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谈方方 [2020/04]
今天,公众号推出《作家谈方方》。撰文的是一些著述颇丰的作家。他们以理性、坦率的态度,来表述各自对方方日记这一社会现象的独特的看法,相信对大家会有所启迪。
我们希望通过讨论,营造一个自由、平等、讲道理的环境。惟有理性的氛围,才能使我们清除历史的沉重积垢,汲取现实的深邃教训,把思维引向深入,呈现绚烂多彩之端倪。
作家的文字以来稿时间先后为序。依次为沈乔生、胡范铸、朱大可、夏商、张惠雯、阿达、邓海南、陈瑞琳、刘观德、苏炜。
沈乔生
江苏作协原专业作家 著有长篇小说《狗在1966年咬谁》《股民日记》等
眼下,对方方的围攻越演越烈,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可以公然宣布,没有看过你日记的内容,但断言你的日记就是卖国。他可以不听你一遍一遍的解释,硬说你在美国德国出书,是向西方敌对势力递刀。尽管许多人写文章都作了详尽的苦口婆心的分析,证明病毒的起源和日记没有关系,他们却依旧视若罔闻,凭空捏造,罗织罪名。
据说,有人甚至在闹市贴出大字报,言词蛮横拙劣,活像个泼皮牛二。还有人甚至叫嚣要组团到武汉去杀方方。小丑作态,可笑至极,在他们眼里,中国还是一个法制国家吗,容得他们这般胡作非为,任意践踏?还要问,他们有这个胆吗,不过是恶意造势。而且,更为无趣的是,这些无耻的行径,却都打着人民的名义,真是缺少应有的尊重!民意是什么,他们一点都不懂,民意不能这样强奸的。赖汉做事赖汉当。如果你亮出真实身份,我倒对你有几分尊重。
这种现象新鲜吗?一点都不新鲜。久违了,半个多世纪前我们就见了,见多了,那时候都是这玩意儿,马路上都是,里弄里也都是,不稀奇,不过年轻人没有见过而已。以为早就腐烂发臭了,却又僵尸复活,只是更愚蠢、更疯狂,更卑劣。
不是曾经抓住一本《刘志丹》,说利用小说反D是一大发明么?现在有新发明了,说是用日记卖国,当汉奸。
不是曾经有遇罗克,为了一篇《出身论》,当了祭坛的牺牲品,现在还要把日记当牺牲吗?
这种把戏看起来吸人眼球,虚张声势,热闹非常。如冷眼旁看,却心里发笑。劲风过后,剩下什么?除了几个赤裸的小丑,类似几颗灰尘,什么都没有剩下。
然而,在当下甚嚣尘上之际,我们还是要向社会呼吁,向社会上的有识之士呼吁: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流毒不清,危害当今。我们要十分警惕,不能让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不能让魔鬼和妖怪跑出来,不能让社会再一次混乱,百姓再次遭难。必须以你我的努力,以千千万万人的努力,阻止仇恨蔓延,阻止恶毒的语言暴力,阻止污名化,阻止肆无忌惮的人身攻击。当然,他们未必能掀起什么大浪,但是我们必须警惕。
我还想热诚地告诉年轻人,任何时候都要有清醒的认识。说实话,我身边常有年轻人过往,他们还不嫌弃我这老头。宪法赋于我们的言论自由,是我们的首要权利,相信以诚待人,以信待人,以大爱待人。最近我听了一个录音,题目叫,不要忘了敌人。用一种凛然的装腔作势的声音,说我们有五种敌人,一一列举。依他的标准,我和我周围的人,都被他一网打尽。年轻人,千万不能被这种妄言蛊惑。依我看,这种大肆制造敌人的人,首先就当了人类的敌人,当了觊觎人类的龌龊小人。
