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加入“一带一路” 欧盟国家急什么

3月21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抵达意大利，开始对这个欧盟第三大经济体进行正式友好访问；23日，在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意大利总统马塔雷拉（Sergio Mattarella）见证下，中意两国签署了共建“一带一路”谅解备忘录，意大利由此成为首个正式加入“一带一路”倡议的G7国家。

早在3月6日，，英国《金融时报》文章就援引意大利经济发展部副部长杰拉齐（Michele Geraci）的话称，尽管中意间关于双方签署共建“一带一路”谅解备忘录的相关协商并未结束，但“很可能在中国国家主席访问意大利时（3月底）完成”。对此，当时美国曾发出严厉警告，美国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马克斯（Garrett Marquis）声称“加入‘一带一路’不太可能有助于意大利经济，相反会严重损害意大利在国际社会的形象”，称“‘一带一路’是一项由中国提出的、为中国服务的倡议”。

值得一提的是，连日来欧盟各国对意大利加入“一带一路”倡议不以为然的声音也颇为高涨，以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为代表的一些欧洲政要反复强调，意大利应“先等一等”，应该等“欧盟对华统一战略”成形后一起行动。更有人直言“意大利大概还没考虑成熟”。3月22日，正当马塔雷拉总统、孔特（Giuseppe Conte）总理等意大利政要忙于接待中国来宾之际，欧洲理事会在布鲁塞尔开会，“意大利加入‘一带一路’问题”居然成为和英国“脱欧难”并列的两大热门，马克龙甚至提出，希望中国主席习近平、德国总理默克尔（Angela  Merkel）和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Jean-Claude Juncker）前往爱丽舍宫，就“多边主义和对巴黎气候协定执行情况”展开讨论，以“发现中国和欧洲间的衔接点”，因为“这些相关讨论应该在欧洲范围、而非法国一国进行”。

正如一些欧洲媒体所言，部分欧洲国家政要对意大利加入“一带一路”如此紧张，表面理由是所谓对“中国在欧洲野心的担忧”（具体理由五花八门，诸如“中国可能以被认为不公平方式获得专业知识和关键技术”、“中国企业许多是国营或国家补贴”，以及所谓“北京的间谍风险”等），但实际上有更深刻、也更难以启齿的理由。

欧洲国际关系委员会（Conseil européen des relations internationales）研究员古德曼（François Godement）指出，此次欧盟各国之所以对意大利意欲加入“一带一路”倡议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恼火，是因为许多人认为“意大利民粹政府正利用北京作为自己和布鲁塞尔讨价还价的杠杆”，而“中国也可以顺水推舟这样操作”——而这正是一些欧洲国家所担心的，它们惟恐此例一开，中国就可以分别和欧盟各成员国展开互利合作，而无需动辄被所有欧盟“篮子里的鸡蛋”所牵制，并认为这将影响“欧洲一体化的稳定”（“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正因如此，3月12日欧盟委员会首次把中国形容为“系统性竞争对手”才会被马克龙等欢呼为“欧洲的觉醒”，一些欧洲国家政要也希望意大利“等一等”，更希望欧洲各国能够在4月9日布鲁塞尔中欧峰会前协调成员国对华经贸合作立场——简单说，希望今后中国不论和欧盟任何一个成员国谈什么经贸合作，都要演变为“和布鲁塞尔谈判”（当然，必须拉上马克龙和默克尔）的格局。

但意大利显然并没打算买账——事实上对于欧盟，意大利一直“有话要说”。

首先，意大利人普遍认为，自己在金融危机中遭受重创，固然有“自作自受”成分，但被欧美“连累”的比例也不小，但大难临头之际欧盟、尤其德国既见死不救又趁火打劫，逼迫意大利接受苛刻的抒困条款，这不仅导致意大利整个政坛和社会对欧洲一体化的反感，也直接让各民粹政党做大。近年来欧盟各国罔顾意大利疮痍未复，又是逼债又是强塞合自己胃口的内阁，造成逆反心理，直接导致孔特政府的上台，这会又翻脸骂“民粹”，意大利人情何以堪？

其次。“地中海难民”问题，意大利认为“地中海难民”问题是美国和欧盟几个国家在利比亚大打出手、在中东折腾“阿拉伯之春”闹大的，现在每年那么多难民涌过来，意大利是个伸向地中海腹部的“靴子”，首当其冲，它和希腊、马耳他、塞浦路斯成了“地中海难民”的重灾区，国内给吃得面无人色，负担沉重，但欧盟各国搞个难民比例分摊都摊不下去，尤其是法国，不但难民船“踢皮球”，还在陆地上设卡，把从意大利通过阿尔卑斯山公路前往法国的“地中海难民”踢回来，为这事意大利和欧盟、和法国关系十分尴尬，马克龙喊越响，意大利人越是置若罔闻。

正如法国专业财经媒体《论坛报》所指出的，和一些欧美批评者所言相反，意大利加入“一带一路”恰是“好好想想”的结果。

《论坛报》指出，仅在2018年就有从巴基斯坦到马尔代夫的67个国家和中国签署了“一带一路”倡议合作协议文件，认为“意大利相信这个协议对自己有利，可以为自己的出口商获得轻松进入中国市场的机会，并肯定能从中国港口现代化中获益”。

许多观察家认为，意大利相信，和中国的密切合作有助于帮助意大利加速摆脱经济衰退，并有利于加强对华出口和促进本国基础设施建设。法国经济学家杜福尔（Jean-Francois Dufour）就指出，意大利的的里雅斯特港多年来发展停滞，而情况类似的希腊比雷埃夫斯港自引入中国资本后吞吐量增加了5倍，对此意大利人不可能无动于衷。一些分析家还具体分析了一些案例，指出意大利曾试图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求助于欧盟，但许多项目却受累于后者的拖沓和低效，如今意大利希望借加入“一带一路”加强自身的地位，显示“即便欧盟不闻不问意大利也有办法自己寻求发展”，它当然不希望凡事都“走布鲁塞尔”，这个罪它在金融危机抒困时早就受够了——更何况，“意大利原本就是老丝绸之路的西方终点，又何谈‘考虑不成熟’”？

古德曼指出，“一带一路”倡议的概念是宽泛和含糊的，可以灵活修改，这给了中国操作余地和各国以灵活运用的空间，是“明智的策略”，起初“许多人认为这是个翻版的马歇尔计划，具有控制和征服的策略，有新殖民主义和掠夺性愿景，会令债务脆弱国家风险增加”，但“现在看来这越来越像个纯粹的商业运作，每年宣布的支出远低于预期，贷款利率也接近商业利率”。因此，“欧洲各国更应该担心的不是中国在欧洲影响的加深，而是随着‘一带一路’项目取得进展，欧洲在第三方市场越来越难以和中国竞争”。

如今意大利加入“一带一路”倡议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们似乎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到4月9日的布鲁塞尔中欧峰会，看看届时已“协调”了很多年的欧盟，会拿出个怎样的“统一立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