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之年,回记童期南京的文革始末场景

作者:黎民百姓  于 2025-8-6 05:20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通用分类:文史杂谈

花甲之年,回记童期南京的文革始末场景

 

              (一)

 

    文革始,8岁顽皮儿童的我,亲历了几个值得公开的历史人物场景:-----许世友、江渭清、彭冲、许家屯、陈光等人与我面对面只有十多步之遥; -------拽着林彪儿媳(那时候还不知她就是名叫张宁的大姐姐呢)她骑的全链罩永久牌自行车,一路跑着、追着、看着她和曾邦元(保许派的头子)俩人进了南京大学的西边后院天文台的小楼里吃炖老母鸡;-----文风来(倒许派头子)身后有上千人在追打他,他一头冲进我家的门内躲避-------------还有太多的场景容我娓娓道来------

       如果没有真实地亲历其事,那假的我也侃不出。我所记述的总比明朝冯梦龙的《警世通言》中《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和唐伯虎点秋香的《唐解元一笑姻缘》来得更真实。倘若你把此文只当作文革野史也未尝不可!

  看官要问:你回记童期文革始末出于何种动机?

 

     君有所不知,笔者因偶见一副南韩前总统朴谨惠女士的中文书法,凝神于那句话对人生的了悟,而超越了其字体的优美感:

人生一世终归尘土,就算有百年光阴也不过历史长河中的涟漪,因此人要活的正直和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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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到印度当代智慧大师萨格鲁回答听众的一段问话:

每个人们都共具表面社会意识,那就是-----  自己是在人生舞台上演一生的真戏,同时也是一位观众看别人上台演了一阵子之后走下台,一去不复返!但人们的潜意识错觉是:自己是一直要演下去的,永远是看着别人走下台而不再复回,那是别人的事,你不会走下台的,不是吗?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听众的笑声)

文革中学时在南京东风工具厂学工劳动,我们这些对人生无知的小孩们围着看工人师傅们聊天,当他们提到另一车间的某人昨日白天还神气活现的,但晚上就因工伤事故一去不复回了时,有一位平时最爱打闹开玩笑的师傅说出与他性格不符的话:哎哟,想到这样人真没有意思呕!  众人安静无声了几秒钟。但几分钟后,人们出于心理上的自体本能修复 立刻就用正能量掩盖麻痹而趋向令人向往的、人间市俗更美好的兴味趣谈了。

这一场景让我这个小屁孩却铭记在心!

在走下人生舞台前,不该让真实发生过的事烟消云散。就算是如朴谨惠女士所写的是历史长河中曾出现过的涟漪也该留下字符痕迹!这就是人类的灵魂文明应当显现的闪光!

 

 

     文革前的1966年五月份,对于我一切是如此的平静,还没有迹象表明会有惯穿我整个青春十年的狂风暴雨 就要来临!

 

     1966年的五月的一天中午,和往常一样,我这个南京市汉口路小学一年级学生(刚满8岁)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煤炉烧干饭,然后等父亲从南京大学的东南大楼教室里上完他教的大气物理课回来,他炒了一个萝卜配腌雪里红的菜。吃中饭时,我习惯地打开收音机先听江苏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农村公社社员节目时间,那首《公社是个长青藤》的曲子响完后,又听到:太仓县洪泾大队顾阿桃老妈妈她虽不识字但用笔画出了千万不要忘记--------------新一代农村知识青年董加耕学捞河泥的故事------”

      接下来才是我开收音机的真实目的:下面是广播书场节目《敌后武功队》-----接上回讲到,侯扒皮来到那个卖桃子的老头摊前,------只听啪啪两声枪响------”

   屋外的春雨淅沥声不能盖住我对故事中的枪声的嚼味--------

下午放学回到家,见到在外几周都没回家的母亲也刚进门。她是四清运动之后紧接着的社教运动到郊区白水桥南京饴糖厂的30 名工作组成员之一,周末放两天假回来休息的。

  父对母说:南京大学全体越南留学生要回国了,走前要向南大的任课老师们告别。今天晚上在气象系所授过课的有四位越南留学生要来我们家专访,系里给了5元钱作招待费,我们就去南京最大的鼓楼食品店买些水果和糕点吧

我一听高兴地跳着说:我跟你们去!