还想告诉你们,我年轻的时候,可能比你们还要狂热,到处去贴大字报,去造反,去制造仇恨,甚至还大义灭亲,以至于今天我还不肯放过我的灵魂。我多么渴望你们不要重复我的道路,不要将来也为此去忏悔,去痛苦,这滋味不好受。所以,你们应该胸襟坦荡,以爱对待身边的人,要有世界的眼光,张开胸怀,以你们的青春活力去拥抱大自然,拥抱未来。对那些阴暗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必须远离。
我们也须告诫那些蓄意制造事端的人,我不知道你们出于什么动机,现在你们对方方打打杀杀,将来你们必定被另外的人打打杀杀。逻辑很简单,也很残酷,因为你把自己的对立面打杀了,别人看在眼里,领教了你的残暴,为了不遭你荼毒,必定以你的方式来对待你,逃也逃不掉,必定轮到你。十年动乱证明了这点,几千年的历史也反复证明了这点,这是轮回,是宿命。
再想对方方讲几句暖心的话。我们这些作家在这里发声,就是出于对你的理解,对你的支持。我知道污名化非常可怕,它会使那些原来对你好感的许多人,突然产生困惑,突然对你生出莫名的恶意,为了洗清自己,他们很可能会变本加厉。这是人的本性。对此我有很深的体会。那时候我15岁,昨天L还是郭加主席,戴着光环,突然被巨大的舆论污名化,我十分愕然,很快就相信了,因为天上地下,到处都是这样的宣传和漫画,我坚信,他是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坚信他是全中国最大的恶人。
而当时的巴金、赵丹在普通人的心目中,也成了被污名化的臭名昭著的黑桃K。
所以,当下这个时候,我们作为一个作家,应该也必须站出来,为你申辩,为你发声!必须廓清那些缠在你身上的妖雾,你是无辜的,是清白的。我们以作家的理性和良知,以我们的智慧和才华,证明你是正义的一方,你的血管里流着的血是热烈、纯真的!
为方方申辩,就是为我们自己申辩!为你争取言论自由,创作自由,就是为我们自己争取言论自由、创作自由!
作家没有生来的原罪。如果有罪,就是他的笔。作家从来是好欺侮的,这个历史不能再延续。
我知道,面对那些铺天盖地的造谣中伤,你会烦恼、痛苦。这我们都经受过,心里都明白,当然都没有你现在经受的严重。我们真心希望方方不为它所干扰,保持内心平静。当然我们也希望你能认真修订你的日记,纠正一些偏差和粗糙的地方,让它更经得起阅读,更耐咀嚼。还希望我们的文字能为你拨开纠缠的干枝。当硝烟消退后,你还安静地坐着,还握着你的笔。而那些叫嚣,那些低劣的表演都是过眼烟云,都是幻影而已。
胡范铸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上海市语文学会会长 撰有《幽默语言学》《国家和机构形象修辞学:理论、方法、案例》等著作
在对方方“武汉日记”的批评中,有一个很典型的话语,就是不能“吃谁的饭反而去砸谁的锅”。
这一论调似乎很能迷惑人,其实大成问题。
第一,如果把其中的“谁”定义为政府,那么,其基本前提就已经错误。因为“ZF”是公民用税收供养的,是ZF吃公民的饭,而不是公民吃ZF的饭。
第二,那么,如果把其中的“谁”替换成“中国”能否成立?回答是也不能成立。因为方方日记的全部内容既没有丝毫鼓动分裂国家,更没有丝毫鼓吹极端主义,丝毫不是“砸锅”,只是“洗锅”“擦锅”。作家的天职不是政府工作的报告,不是政策的解读,更不是权力的鼓吹,而是对一个个生命的体验,尤其是对于弱者生命及其生存境遇的体验。我们需要对于逆行者的歌颂,需要对于治理者的理解,但是,难道就可以因此而漠视那些一个个具体生命的困境?
