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拥有同一个名字 ——老五届第三部:暖风熏01,荣任

作者:量子在  于 2017-11-28 22:47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作者分类:小说长短篇|通用分类:原创文学

关键词:老五届

第三部:暖风熏

 

——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

 

01,荣任

 

改革开放对文革中毕业(肄业)的大中学生带来巨大福音的标志是高校恢复招考包括研究生,孔雀东南飞和知青大返城。

 

宁胜利她斜靠在妈妈宿舍原本自己这一半领地的被褥上,扳着指头想心事。

 

棉纺厂家属宿舍分配规矩是单身妈妈带着独生子女两家合一间。谁叫你不愿意让丈夫调来呢。夫妻团圆双职工分房绝对优惠——中层干部更加占有优势。如果你和后勤处头头有勾挂,层次啦朝向啦肯定没错。

 

和自己原本同一宿舍的年轻妈妈小薛也调走了。她是上海最早一批支援大西北建设到兰州来的支内人员子女。伊爷娘真叫做神通广大,为了避免68届上山下乡一片红,送女儿曲线救国进了厂;后来又在省会招了女婿,这不,通过关系调回兰州小两口加上孩子合家团聚——合家团聚还得包括帮伊拉带外孙的老两口。

 

上海人习惯外婆家带孩子,阴盛阳衰的结果——老婆大人厉害!

 

据同室室友,刚调走的上海姑娘薛瑾说,伊屋里向还根本不算能干的呢。她从小在兰州上小学时,教语文的韩老师那才叫厉害!

 

韩老师是初中考高中的辰光,让招生办把她分数搞错了,结果没考上。事后知道真相越加气得不行!不想留在里弄里做社会青年受里弄大妈阿姨管辖,一气之下报名支援大西北来兰州当上一名小学教师。可是,人家天生长得漂亮,男朋友矢志不易照样成亲——新郎官后来可是大光明电影院经理哦,多少热门电影票,还是好位子在他手里捏着。兰州户口找回上海老公要多大能耐!这还不算,被韩老师的回头率迷倒的朋友还帮她开出野外作业证明,她的两个女儿不但是在上海外婆家带大,而且一生下来就是上海户口。野外作业啊,子女不能随娘,户口自然报进上海。

 

每年寒假暑假探亲假回上海,52次列车回程时大米卷子面各样吃食在站台放客前就堆满了三分之一的车架。重得来几乎要压断行李架。能耐吧!上海那边有人送兰州这边有人接,这就是直达车的好处。相对薛瑾她自己才不过调回兰州,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想到这里,宁胜利省悟到有一句俗语说得真正好——万般皆由命,半点不饶人。

 

环顾昨天空了一半现在已经重新整理移动过填满了的居室——宁胜利是个爱整洁的女性,她“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掠一掠头发,照了照镜子,扯一扯衣衫力求平整,准备再一次前往组干科科长家里提出申请调动。

 

如果,这次坚持能够批准顺利调往南京的话,自己就是第十五个离开厂子的外省市技术人员。

 

组干科科长姓于,小个子,老油子,一双眼睛老是骨溜溜地转。不过,比起传闻中的劳资科张科长经常乘机吃女工豆腐,于科长总算做人还有些底线。

 

看到宁胜利踏进门来,不用开口便知来意。

 

先客客气气地招呼坐下。

 

要不要喝口水?

 

摇摇头,还是单刀直入——科长,你看薛瑾她也调走了,那我?

 

于科长立马打断——嗳,小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关卡不在组干科,在党委。我到了党委会议上,也就是个材料袋的脚色。根本没有主动发言权,更别谈有什么拍板权。你总该知道,我帮你说了多少好话哦,女同志单身一人,夫妻两地分居,孩子没有妈妈。可是,书记厂长都说你是老资格大学生,建厂元老技术骨干,不肯放人。我有什么办法?要不,还是考虑考虑让你爱人调到这儿?我保证,给他安排个好位置。分房嘛,也可以跟后勤提前打好招呼。这个嘛,还在我权限范围。

 

宁胜利哪会去接茬。心里暗想,要这样,我就和别的同事一样早就在此地安家落户了——前后脚来的好几个男同学不就一人找了个上海68届中专生成了家。分配甘肃是68届上海中学生插队落户一片红中对部分中专生唯一的恩惠——总算是进工厂有工资,结了婚就是双职工,住在家属楼,不是两两拼档那样的单身妈妈宿舍。

 