 

文革前中国普通人家的食物水准低下,就像我家这样的中高层知识分子家庭也少有水果和糕点存于橱中。我这个顽童的嘴甚至都馋到趁家中大人不在时,偷偷地把粉丝条戳进煤炉眼炸粗了享受美味。为了能吃从未尝过的云片糕,我答应带邻居王绳祖(二级教授,中国唯一的英国史专家)的孙子小超英玩一整天,换来他口袋中的半片雪白的糕, 哎呀,那个美味啊终身难忘!

 

 

  回记我童期在南京的文革始末场景(二)

 

         1966年五月中旬的那天晚上,三个男的一个女的四位越南留学生由一位南大气象系的辅导员领着来到我家。我这个顽童惊奇地看着他们的面容和服饰确实和普通中国人明显不同。

     那女的穿一身黑绸布衣裤,脖上还围着一条长长的芦花巾,头发也不象中国女孩那样梳成两条辫子,而是用一个银发卡把长发压紧了成一个扁形在头后面 (这对我自儿时的审美观就产生了很大影响,觉得更美哦 )

几位男生穿的不是中国大学生那种普遍的蓝灰色卡基布中山装,而是淡黄底的格子西装和红领带。我印象中他们眼窝深凹,嘴巴一张开就好大的,都能看到舌根和喉咙口。

女生一看到我进来还主动上前把我抱起坐在她腿上,给我剥了根香蕉 ( 她怎么猜得这么准, 我这个馋嘴顽童正盼着这份享受呢!)

他们讲中国普通话的腔调和语气都很生硬走调,我也很好奇:他们竟然能听懂我父亲皖北家乡音的咵话(诸如说:快步追上去!    被说成了:使劲撵!,还有,说把东西扔掉,被说成了:把它板了!)但他们与我父亲的谈话显出非常尊敬的态度。

(后来文革中,其中一个男生还寄来过几次名信片,告之:三位男生中的那一位高瘦者回越南后在河内国家气象台被美帝对北越的大轰炸中牺牲了。)

 

文革前的五月底,报纸、广播里都在重复一个贬义的新名词------“三家村”。那天下午,汉口路小学一年级乙班的同学燕文明在上学的路上对我说:三家村就是三个坏人-------邓拓,吴晗,廖沫沙,俩男一女,女的就是廖沫沙。 我问:  那三家村干了什么坏事呢? 他说: 不知道,只知大人们讲他们是反动学术权威。我又问:你怎么知道廖沫沙是女的呢? 他答:“那肯定了,只有女的才叫什么沙的。你看,和我哥哥在三年级甲班的那个戴二道杠的少先队中队长王沙沙就是个女孩嘛”。

注:19619月,中共北京市委机关刊物《前线》开辟了一个专栏《三家村札记》。该专栏邀请北京市委副书记邓拓、北京市副市长吴晗、北京市委统战部部长廖沫沙三人合写

这个“三家村”就成了文革最早的替罪羊。打倒三家村就成了拉开十年动乱的大幕的序曲。

 

                  ()

·         儿时记忆中文革开始的第一镜头

        19666月一日晨7点半,当我跨入南京市汉口路小学的外大门沿着围墙边的小径走进校内门,眼前的少男少女们穿着较统一的服装才让我想起昨天 一(乙)班主任汪巧珍(苏州籍大美女,30多岁)放学前大声告诫全班:明天是儿童节,男生要穿白衬衫蓝裤子,女生要白衬衫和花裙子,家里没有的要去借!明天早晨没穿的人不准进教室!

