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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钟,阳光穿过厨房的玻璃窗,撒一半温暖在案板上,我摊开手掌,试那窗台下阴着的另一半,也微微散发着温热。半开着一扇窗,楼下银铃的童声从纱窗密密的小孔里挤进来,洒在厨房浅灰色的地板砖上,跳跃着,一格一格,厨房变身成为舞池,它纵容这突如其来的快乐发生并延展,让无心的听者,沉醉于春风拂面暖意丛生的午后。于是踮脚,在象牙白的大理石窗台上撑肘向外望,想寻觅那童声的来处,左右不见,却看到前两天还鹅黄的柳枝已成浅绿,在簇簇柔风里微微摇摆,像娇羞的女子,怯怯地,梳散一头秀发。手推婴儿车的妇女,从低垂的枝下走过,留下那一撮的绿独自摇曳,缓缓回归平静。
这一场春景图,在我的脑海里嗡嗡地旋,慢慢铺枝展叶,扩散成广袤的天空与海洋,它容纳飞鸟海生,包揽万物的起始,在这无际的延续里,每一个生命都拥有同等公平的开始:萌芽、破土、茁壮,枝繁叶茂。
钥匙插孔的开门声把我从生命的畅想里拉回来:哦,弟弟回来了,该做晚饭了!
打开冰箱,寒浸浸的气息直钻毛孔,在心里盘算好今天的菜系,按着想法取出几样菜来,开开合合的冰箱像是一个应有尽有的百宝箱,里面装满喜欢的食物,只需在阳光温热的午后或者傍晚,站在灶台前来来回回一阵洗洗炒炒,就能把继以存活的美味佳肴端上铺着绘了几束淡雅花枝桌布的餐桌。把取出的菜齐齐摆在水槽一侧,再取出浅粉色的菜盆来盛洗过的蔬菜。拧开水龙头,细细的一股水流,斜斜地淌下来,滴在茼蒿细嫩的杆子上,三两下功夫,冲刷掉根部的泥土,绿莹莹的杆青翠欲滴。
绿,是一种原始生命力的暗示,我仿佛看见儿时老家的麦田,暮春的晚风轻柔柔地吹,颤颤的麦尖斜斜倒下去一个浅漩涡,又迅速起身,一浪一浪的绿,在四月的田野上翻滚,把田间的空气炒得温热,是那种不热不冷,扑在脸上就能嗅出梨花开的温度。地埂上的冰草长出一截,锋利的草尖会割破小孩的手指。抬眼即望,梦里那常常出现的塬头,还是那般童年里的模样,大岔岘的风口,老庄嘴那条干净白硬的羊肠小径,庄家人的架子车吱扭吱扭,载着夕阳晃晃悠悠地往家走。落日洒在田野上,把旧时光注得盈满,那是我生命的起始,在那个叫作东塬的小村庄。
洗好的菜全部放进菜盆,在小案板上边切边归类,一道菜装一个盘子。一切就绪,把每一碟待炒的菜一溜排置于案板,洗干净菜刀和水槽周遭,只等菜下锅。从半开着的窗口进来的晚风,把吸往油烟机里的热气吹得歪歪斜斜。锅里冒起热胡麻油的香气,切成小段儿的韭菜噗嗤一声,密密的、细碎的油点子溅起来,爬上贴着白瓷砖的墙壁,跌在燃气灶擦得锃亮的灶面上,两三秒时间,把备好的浆水细细一股浇进锅里,像绵泽的春雨浸润干涸的土地,嘈杂的嚷闹声戛然而止。
红椒要配绿菜,才能色香诱人。自从爸爸生病后,我们尽量每顿要两个新鲜时蔬,把年前炒好的腌缸肉,去猪油,去肥肉,只留下含脂较少的瘦肉和于菜中,以使餐盘不至于寡淡。浆水面是会宁人春夏餐桌上的主食标配,天气燥热的夏天,除了西瓜和浆水面,什么都吃不下。
最后一道菜出锅,爸爸刚好进门了。竖条的木质垫盘托着三碟腾腾冒气的热菜,细白面条装在亮黄色的碗里,上面漂几朵晶亮的绿韭菜,家人围坐,把这平凡的一天纳入餐桌。妹妹还没有考到理想的工作,这是家人最操心的大事。又有什么关系?工作迟早会有,该解决的事情终会一样一样被解决,那这样的晚餐呢,在未知的漫长日子里,能每天拥有家人齐整的温馨么?
唯望岁月的长河静止在这一刻,让那些奔腾着的追逐,随着薄薄的夜渐趋静默,窗外的晚风闲闲地吹,我在这一盏亮着的灯火下,寻得生之根本,不过就是炒锅在灶台上嗞嗞作响,饭香袅袅薄雾升腾弥漫的一间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