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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病初愈,可能是居家静养得太久,就想出门去散散心,去哪里呢?内心向往的应该是那片戈壁,于是驱车百十公里,来到了这里。当双脚踏上这片坚实的土地后,紊乱的心立马就沉静了下来。
空旷坦荡的原野一望无际,目光所及碎石遍野,那单一的色彩突显出凝重和沧桑。据说,这片戈壁早年是个大湖,干涸后才变成了戈壁。可以想见当时的盛景——湖水明亮如镜,鱼龙潜跃,鸟羽振飞,栖禽相戏……
戈壁就像一幅油画,天空湛蓝而深邃,裸露的肌理极具韧性,密布的碎石用倒立的视角看,就是星河另一种静止状态的呈现。
远处的地平线和蓝天的区分要通过色彩辨识,天是蓝的,大地是赭褐色的,两者间都有自我的态度,没有谁高于谁之说,有的只能是谦让和理解。
一只鸟在空中震动着翅膀,叫声婉转,它能静止不动地停留在高空之中,这是凤头百灵,俗名叫阿兰。记得第一次来戈壁是和朋友们一起来的……
那天,在草丛中还发现了一个鸟巢,鸟巢筑得很是特别,只是在地上刨个坑,铺上松软的茅草,但隐蔽性很好,不易发现。巢中有两只还不会飞的雏鸟,两只鸟的头上都有尖尖的羽冠,毛茸茸的,样子很可爱。
站在这空旷的戈壁之上,说不清内心是一种什么感受。昨夜又梦到了母亲,透过她深情的目光,能感受到那份挚爱和关切。母亲轻声地唤着我的乳名。
妈,您去了哪里?怎么就丢下女儿不管了,女儿找了好久也找不见你,你知道女儿有多想你吗?
奔涌的泪水已毫无节制。母亲清晰的脸庞突然被黑暗所遮蔽,隐匿的身影不知所踪,任自己怎般呼喊都无济于事,夜依然很浓厚,万籁俱寂……我感觉母亲并没有真的离开我,离我并没有那么遥远,或许只是去了远方。她在时时关注着我,在我需要保护的时候,总能适时出现……
当然,这是我个人的臆想。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但每每想起母亲仍是很悲痛。
对着空寂的黑夜叫了一声妈。夜静得出奇,但我相信母亲是能够听到的。很想告诉母亲不久前自己得了一场大病,身体刚刚恢复。但自己没有说出口,不为别的,就是怕母亲为自己担心,自己不想母亲难过,不想她再为子女操劳,她一辈子都在为儿女付出,苦了一辈子,怎么再忍心惊扰她。母亲是该好好地休息了,她太过疲惫太过劳累了,长眠或许是她唯一能够休息的方式。妈,您睡吧,好好地睡吧,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做您的女儿……
戈壁荒芜,干枯,满目疮痍,这裸露的大地想要告诉人们什么?千百年来她一成不变地彰显着自己,她要向人们诉说什么?坚韧或赤贫?她的内涵让人无法洞彻。戈壁有个很奇特的名字,西格拉,据说是蒙古语,滩地的意思。
一只蝴蝶在指尖滑过,留恋地往返多次,或许是散逸的香水释放了诱惑。它是那样的轻盈飘逸,我知道这只蝴蝶不是来表演的,也不是要博得某个人的欢欣,它绽露的舞姿是戈壁的一个微妙细节,那驿动的色彩是这苍凉环境中的动感音符,是戈壁遗落在风中的笑靥……
一个人的野餐会不会感到寂寞呢?我尽可能地忽略这个问题。食物准备得太充足了,三明治,寿司,火腿,甜点,还有糖果和花生……母亲节俭惯了,知道我这么奢侈,她会不会生气呢?记得母亲喜欢吃甜点,我则喜欢吃花生。快到清明了,可不可以把今天的活动看作是祭奠呢?这么想,心情忽然一下子又沉重起来。
开启音响,让抑郁的情绪沉浸在歌声里:
听闻远方有你
动身跋涉千里
追逐沿途的风景
还带着你的呼吸
……
记得第一次见到花生的时候是上小学,我的同桌铅笔盒中装着一些花生,他不时拿出一粒,吃得津津有味,我问他吃的什么?他说花生。花生于我太过陌生了,西北乡下的孩子知道花生是什么?同桌是外来的,他的父亲在镇上工作,他家的条件应该算好的。
同桌打开铅笔盒,里面装着一些红色的椭圆形的种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果实,他不同于其他豆类,鼓鼓的,裹着一层纸一样薄的外衣。看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生,同桌给了我一粒。那味道是我从未感受过的,脆脆的,带着甜腻的芳香,那是自己第一次吃花生。我让同桌多给我几粒,同桌的条件是要用物品交换,一个孩子有什么值钱的物品,自己的铅笔盒里有一张自己的一寸照片,但同桌居然就答应了用照片换花生……