      铃声响起,我忐忑不安于自己上身的蓝条汗衫和灰色裤子与几位同类站在教室门口不敢进教室,眼睛盯着走廊上老师办公室的门口,等着汪老师出来发威训话。几分钟后老师们还没出来,却见校长兼书记萨珠明(解放前上海纱厂女童工)和校长王立中

(注:王立中其父是抗战前汉口路小学最初建校时的校董,《拉贝日记》中也有一段记录,在南京大屠杀期间该小学校园曾作为难民营时所发生的几个悲惨事件)

俩位校 领导通知各年级班到操场开大会。

        萨书记在台上的一番长话对于我们一年级的小孩满耳只听得一个新名词-------文化大革命。我立即得出一个结论:不就是要把旧文化(至于什么是旧文化?不懂)割掉它的命吗?

       谁能预知那个初夏日的那一刻听到的这个新名词使在场的所有人乃至全国的每个人的命运都因此而改变喽 !    当然,倘若生命有无数次轮回,其目的就是让人生的每个下一秒有无限可选择(哲学辞汇:一旦选定,就叫------随机坍缩!)历练过程和体验而无关结局的好与坏的话,那么文革十年的历练绝对算得上精彩人生中的精华过程。

         两天后(63 日)在晚饭桌上听父谈到南京大学校内盛传的几件大事:(后来大字报证实了的情形)

     那天(62日)南大校长匡亚明正在江苏省常委会上听江胃清和许家屯俩位书记从北京带回传达开展文化大革命的指示。匡如往常一样远离众座,独自一人在会场角落低头看手中的一本厚《辞海》。

(可能他总觉自己行政6级,属于另类文人高仕异于别的泥腿子枪淋弹雨过来的老革命们。几天后(613日,和616日)也真正成全了他的自我优越感,被江苏省委第一个甩出的黑锅,在《新华日报》和《人民日报》的头版,他的大名前加上了两个字------打倒!!!)

在省委的传达会上,有人上前递给匡亚明一张小条:你校打来紧急电话,内容:南大栗阳分校师生贴出大字报造反了!(纸条上的话立即激起这位匡大人脑电波反射回路到了1957年他任吉林大学校长时相同的场景:有师生大胆贴出大字报向校领导和党委提意见,闹了个把月,最后的输家和赢家让匡大人得出了历史不变的定律!)

匡立即起身(要再次验证那个铁定律),乘那辆南大为他专用的淡蓝色伏尔加小轿车直奔距南京几百里外的栗阳县分校, 在那里有他千辛万苦才建立起并动员南大文科系的师生们驻扎的、可以比肩江西共大的、记上了教育部的功劳册的新型大学。

其实匡早就耳闻:在栗阳分校的大批文科师生们对离开南京城苦居农村而暗地里怨气冲天,但他们又找不出更左的词汇理由来公开反对。

      560年代,由伟人首创、关怀下并高度赞扬的江西共大的办学(电影《绝裂》李向阳当校长,凭手上老茧录取学生!),刘主席也亲自去当年新四军的皖南驻地(安徽宣城)建立了皖南共大。匡这位六级高干也步步紧跟,在名称上不能与领袖们的同步------共产主义劳动大学,那就简称南大栗阳分校吧。

后来被文革历史记录的南大6. 2 事件如下:

     匡亚明从省常委会上直接开小轿车到了栗阳分校的那几栋茅舍校园后,先悄声装作路人站在大字报前细读,又特别曲腰手扶高度多圈的近视眼镜盯着大字报最下边的那一排排署名人(南大政治系工农干部调干生为主)。许久,匡大人直起腰循视四周,渐渐围拢观看他的有7-8个师生。他对几位年轻的学生们问道:你们还知道五七年那次干同样事的那些人我是怎么处理他们的啊?人们摇头不语避开匡大人的炯光。

下午栗阳分校开大会, 匡在台上长篇大论后,各系领导和积极分子发言,拥护匡校长反对大字报所提的批评。但不断有大胆的人跳上台抢话筒,大辩论开始了,一直争到晚上。当最后匡亚明对着话筒怒发冲冠时,一桶酱糊倒在他头上、身上,他裹着满身大字报钻进淡蓝色小轿车连夜逃回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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