不想再到厂长办公室或是他的家里去磨蹭去提要求——肯定没辙。难道是自己当初建厂时太卖力气?!难道是胡厂长真就是我宁胜利的克星?!这么些年下来,算算近十年来工厂运转正常没啥大不了不让我走的碍难。胡厂长虽然有时糊涂——他其实不懂业务,只是干部解放职务级别摆在那里,可这几年厂里技术部门也培养了好些人才。哪会死了张屠夫就吃混毛猪呢。想想看76年一个年头三位伟人相继逝世,地球不照样转动!忽然打个寒噤!这样的话是断断不能去对厂长打比方做说项的。

 

没精打采地回到宿舍,顺手拿起徐明旭的处女作《调动》瞎翻一气。

 

    徐明旭上海人,1964年考上华中工学院,文革初因“成分不好”——徐明旭的父亲曾在国民党政府当过两年文职小吏,解放后受迫害致死——他于是就成为“黑五类”子女,受尽屈辱。1978年,徐明旭考上杭州大学中文系现代文学研究生;第二年他以中篇小说《调动》一举成名。紧接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反自由化运动中遭到批判,与王靖的《在社会档案里》、沙叶新的《假如我是真的》、李克威的《女贼》、刘克的《飞天》等一起被列为全国五大毒草1981年研究生毕业后被变相发配到西藏,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一篇小说而被流放到西藏去的作家。他便在西藏文学编辑部受到严控使用。

 

《调动》被禁,宁胜利因为同病相怜,一看到这个书名就手买了一本。

 

纵然是再优秀的种子也无法战胜它所依存被洒落的贫瘠土壤!

 

感慨啊——徐明旭寄托自身经历编写的这部中篇小说甫一问世即便遭禁,亏得自己落手快,买到了一册。

 

李乔林作为男一号,在小说《调动》中为调动工作而奔竞钻营的全过程令人作呕,不单需要手榴弹炸药包来投石问路,而且还被组织部长的妻子施行实质性的强奸。他出卖灵魂和肉体的种种情节固然匪夷所思,却在在都是渗透着真实和血泪。作者的笔触把远西县的一群丑类串联起来,让他们逐一登场,各个显示了自己的卑劣的嘴脸。

 

老五届大学生李乔林这种分配到边远地区学非所用的遭遇和老三届中学生上山下乡的处境其实有某种相似的地方。无权无势任人宰割,大凡外行领导内行,就会摆出一副权在手中其奈我何的强势姿态。

 

想想徐明旭还算是幸运儿,毕竟他调动成功也好不成功也罢,他还是考取了研究生来到了人间天堂的西湖边上杭大就读。看看作者,对照自己,宁胜利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是厂领导,拒绝开介绍信不让她报名。

 

理由呢,还是离不开啊——想到这里,宁胜利不禁想道,当初分配来厂建设初期一片黄沙盐碱时期的吃苦卖力究竟是该还是不该。想像自己躺倒不干逍遥自在能行吗?苦笑着摇摇头。铁定是做不出来的,谁让自己一向就是好学生好干部呢。

 

再往深里去想,现实问题明摆着。小女儿自打呱呱落地就让外婆带领,稍微长大些些一听到要去大西北母亲那里就哭闹个不停。有一回过年探亲假期满,外公外婆爸爸一起送站,也捎带带上了她。那个警惕紧张劲儿实在叫人看着心疼。这还不算,汽笛一响,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是死别,却是生离,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多深的创伤。到后来她再也不愿意去火车站了。仿佛一去了那里,就会有被妈妈带走的危险。

 

可是,孩子一天天长大,有个户口管着上学的问题。这可恨的两地分居,还加儿女户口非得随母亲不随父亲的规定。小宝贝也总是在问:妈妈,你什么时候调回来啊?

 

想着也心痛。不想吧,还得打起精神上班管事——谁叫你顶着个技术科长的官衔呢。可是,不是还有副科长在吗。

 

要是宁胜利知道她的学妹郑晓岚报考研究生的经历比她还要惨痛,或许会觉得她被书记厂长拦阻没有开出厂部介绍信无法报考干脆扼杀在摇篮里面实在是一种美梦刚一开头就被唤醒的快速无痛手术,那么江南印染厂副厂长郑晓岚报考研究生的境遇则是盘马弯弓练就了十八般武艺整装待发却被迫临阵鸣金收兵。

 

事后宁胜利在同学会上得知——郑晓岚身为副厂长,厂办开个介绍信自然不在话下。她本来已经作为出身好又是独养女儿上无兄下无弟好比《庵堂相会》里唱的‘枯庙旗杆独一根’拿到了最好的分配单位江南印染厂。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上海就剩一个老母亲,风烛残年的老太太虽然接来同住,女儿女婿孝顺外孙可心听话,但老是念叨四川北路的老房子。那是跟鲁迅先生作邻居的新式里弄哦。怎么舍得?!