社会有人炒菜,让大家享受美味;有人洗锅,保证饮食公共安全,各司其职,怎么可以用方方没有炒菜去责备她洗锅错了,哪怕有人会以方方洗出的“锅黑”批评“锅”原本不干净。
第三,如果把其中的“谁”替换为“改革开放”,那倒是真可以说道说道。今天无论方方自己的写作权利,还是社会各方的赞美权利、批评权利,都不是承蒙圣恩,而是无数人不断奋斗,不断推动改革开放带来的。
四十年前,中国社会严格被固化为一个由经济横轴和政治竖轴构成的“城乡/敌我”的“十字架结构”:在经济上,所有人严格分为“城/乡”(上/下),粮食首先保证供应城里人,挨饿最多的反而是种粮食的农村人;政治上,所有人分为“敌/我”(左/右),“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而任何一个试图在国内政策上提出不同意见的,如提问“大炼钢铁运动”是否合理;在国际问题上表达有所怀疑的,如在“中苏友好”时质疑苏联专家的或在其后的“中苏论战”时怀念中苏友好的;甚至只是对本单位某书记提出不满的,都有可能被打成“反革命”,连南京一个中学生被“下放”到农村后写了一首感慨自己农村生活艰苦的歌(南京知识青年之歌)都差点被判处死刑。
改革开放,不仅意味着经济体制的开放,更意味着每一个个体权利的解放,每一个个体都有独立思考的权利,也有发表自己言论的权利,只是你行使自己权利时候没有伤害别人的权利。
是的,你可以支持方方,你也可以批评方方,你还可以无视方方,因为这都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社会进步。
但是,假如谁要是在批评方方时,试图将一个武汉疫情中日常生活和民众情绪的记录者打成“敌人”,打成“卖国者”,恨不得将其送入牢中,取消其国籍,甚至伤害其生命,那么,这无疑就是典型的“吃改革开放的饭,砸改革开放的锅”,最后伤害的一定是自己和家人的根本权利。
四十年记忆犹新,“十字架”殷鉴不远,“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夏商 小说家 著有长篇小说《东岸纪事》《乞儿流浪记》及九卷本《夏商小说系列》等 对方方日记的看法,我就八个字:文责自负,出版自由(其实对任何文学作品我都这八个字),可有一点我没搞明白,当初很多为方方日记叫好的人,因为日记要在欧美出版就倒戈骂方方了。这就很奇怪了,难道你们看到的是两本不同的日记?如果是同样的日记,仅仅是传播介质的不同(一个是微信电子版,一个是纸书),你就翻脸了,那我完全不理解哪个是真实的你?成年人有点自己的判断力和定力很难么?又不是等着喂奶的巨婴那么没主见对吧。若说家丑不能外扬,那就更没道理,我们不是说全球化么?传媒应该是最早实现全球化的东东吧,大陆哪个热点事件不是第一时间欧美日韩就知道了,还用得着出本纸书人家才知道?未免也太掩耳盗铃了。
张惠雯 文坛新锐作家,著有小说集《两次相遇》《在南方》等 我不是方方日记的忠实读者,我读过其中一些,敬佩她直言的勇气。她作为一个作家、一个武汉市民,写出她所看到、听到的真实,她的感受和思考,读者可以不感同身受,或者觉得她写得不够好,但不要做什么作家是“配合、迎合西方”的恶意揣测,更不要拿自己所理解的狭隘的“民族大义”来绑架作家。比方说,某些人觉得只说正能量才符合他们心中的“大义”,而在我看来,“不隐恶”才是大义。从我读到的几篇日记里,我感到方方的批评是相当温和的。如果连这样温和的批评都觉刺耳,都斥之为污蔑,是不是这个社会以后只鼓励颂扬却容不得批评?有人觉得方方的批评向外人暴露了我们国家的缺点。但如果我们这个社会确实存在一些缺点、一些不那么光明的地方,我们是否就应该为了某种对外人看法的担忧而选择粉饰或撒谎,而非直面并改正呢?目前网络上对方方的围攻、群殴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在这些围攻中,充斥着各种扣帽子、恶意揣测、人身攻击的低级伎俩,罕有理性和善意。作为一个写作者,一位中国公民,我在此表达我对这种舆论围殴的厌恶和蔑视。这不仅是为了声援方方,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自身作为写作者的创作、表达自由,保护这社会本已稀有的批评的声音,更是为了捍卫普遍意义而言的“一句真话”的价值。