那天,自己兜里装着几粒花生一蹦一跳回到家中,是想要炫耀一下的,哪知翻遍了所有的口袋,没有找到一粒花生,很无奈地在家人的视线中一遍遍翻着口袋,花生去了哪里?于是又顺着原路回去找,却是一粒都没有找到。那天自己真的是很难过,哭个不停。
母亲束手无策,她想到了在镇上邮电所上班的一个远房姑姑,她的婆家在外地,她家或许有花生,于是母亲去了姑姑家……母亲回来的时候,手里居然拿着一个麻纸的小包,里面装的是花生,那是带壳的花生,剥开那层粗糙如麻袋皮一样的外衣,里面就是饱满的裹着红衣的果实。母亲将花生给哥哥姐姐和我一人分了几颗,而她自己居然舍不得吃一颗。我一边吃着花生一边擦拭着眼中的泪水,那样子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那时候家里的条件太差了,父亲在外搞副业,家里母亲一个人忙里忙外,一大家子人什么事都要母亲操心,她太劳累了。
那以后,每次吃花生的时候,都会想起第一次吃花生的情景,也会不由自主想到母亲,想到她剥开花生粗糙的外皮,将那饱满的颗粒送入我嘴中的情景。
我一颗颗地剥着花生,泪水滚落下来,将花生红色的外衣浸润得更鲜艳了。剥开的花生被摆放在了一块青石上,那是给母亲的。
远处几只沙鼠在探头探脑地观望,一只游隼从空中掠过,鸣叫声带着威慑。
没有哀愁,没有喜悦,任由风缭乱发髻,而我早已沉醉在了歌声中:
我吹过你吹过的风
这算不算相拥
我走过你走过的路
这算不算相逢
……
天不知何时阴沉下来,潮湿的雨雾漫溢而来,凉意触碰到了额头鼻尖。细弱的雨丝洋洋洒洒,一到地面,立马就被土地吸收了。干燥的土地渴望这润泽已经很久了,它们早已饥渴难耐。我没有急于钻到车里去。淋一阵吧,就这样伸展开双臂,以仰望的姿势迎接这涤荡心灵的沐浴。
低矮的灌木,不知名的细碎的花草,在雨水的召唤中渐渐苏醒过来。身边的低洼处已经有了积水,一只甲虫不知何时落入了水中,开始无谓的挣扎。我丢了一根细小的枯枝,居然成了它的救命稻草……
车子继续上路时,雨更显稠密了,离开戈壁滩,在乡道上行驶了一阵后,终于见到了村庄。几颗苍老的大树,无声地静默着,像是在与时间抗衡。
路边有人挡车,是对母女,感觉是站了很久了,女人的衣服都被淋湿了,孩子被女人护着倒是没有淋上雨。
车开过去了,我又倒了回来。她焦急的样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果然,是女人老公出事了,女人的老公在工地上打工,不慎从高空坠落,现在人在医院,她赶着要去县医院,却没有车。女人说着说着要哭了。
女人抱着的女孩有三四岁,见到生人还有点紧张。
女人和自己并不是同路,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但我没有犹豫,仍是让这对母女上了车。
我记得,那年母亲在磨房里磨面,被电磨伤了手。得到这个消息后,我撒腿就往磨房跑,在磨房里看到了受伤的母亲,母亲的一根手指被碾断了,流了很多血,而她因疼痛难忍,几度昏厥过去,那场景真的把我吓坏了,那年我也才五六岁,看到母亲痛苦的样子我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抱着她大声地哭泣,结果是母亲忍着疼痛又反过来哄我……那天母亲被送去了镇上的卫生院,但卫生院的医生无法医治,做了止血包扎后,让家人快送往县医院。县上和镇子相隔几十里路,天又快黑了,去哪里找车呢?后来母亲是坐着拖拉机去的县医院。因为路程的耽搁,母亲永远失去了那根指头。
……
女孩问妈妈真的要去看爸爸吗?还说,自己好久都没见爸爸了,很想早点见到爸爸。女人没有应声,却在暗自落泪。
通过后视镜,看到女孩纯真的目光中带着期待。
我说,是的宝贝,你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雨依然稠密地落着,我将车速慢慢提了上来,流泻的风雨随着车速的不断加快,在车尾荡起了一团雨雾,就像扯起的风帆,那一刻我仿佛真的听到了涌浪声,那声音来自雨雾的深处,来自更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