 

上海尽有这一类好出身但是又照样在旧社会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主儿,享受保留工资待遇成分偏又照样是工人阶级。老太太舍不得日式公寓房子舍不得成套红木傢生合情合理。

 

当上厂领导的女儿不好意思说调动工作,何况和上海近在咫尺。再说,上海户口哪有那么好进?这一回中央号召中学生参加高考老大学生积极考研就是个机会。郑副厂长原本在校就是大班学习委员,虽然学业荒废多年,检点起来还是轻车熟路。厂里工作有人顶着,家里事务老公支持,老妈更是十分起劲——杀回上海的大好事啊,每天去菜场买新鲜鱼虾变着法子做好吃的。毕竟是锦绣江南鱼米乡哦。

 

多少天下来,业务功课复习得差不离了。政治考试也拿到了上海表姐精心准备好的复习资料——特地邮寄过来的。特别好的是本专业政治考试日程安排是第二天下午第三场,当日上午轮空正正好好背诵政治教条。

 

万事俱备,不缺东风;一切就绪,就等考试。

 

第一场高等数学考试早晨,郑晓岚吃了美美的油条大饼和江南特色小吃豆腐花,拿了书包拉开房门。

 

啊?!这光景不好得紧!

 

学妹一看顿时傻了眼——仿佛牛头马面把门。

 

原来江南印染厂党政一把手书记厂长两个像是门神般地齐刷刷地守在门口,提前早到足足等了三刻钟光景。只等副厂长她一开门即刻双人拦网。

 

哪有这样的事!真是天下奇谈啊。

 

如此封杀在临门一脚,学妹郑晓岚心情大受挫折。横说竖说好说歹说,总不能——不好意思夺门而出,或者叫来警察狂呼骚扰吧。万一考场出师不利以后还要不要在厂里混了?

 

虽说老古话,天下无场外的举子,还有一句同样是老古话:场中莫论文——不求文章中天下但求文章中考官。就算理工科1+1=2绝对正确,也还有个评分是否客观的问题。这世界上哪来绝对的事情,绝对的答案。

 

双人拦网胡搅蛮缠也没化多少时间。计划是周密的,守门是早早的,心思是用足的。不能打草惊蛇,事先早早拦网万一她一走了之——比如像接下来会谈到她的一位师兄况钟文那样要求到上海东方工业大学母校考场去了呢,岂不是鞭长莫及。还是声色不露在家门口守株待兔的好。

 

郑晓岚彻底泄了气。拦网时间已经过去廿多分钟。就是插翅飞翔赶到考场也误点了啊。一门高等数学因为缺考得零分大鸭蛋,还有啥指望?!再说,紧赶慢赶就是在考场大门关上前挤了进去,情绪大受影响,怎么能考出水平?

 

算啦算啦,满腔怒气,化为破涕一笑,握手言和,皆大欢喜。

 

宁胜利当时自然不知道学妹这等遭遇。没能报考也就不用像郑晓岚那样挑灯夜读。不存在白费功夫损伤脑细胞的问题。

 

宁胜利此刻没想到的是她很快也得要备考了。——真个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省局通知下达,新建的毛纺厂准备推出新章程。厂长副厂长两个职位不再按照常例由上级机关指派,而是公开招聘。

 

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改革开放新动向哦,算得上是省里的一项政改举措。

 

消息传开,据说已有好些跃跃欲试的兄弟单位自认为有能力有资格的人选。宁胜利大大地被触动了。一来她从小学到大学历来是当干部的料子,自信资历能力满满。二来新建厂是个锻炼的好地方,三来,最重要的是离开这个厂,离开这个食古不化左挡右拦的厂领导班子。

 

打定主意,不找组干科了,直接找顶头上司,那个死板刁钻的胡厂长。

 

这可是省局的通知,省里的号召,还是政改的新措施哪。厂长,这回总该让我去试试了吧。就开个介绍信,我保证不影响手头工作。

 

照旧冷冰冰死板板的答复,尽管蒙上一张装出来和蔼可亲的笑脸,黑眼乌子少白眼乌子多,总让你感到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你是骨干哪,怎么能跳槽呢。新建毛纺厂需要人才,我们这里难道不也一样。