阿达 上海作家 著有《文化批评的一鳞半爪》等著作 曾有人针对《方方日记》在海外出版一事发表高论说:“她写那些日记时产生的回响是中国内部的一件事,这种回响有当时的场景和逻辑。然而这部日记在今天和之后拿到美国和西方去扩散,就是另一回事了。它不会是一般的纪实文学交流,它一定会被国际政治捕捉到。”我瞬间就想到了莫言,把方方换成莫言,这句话就是“他写那些小说时产生的回响是中国内部的一件事,这种回响有当时的场景和逻辑。然而这些小说在今天和之后拿到美国和西方去扩散,就是另一回事了。它不会是一般的文学交流,它一定会被国际政治捕捉到。”一个优秀作家的作品,必然是与本国人民命运相关和情感与共,也当然是首先在本国“产生回响”,然后才引起国际文坛注意,或转译,或出版,或授奖,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怎么在国内受欢迎,一到国外尤其是西方,性质就变了?西方是敌人的代名词吗?“另外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中国作家受到国际关注,不是好事吗?他们总是扮演“事后诸葛亮”搞所谓的“危机应对”,但每次的应对都是制造敌人。其实最好的应对,就是赶紧出版中文版《方方日记》,甚至在外国尚未正式出版前抢先一步出版。我同意一位网友的分析:应赶紧给写作者应有的礼遇。冷战年代,东欧某国知道“西方”对国内某异议作家产生兴趣欲授予其某奖,于是抢先善待该作家并授予国内最高奖,西方遂兴味索然,阴谋破产。方方日记客观温和,为政府说了不少好话,反思也是浅尝辄止,假如这边连这样的文字都没有发表和出版自由,又不允许作者拿到国外出版,出版了就狠批,这才是给“国际政治”提供负面材料。
陈瑞琳 海外作家、评论家 著有散文集《他乡望月》《海外星星数不清》等 我一直喜欢方方的小说,从《大篷车上》《风景》《桃花灿烂》到《万箭穿心》《水在时间之下》《武昌城》《软埋》等,所以这次听到她的日记要在国外出版,第一个反应是方方的文字终于走出了国门,被世界所看见,而且她是代表了中国作家在这场大灾难面前的勇于担当。这让我想起了近些年中国一直在努力把国内作家的书翻译成英文,希望中国作家走向海外。有一年,国内还派出了一个阵容强大的作家代表团到纽约,带着已经翻译好的书,免费送给读者,却遭受了冷遇。方方的长篇日记,因为全球疫情的大爆发,人们渴望想了解中国,了解武汉,显然对整个人类的抗疫活动有着极为重要的借鉴意义,这不正是中国作家的独特贡献吗?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一个把文字视为生命的作家却因为自己的书要受到国内同胞大规模有组织的口诛笔伐,原因是“家丑不可外扬”!什么时候,人们的心竟然变得如此脆弱,如此晦暗?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不敢正视自己的现实,就无法面对自己的历史。走不出自己的历史,也就无法走向真正的未来。方方以她巾帼女子的血肉身躯,为我们撞响了这个警钟。
