几名缺席——通知到人目标明确。估计有逍遥派不想参与,有不好意思到会,有和蔺颉怀平素蛮谈得来的不愿意来。出席的是廿名,摆开了十九比一的阵势。

 

惯于打头炮冲锋陷阵的曾伟兵第一个发言,书卷气夹杂了江湖气的廉锦枫紧跟。蔺颉怀马上就明白了今天开会为点啥事体。

 

原来八月份他家里也被抄了家,起因是隔壁邻居家是一个反革命分子江不波。理所当然受到冲击——只是此人没有工作,青海劳改之后回到上海,竟然照样报进户口算是阿福哥。但是,年龄也大了,孩子都上班,老婆工资也能养活,就跟后来的大导演李安一样做起了家庭煮夫。因为属于居委会管辖,批斗抄家行动比较晚,是他妻子单位工人造反队来家里采取革命行动。穷家小户,实在抄不出什么,觉得不好收场。居民小组长区大姐就是那类朝阳大妈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无风也起浪,有风浪三丈。里弄区大姐看看工人造反队抄家一无收获,真是吃海水长大的闲事管得宽。她跳出来指明蔺颉怀家现在住的一间原先就是江不波家住的。解放初期把房间顶给了蔺颉怀家,应该是江不波他刻意收缩避风头。工人造反队听了区大姐她的“揭发”格外来劲了,不由分说冲进蔺颉怀家实施抄家行动。理由是振振有词的,很可能江不波解放初期搬走时在地板底下藏匿枪支弹药。必须抄一抄!

 

那天,蔺颉怀正好回家了,他就和造反队争执起来。

 

——凭什么抄我家?!

    ——抄抄有什么?抄了才能证明那个反革命没有把枪支弹药藏起来!

——那这幢大楼里哪儿都有可能,做啥不去别的地方别人家?比方讲走廊屋顶晒台都该抄!

    ——就要抄侬屋里厢,侬想哪能!

 

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双拳难敌四手,一大群造反队员气势汹汹虎视眈眈在头头一挥手指令下开始撬地板。乘机搬家具也顺势看看抽斗里有没有四旧有无金银财宝。结果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毫无收获,依然一无收获。不要说枪支弹药就是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也根本没有。月光族啊。

 

造反有理,造反永远有理,造反就是有理。造反队屁话没有一句扬长而去。区大姐看看没有啥花露水耷拉眼皮绷紧面孔赶紧跑开。倒霉的是房管所明天一早必须派人来重新钉地板。

 

蔺颉怀记勿清爽回校后到底跟啥人讲起过这段经历。在设计621红卫兵眼里,这隔壁邻居隔壁班级的制造621班文革领导小组成员本身政治条件就不过硬。一个是家庭败落下来才变成城市贫民,另一个父母亲是工人可三大姑八大姨都有严重政治问题外公还是曾日伪期间当过保长,再一个有过思想严重右倾的评语。听到风声,设计621红卫兵准备来夺制造621文革领导小组的权,撤消小班建制统一为机械系62年级红卫兵领导小组。原先那三个小头头一个也不要!生死存亡关头,尽管只是迷你型的蝇头针尖权力,丧失了也是会痛心疾首。

 

于是,制造621头头抓紧表现革命大无畏精神,准备给蔺颉怀他来一个下马威打一顿杀威棒!好保全小班权威不受侵犯。谁知蔺颉怀油盐不进一点都不存在内疚忏悔检讨的意思。他反复强调这抄家是抄错了的。辩论的发起方组织起来的十九名战士轮番轰炸——人到此地步不表态也难,很好理解,理解万岁!一方坚持——造反有理,造反永远有理,造反就是有理,工人老大哥工人造反队做的事哪会有错。一方辩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有造反队同样也以隔壁邻居是抄家目标你家的隔墙里也可能藏匿金银财宝或者转移到交好邻舍家里来抄你们的家,难道也是合情合理?蔺颉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家僵持不下。结果呢,这十九人队伍和工人造反队一样草草收兵狼狈撤退。

 

    不久,宿舍楼梯转角处贴出一张平反通告,落款上海恒温器材厂革委会。一份道歉函,强调的是抄错了蔺颉怀家——革命群众赵月珍的家。

 

    无论如何,辩才无碍,十九比一的名声后来还传到机械系总支副书记耳朵里。结果,又传出一句话来:狗掀门帘,就是嘴巴的干活!副书记他这是北方人,书记南方人跟着呼应的话语是煮熟的鸭子就嘴硬。

 

    苏联有十月革命,中国有一月革命。一月夺权风暴席卷神州大地。不多时,全国各地依样葫芦成立了三结合模式的革命委员会。这部为九大拉开序幕的进行曲导致中国人民邮政胜利冲昏头脑火急火燎地发行了由万维生设计的全国山河一片红邮票旋即发现严重政治错误被邮电部紧急通知停止发售。

 

天有不测风云。坐稳了市革会一把手的张春桥怎么也想不到时隔不久,南京路上就贴满了打倒张春桥的传单,还明打明地指名他是叛徒。这是复旦孙悟空的杰作,炮打司令部复旦东方红交大反到底等积极响应。当然,还有复旦东方红的跟屁虫中串会。政治风云莫测,赶着卯上抢革命旗帜的大有人在。

 

夹杂其间,南京路上还有出现的是以一个叫李滨红的青年演员名义贴的小字报——内容是伊拉做得出阿拉讲勿出。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谁知后来为一名表演艺术家之死种下祸根。