 

知道抹破嘴皮也没用,掉头就走。径直去了电话间。

 

请接省局怀主任。

 

接线员要通了。

 

宁胜利大叹苦经——调回丈夫孩子身边厂里不同意,报考研究生厂里仍然不同意,这回就在省里响应省局号召报名应聘还是不同意,这算咋回事啊。

 

怀主任在电话那头好声气地安慰宁胜利,答应去跟胡厂长说说。

 

宁胜利回宿舍不生闷气了,静侯佳音。

 

果然,省局怀主任的话管用,胡厂长放行。

 

事后,宁胜利才知道真相——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好在早已时过境迁。

 

原来,怀主任采用的是欲擒故纵的手法。

 

也是电话间接线员的内部通报。宁胜利在厂里人缘很好的——补充:她在学校里一向如此,人脉大大的好。偏偏碰上胡厂长这个冤家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接线员照例在耳机上偷听——又不是军事机密。

 

那段对话是——大致如此,不能怪接线员不曾逐字逐句记住只能说个大概。

 

怀主任:老胡啊,近来好吗。

 

胡厂长:好啊,主任有啥指示?什么时候来这里视察啊?

 

在电话这一头是真心微笑,眼乌子黑白比例恰如常人。

 

不接这个茬,说正事。怀主任:老胡,找你说件事。

 

胡厂长(在这头习惯性地点头哈腰):只要你啃气,啥都行。

 

怀主任:真的假的?

 

胡厂长:嗨,我老胡啥时候说话不算啦。

 

越加堆砌笑容,连连点头,仿佛怀主任就站在眼前。

 

怀主任:就一件,你倒想想看,一不过二,二不过三,凡事难道不都是这个理吗。

 

胡厂长:说什么呀,干脆点!有啥说啥嘛。

 

强抑心底不满。

 

怀主任:老胡啊,好!就是宁胜利她要来应聘的事儿。

 

胡厂长:啊?!她找到省局了?

 

怀主任:可不是吗,皮球踢到我这里来啦。依我说,你一不让人家调走,二不给她报考研究生,这次可是省里的号召,公开的招聘,你还想怎么拦阻?

 

胡厂长:咋地?不行吗?

 

有权便是草头王——预备继续挤兑。

 

怀主任:老胡啊,你倒是想想——说出去不好听嘛。再说,你让她去考,省里没打算聘用她当新建厂领导,还不是白搭。

 

胡厂长:你是说——。

 

怀主任:心照不宣,心照不宣。老胡,如果她被刷下来,不就从此死心塌地啦。

 

胡厂长:高,高,实在是高!

 

怀主任回敬一句《地道战》台词:高家庄马家河一带,你就净瞧好的吧。

 

那张厂方推荐介绍信开出来了,就是这么个由头。

 

宁胜利听了只当耳边风吹过,一点也没生气。只是加紧了经营管理方面的知识积累,准备应试。

 

平心静气,心无旁鹜,挑灯夜战,争取一战成功。

 

省内各路大军悉数按时汇集省城。

 

按说这应该是公差,可胡厂长心有不甘还是使了个花招——小宁啊,厂里是同意你去应聘了。可不等于这就是公差。

 

话音未落,宁胜利肚里像吃了萤火虫一样透亮。

 

马上回应:没事,胡厂长,我不要报销,权当我自己个人行为去参加考试就成。反正厂里给开介绍信,已经放行,这就很好了。

 

心想省城是什么地方,薛瑾不就在那儿,保管能落脚。

 

宁胜利自掏腰包买票上了火车,住到了薛瑾家里。

 

薛妈妈待人热情,早就知道宁胜利来的目的志向。也早早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招待女儿的好朋友。

 

笔试老套,这根本难不到当年的高才生宁胜利——于今的技术科宁科长。

 

口试在门外排队,坐等叫号。除了宁胜利,全部男同胞。

 

站起来掠一掠短发,轮到宁胜利踏进门来,含笑面对坐着排成一溜七个省局高层次干部以及省委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

 

新生事物,到底还是非常认真的。不光省局,就是省委组织部也想把这个招聘应聘竞聘的新生事物一炮打响。成绩业绩政绩,说到哪里都乓乓响。

 

经管系基本试题,无足为奇;招聘常规,沉着应对,看得到考官们频频赞许的眼光。

 

——你为什么想来应聘?

 

——你对部里已经立项的毛纺厂有什么愿景?