邓海南 诗人 剧作家 南京市作协副主席 著有长篇小说《上海上海》等 漫骂方方的人有两拨,第一拨在方方日记艰难地发出时就已经在破口大骂了。 大概是第一拨骂者形象太恶劣,与之为伍有些丢人,所以第二批人没有骂。他们知道方方的日记是实是求是的,那时候如果跟着一群吃相难看的人骂一份实事求是的记录,他们有些拉不下脸。 但是当方方日记要在国外出版了,他们忽然间找到了出来参战的理由,这理由就是:方方日记是给外国人递了刀子!这就奇怪了,我想问一下:武汉人民、全国人民、甚至现在全世界人在在这疫情中受到的伤害,是哪把刀子割的? 有关方的瞒报不是刀子,对发哨人艾芬威胁训斥不是刀子,不懂医的警察对专业医生吹出的哨音加以训诫不是刀子,在原本可以有效遏制住疫情的时间段里两会照开、团拜照演、万人宴照吃……这些助长了疫情漫延的一个个错误行为都不是刀子,方方写日记的时候,也还不算刀子,一旦国外要出版了,就成刀子了!他们终于忍不住也出来指责方方和她的日记了,这是什么逻辑? 到现在为止,对造成灾难的责任人的追责和这场灾难的规模是完全不成比例的!对这,他们不着急;方方日记要在国外出版,他们忽然就着急了,这急的是什么呢? 推测一下他们的逻辑:中国人在自己国家里受了难受了伤,叫点苦叫点痛算了,但不能传出家门。一旦让外人听到了,就成了授人以柄。在他们眼里,外人全是敌人,全都亡我之心不死!有了这种视外为敌的思维,基本上就成了义和团的候补团员。 一百二十年前的庚子之变,害国害民的那把刀子,正是义和团递给外国人的!义和团以爱国之名滥杀外国人不是耻辱,八国联军赶来解救侨民,这就成了奇耻大辱。如果义和团只对本国人施暴,无论滥杀了多少人,他们都认为不是事。这就是他们的内外有别吧! 但这次杀人的却是病毒,方方不过是替武汉百姓叫声痛而已。借另一个武汉作家池莉的话:有了快感你就喊!有了痛感也得喊!病毒无国界,叫痛声就该有国界吗?
刘观德 上海作家 著有长篇小说《我的财富在澳洲》《兵败沙家浜》等 几篇日记竟掀起了这样的軒然大波,实在是我们社会和国人的耻辱。如果世界上真有敌人,我想一定会在暗处偷着乐,笑话我们的无知无畏和无耻。方方只是个普通中国人,写日记是宪法赋予她的自由和权力,我们有什么权力说她不能写或不能这样写?况且还是一个被病毒围城人的倾诉呻吟和呐喊。一个处于危难之中的生命,不允许倾诉呻吟和呐喊吗?小人物平平淡淡几篇日记,搅成一缸浑水,这不是广庭大众之下自己打脸给別人看吗?大家都別再捣了,我们要点脸好不好?!
苏炜旅美作家 现在耶鲁大学任教 主要著作有长篇小说《米调》《迷谷》等
虽然和方方个人认识,我本来却没有参与方方日记的转发。我由衷觉得,这是一个作家很日常很平常很正常的写作,捧得太高或贬得太低,都显得"太过"。但我近日改变了这种旁观的态度,为转发挺方文甚至也不可免俗地被人拉黑与拉黑某人或退掉某群。那是因为我发现: 原来"日常","正常"和"平常",一经被社会放大和被时代赋予意义,用方方之言,就从" 一粒灰"变成" 一座山"了! ------什么是" 日常""正常"和" 平常"? 就是面对常识和常理,用常识和常理说话。巴金老人晚年把" 说真话" 视为人生最重之事,就因为所谓的"真话", 就是从常识和常理出发,不违背真实的话,不扭曲或不粉饰真实的话。方方日记的平常之处是她的叙述真实,她的过人之处也在于她的坚守真实。因为"平常"被社会放大,"正常"就变出"反常","真实" 便被谎言大话所遮蔽,于是" 日常" 便掀起"现象"级的狂澜了。"方方日记"这次掀起的狂澜之耐人寻味处,就是把"日常"和"平常"的说真话,被视为" 不正常",说明这个社会真的病了,许多老病暗病又复发了,并且病得不轻。方方本人当然对此始料未及。她甚至开始对自己普通平常的写作获得这么多的点击和议论都是惊慌失措的。幸好她没有失常失态,一直就这么正常而平常地写完了60篇。我相信,这60篇普通正常之文,一定会成为方方文学生涯中的"巅峰体验"和"巅峰之作"。在文学圈子里,这种"平常"即成"巅峰"的现象或是令人错愕也值得引起省思与警醒的-----我们守护"方方日记",其实不是守护"颠峰",而是守护日常平常正常,守护常识常理,守护巴金老的"说真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