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鬼----先秦诸子百家系列27

墨子为了天子的专政抬出天志，让人民尊天，不可违背天的意志，这样做仍是不放心，墨子又抬出鬼，让人们信鬼。《墨子·耕柱第四十六》有则故事，巫马子问墨子：“鬼神与圣人比，哪个更聪明智慧？”墨子毫无犹豫地回答：“鬼神远比圣人聪明智慧，鬼神与圣人相比就好象耳聪目明之人与聋子瞎子相比。”巫马子感到奇怪问：“何以这么讲？”墨子说：我跟你说个故事吧。当时夏启令蜚廉采金于山川，令昆吾铸鼎，令翁难乙占卜，曰：“鼎成三足而方，不吹而自烹，不举而自臧，不迁而自行，以祭昆吾之虚。”又曰兆辞：“逢逢白云，一南一北，一西一东，九鼎既成，迁于三国。”夏后氏失之，殷商受之；殷商失之，周人受之。数百岁矣。假如圣人聚在一起谋划，岂能知道数百岁之后事？而鬼神却早已知晓。鬼神当然要远比圣人聪明贤智慧。

这则故事是说九鼎从夏传到周并不是夏商周三代圣王的功绩，而是鬼神的功绩，鬼神让九鼎从夏朝传到商朝，再传到周朝，而且鬼神早已预知了这样的结果，占卜兆上已经写着：九鼎既成，迁于三国。三国就是夏商周。商取代夏，周取代商并不是汤武王、周文王周武王这几个圣王的功劳，而是鬼神早就安排好了。圣王怎么能有鬼神聪明智慧呐？

墨子提到占卜就简单说一下占卜。占卜是古人的一大智慧，《易经》就是占卜记录，没有几个人能懂易经，里面的东西太深奥了，但是古人却深谙于此。据说周朝建立时就占卜说是享远八百年，果然从公元前1046年建立到公元前221年结束，总共820年。古人占卜是门很深的学问，占卜不仅仅会算卦，会看乌龟纹理，甲骨文，也会看天象。《左传》里有不少占卜的记载，而且占卜的事情全都说中。那时遇事都要占卜，行军作战，出游，盖房子，临时有事选个人等等，占卜可以说是生活的很重要的一部分。

但是占卜和信鬼神是两码事。什么是鬼？什么是神，古人分的很清楚，神是上帝天神，还有山神，水神，地神，地神叫地祇。古人最高等的祭祀就是祭拜天神和地祇，只有天子才有资格祭天，最隆重的祭天祭地就是泰山封禅。祭天之外就是对鬼的祭祀。人死后变成鬼，鬼就是死去的先人，祭祀就是对先祖的祭拜。周天子和各国国君都在国都建有先祖庙，祭祀祖先就是对鬼的祭拜。

但墨子所讲的鬼神已经分的不是这么明确了，墨子的鬼神是个笼统的概念，既不是专指上帝天神，也不是专指死去的祖先，而是鬼神朦胧合一形象含糊不清阴森恐怖，这就是后来中国人心目中的鬼神。如果是为人办好事就是神，祸害老百姓就是鬼，是妖。山神可以变成山鬼，河神可以变成妖孽。西门豹除害的故事就是一例。墨子提出信鬼神的这种思想非常严重的影响了中国百姓的生活，动不动就求神拜鬼，不灵时甚至装神弄鬼，到处都有给鬼神建立的庙宇，什么鬼神都有，鬼神泛滥，形成了中国文化的一大糟粕。文革时在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的口号下，这些东西统统被一扫而光，但是现在又起死回生，到处泛滥，什么神都拜。

墨子尊天事鬼的一个副作用是君主被神化了。把天子当成是龙的化身，出现了真龙天子这个词。真龙天子，这个说法在先秦是没有的，先秦有天子这个称呼，但并不常用，周王们也没有自称天子。周王通常自称“余一人”，各国国君称寡人，寡君，孤。楚国国君也称王，自称不谷，意思是不德。不论是王还是国君没有人把他们称为真龙天子，天子们也没有被称为龙的化身。直到汉以后才有这个称呼，那么这个称呼从哪里来，具体出处已经说不清。但是受到了墨子思想的启发是没有异议的。墨家学说在秦始皇的时候还是显学，韩非把墨家弟子当成是社会的五大蛀虫之一，可见墨家的影响力非常广泛。所以说真龙天子这个说法一定是由于墨子把天子与天志合一的结果，无形中就把天子神化了，从此造成了中国文化的另一个糟粕，神化论出现了，不仅仅是君主被神化了，其他受到崇敬的人也被神化了，关公神化了，诸葛亮神化了。

中国好的文化没有传承下来，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却泛滥成灾。很多人误以为这是儒家文化的糟粕，不是，这不是儒家文化的遗留，而是墨家思想的残留。孔子罕言乱力怪神。季路问事鬼神，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又问：“敢问死。”孔子回答曰：“未知生，焉知死？”孔子不谈鬼神之事，墨子却号召人们信鬼神。孔子敬重祖先，但并没有提出什么口号。曾子说了一句：“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慎终就是小心侍候将要寿终正寝的老人，为死去的老人办好丧事，每当祭祀他们时要追记他们生前的尊尊教诲，这样做可以使人们的德行敦厚。儒家祭祀祖先的目的是为了使人们不要忘了祖先的教诲从而提升自己的德行。墨家提出信鬼神是为了叫人们盲目服从。两家目的不同，出发点不同，有着天壤之别。

儒家思想出发点，目的地都是为了人民大众，所以儒家才能说出“君为轻，民为贵”这样的话，而墨家诈一看是为人民，实质上却是为上层统治者，所以最终把人民放在最下面，提出“上尊天，中事鬼，下爱人。”这样的口号。在统治者眼里第一是天，第二是鬼，第三才轮到人，人不如鬼。孔子把人放在第一位，墨子却把人放在最后，鬼在人前。墨子究竟是为了谁？不是很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