 

——说说你对应聘岗位能够如愿以偿任命到手有几成把握。

 

等等等等。

 

辣手的问题来了——

 

评审组里唯一一个女评审直率地开口问道:作为一名女性,请问你在即将有机会上任的厂长或者副厂长任上有些什么想法?

 

宁胜利面对难题,丝毫不怯场,神定气闲,娓娓道来。

 

作为女性,深知女同志的长处。各位评委,请你们大家想想家里当家作主的是男当家还是女当家——引起全体评委立即意会哄堂大笑——宁胜利自己一点不笑,是为上海滩姚慕双那种俗称的标准冷面滑稽。

 

继续:女厂长的好处是更加善于密切联系工人群众关心职工尤其是毛纺厂女职工疾苦注重身心健康——毕竟纺织行业女职工比例高得很;深层次地掌握工厂生产技术层面的细节,包括经营收益上交利润经费分配合理使用等方面。总之,女性相对男性来说,处事行事要细腻得多,往往也能更好沟通获得最佳效果。

 

评委席上各位频频点头。

 

省委组织部的那位副部长发难。

 

根据我们组织部了解的现实情况,你的丈夫不在本省在你们老家,你孩子虽然户口在,但一直放在外婆家抚养长大。请问,你如何协调新建毛纺厂领导职位和夫妻母子两地分居的矛盾?

 

到底是组织部派来的,一剑封喉。

 

闪避是没有用的,反而暴露命门弱点。

 

宁胜利马上微笑应答:就任新职务后的处境和我现在棉纺厂技术科长的职位没有什么两样。目前,我照样努力克服个人困难兢兢业业完成工作要求,可以说是一丝不苟。这一点相信组织上早有掌握,不用我再来多说。同样,设想任命我出任毛纺厂领导,我保证一如既往认真工作,完成省局领导赋予我的使命。至少在建厂布局以及走上正轨创立业绩之前我决不会分心。就是有朝一日提出正式调动,也一定在培养有了成熟的接班人之后。这样的一个之前一个之后,想必在座各位评委一定会感到满意,是不?

 

天大难题绝对难不到宁胜利。最后的反问却等于反手一剑,封住对方穴道,呛得那位副部长由不得他不暗暗赞叹——既表示安心工作不辱使命,又明确地表明了终究要孔雀东南飞的决心。

 

一打应聘者全部过完口试关。

 

各自回家等待录用通知。

 

薛瑾殷勤为宁胜利饯行——预祝成功。

 

宁胜利想的是背水一战,反正豁出去了。

 

回到厂里,胡厂长想的是这下没辙了吧,看你孙猴子还真能跳得出如来佛的手心。宁胜利倒是面对来自方方面面的各种恭维猜测冷嘲热讽平平静静地按时上班照常处理各种生产技术事宜。

 

结果揭晓。省局正式调令——宁胜利就任新建毛纺厂副厂长一职。

 

胡厂长傻了眼,这是省局的调令,无所谓要他批准不批准的。

 

宁胜利大大方方地来和他告别。当然,还有组干科于科长。主要的还是技术科一帮子同事和多年来打交道的工艺车间相关人士以及好些要好姐妹。

 

最高兴的是技术科副科长——终于能转正冒出头了。

 

宁胜利收拾行装,离开这个毕业报到的新建厂房奔赴又一个新的战场。事后,知道女评委力排众议保荐宁胜利上任。不能苛求人家一定要扎根落户——你们看看她的笔试成绩名列第一,口试结果有目共睹。唯一的女评委加上唯一的女性应聘者联手杀出重围。

 

厂长是任命了一位男性应聘者。说到底还是男女不平等——就是那个最高级别的局里,常务委员不也从来没有女性人选吗?即使在地球上频繁出现女总统女总理的当代。

 

很快,省局把这样一个政绩上报省里——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他也正需要这样的一个典型。明确省报头版头条报道,当然,也必须肯定是省委的重大举措,改革开放的新时代。

 

又是很快,人民日报同样发表专题报道。这下子,宁胜利的大学中学同学除开几位已经不在人世的,可谓喜讯家喻户晓大家由衷为她高兴。这要比当年大四清的一张工作团团刊挺刮得多得多。

 

竞聘厂长,几曾有过——从来都是上级任命。假如上级任命前派人下来物色对象听取意见,郝厂长肯定死扣住宁胜利不放,那也就不见得她会出现在组织部和省局讨论筛选名单上面。在新中国的工业史上有这样的先例吗?绝对没有!

 

前无古人啊——是不是也是后无来者呢?发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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