 

中央文革保张春桥这个在安亭事件中押宝押对中了头彩的副组长——就算知道大字报揭发的是事实也保,不保不行啊!马上风向突变。

 

交大反到底首先脱钩,就势抛出一个许云飞——因为他在“炮司”(炮打司令部造反组织简称)成立时分列了两行:交大反到底兵团,下面是许云飞单列一行。其实,东方工业大学红革会和东方红都曾涉及炮打张春桥,此时纷纷切割。起名孙悟空的胡守钧是上海滩第一个炮打张春桥的大学生,炮打第一人无可逃遁——据说张春桥还曾蓄意下令处死。

 

    东方工业大学红革会为了及时表态撇清干系,把复旦东方红头头物理系68届周谷声中串会头头市东中学高中生红鸥揪到校园,在大礼堂召开批斗会。据红鸥她回忆当时被抓的还有许云飞。可是根据批斗大会在场看热闹的武胜民熊剑飞讲当时揪斗上台的只看到周谷声红鸥两个。周谷声一个瘦弱青年知识分子的模样,看上去文质彬彬。红鸥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颇像后来所说的名门痞女的架势。两人都穿着顺应潮流的绿军装,外面还裹着军大衣。

 

东方工业大学红革会头头上台揭发,慷慨激昂义正词严。主要追问复旦东方红和孙悟空是什么关系,和本校东方红又是什么关系。红鸥她扭着头斜签着身子站在台上不曾作答。主要是周谷声回答问题,他不紧不慢地叙说孙悟空是独立大队,单干户,和复旦东方红嘛最多说是走得勤的关系。继续逼问——没有直接的组织关系那是不是一种亲戚关系。答复复旦东方红和东方工业大学东方红两家也只是平行关系,大家都属于炮司。

 

大会持续了一两个小时,批斗不出什么结果。这两个批斗对象比蔺颉怀还要嘴硬。结果是东方工业大学红革会和东方红彻底闹翻,而东方工业大学东方红也和一蹶不振从此告别文革舞台的炮司索性脱钩。

 

历史的吊诡之处此时再次埋种下日后善恶的根源。张春桥江青的叛徒身份终被揭穿押入秦城监狱。而当年炮打的相关人员都经受历练,重行闪发出各自应有的光芒。

 

百度对许云飞作如下介绍:19707月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船舶工程系。现就职于山东省交通科学研究所,浙江省交通科学研究所副总工程师,工程技术应用研究员,省八届、九届政协委员、常委,民盟盟员。主持完成20多项课题,作为主要完成人获省科技进步二等奖2项、三等奖5项;省交通科技进步一等奖2项、二等奖2项;省计委科技进步三等奖2项;省优秀调研成果一等奖1项。发表论文110多篇。工作学习多年以来,始终坚持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严谨求实的治学态度,服务社会、贡献社会的理念,在所从事的领域取得了明显的成效,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做出了积极的贡献。撰写了论文多篇,其中有论文发表于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编写的《中国科技发展论坛(2004年卷)》,在学术界及同行业内影响广泛,深受好评。

 

胡守钧身穿单薄的衣衫,戴着手铐,在风雨交加的隆冬被押送安徽军天湖劳改农场。走向皖南山区的途中,胡守钧满腔悲愤,口吟《西行》词一首:

  水寒山瘦气萧森,

  云暗日蔽天低沉。

  恨难消,愁更深,

  风声雨声欲断魂。

  千古奇冤无门诉,

  国事家事岂堪闻。

  翘首望断天涯路,

  天涯路,

  何处是归程?

 

天涯路,何处是归程?大快人心事,粉碎四人帮。同样百度作如此的推介:胡守钧,1944年生,1968年毕业于复旦大学。现为复旦大学哲学系科学技术哲学教授、博导;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教授、博导、社会发展研究室主任、复旦发展研究院研究员;社会兼任上海市政府商业决策咨询专家、东方广播电台顾问等等。

 

周谷声如期分配到南京无线电厂,算是很幸运的一个,后来也随出国潮去了美国。红鸥则到兰考插队,也跟着回城大潮返回上海。而张春桥终将被牢牢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为张春桥一手扶持起来的工总司在打击炮司炮打镇压上柴联司中立下汗马功劳,也早早平定了内部的纷乱。终于成为大上海首屈一指的革命组织。这革命两字断断不可少。上海总司成立半年,为了纪念自己一路冲杀过来的业绩,为了庆祝此时此刻获得的权利——在上海著名地标大世界游乐场举行了规模盛大的庆典。

 

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何瑞涓作为一开始就支持工总司反对赤卫队的红卫兵,也参加了这场盛典。大世界本来就是旧上海闻人黄金荣的地盘,解放前夕他没有像杜月笙那样逃往香港。解放后人民政府罚他在大世界门口扫地。如今,这里是工人造反队的天下了!每个小剧场上座客满,各种剧种竞相争艳,还有不少人站着围观。走廊天桥也是人头济济,大家可以随意在那里观看一层中心露天剧场的杂技表演。原本就喜爱文艺的何瑞涓十分尽兴玩了个痛快,很晚才意兴阑珊回到校园的他却听到了头头传来张春桥来自北京的训斥:半周年?!哼!难道你们连一周年都等不及了吗!?

 

什么叫做小家子气,什么叫没出息?这就是最好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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