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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深秋的一个晚上,我正凑近15瓦灯泡子看画本儿(连环画),我二姐抱着一个足有十斤重的黄皮儿老葫芦(西葫芦)很神秘地踅进家门,又很神秘地贴紧我耳朵说:“龙龙,姐今晚拾了个大便宜!”她放下老葫芦,还抑制不住兴奋:“不知道那个超子(傻瓜)把这么好的老葫芦饵(扔)到咱们院前头的壕来(里)了,要不是我眼睛尖,这个老葫芦还轮不上我拾便宜啊!”“二姐,我吃罢黑饭(晚饭)才把这个坏葫芦饵到壕来,你咋又拾回来了呀?”说着,我又抱起她放在地上的“坏葫芦”准备再饵到壕来。她从我怀里夺过“坏葫芦”,狠狠剜了我一眼:“原来是你个超子饵到壕来的,你娃超超儿的(傻傻的),这么好的老葫芦,拿钱儿买都买不上,哪还有往壕来饵的?你不知道,老葫芦包包子,香死人呢!”说完,她把老葫芦放到厨房,又把她背的半袋子白面和七八个鸡蛋也放到厨房。这才回到上房,在灯下给我慢慢儿讲老葫芦包子如何如何的香。
听了她的话我恍然大悟,才觉得自己犯了错误。在我的概念中,凡新鲜蔬菜,外观均应为绿色;如变黄,肯定是坏了!
被我饵掉又被二姐拾回来的老葫芦,是我哥小学同学、当菜农的曾有升给我家送来的,他同时送来的还有韭菜、萝卜、茄子、辣子和莲花儿白。我不在家,他就把菜放在我家街门(院门)门槛下了。没见过老葫芦的我误以为它坏了,就手(顺手)把它饵到门前的壕来了。
当天晚上,细心的二姐用随身带来的酵子和白面,酿(发)了“二升盆”面。担心面起(发)不欢实,她往加盖儿的“二升盆”上盖了一件“裹凸子”(小棉衣)。
第二天一大早,二姐就起床开始包老葫芦包子。
她先把老葫芦厚厚儿的黄皮儿削了,掏取瓤和籽儿,再擦成丝丝儿,加适量盐杀水,再把炒好的鸡蛋切碎和到杀了水的葫芦丝丝儿中,调熟好的清油、花椒粉顺时针搅拌匀,包子馅儿就拌好了。接着,她把起得很欢的面兑上适量的碱面子水,再反复揉匀。揪一个尕面剂子,烧了个枣核儿状的“泡儿”。尝了“泡儿”,她感觉碱兑得刚合适。就开始把一大疙瘩面揉成长棒棒子,再用刀切成大小均匀的面剂子。她把面剂子揉成圆疙瘩,用小擀杖擀成薄厚均匀的皮儿后,就开始包包子。她包的包子形状有两种,一种是沟子(屁股)大头尖的“羊尾巴儿”,一种是普通的十八褶儿的圆形包子。圆包子我不太会捏,“羊尾巴儿”包子尽管我没捏过,但“羊尾巴儿”饺子每年过年时我都帮我妈捏。“羊尾巴儿”包子不过是“羊尾巴儿”饺子的“增肥版”,我拿起包子皮儿,很熟练地捏了一个。二姐看着我捏得很匀称的褶子和很好看的形状,从我头上很亲昵地轻拍了一下:“姐还真没看出你手手儿很巧嘛!”她这一夸,心来很受和(舒服)的我帮着她捏了十几个“羊尾巴儿”。
二姐把包好的包子放进旺火上的大铁锅上架的三层托笼儿(笼屉)中蒸。15分钟后,蒸得暄腾腾儿的老葫芦包子出笼了!
二姐才从锅上取下一层儿托笼儿,还剩两层儿没取下来,我就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儿,抓起一个滚烫的“羊尾巴儿”,烫得不停地在双手之间倒换了好几次,觉得不太烫了,直接咬了一口,舌头上差点儿烫出一个泡儿!赶紧囫囵咽下去,这一咽,坏了,烧了一道路儿,整个消化道马上感到烙铁烙过般的灼痛!我二姐见状,一把从我手中夺走还很烫的包子:“超子(傻瓜),小心把你的尕爪爪儿烧跌掉!”她取下另两层托笼儿,把三层托笼儿中的包子逐个取出来,晾在案板上后,安顿(叮嘱)我:“等着,晾上一阵儿,晾温了再吃!”
我一直吸着嘴、咽着涎水,好不容易等到包子晾温了,抓起包子,大口嚼咬。连吃了两个,连味儿都没品出!细嚼慢咽地吃第三个时,才感觉满嘴生香,是那种油而不腻、醇香绵长的美妙口感。
我一口气吃下六个包子,肚肚儿撑圆了,但心理上还有强烈的诉求。我二姐早看出了我贪婪的心思:“超子(傻瓜),再不敢多吃了,再吃就胀下病了!蒸下这么多包子呢,够你吃两三天了,不要一回就把你吃伤了!”
四十年过去了,我早已麻木的味蕾不再激越。但每当想起小学四年级那年二姐给我包的老葫芦包子,我仍会不断地咂巴着嘴,再次幸福地重温当年那妙不可言的味觉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