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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年了,又想起了吃。实际上,一日三餐,每天都有得吃,有时受广告上养生减肥美容之类的煽情或刺激,甚至引起不想吃或想少吃的冲动,终究敌不过嘴馋的冲动,欲望熄灭了。
熄灭的欲望是想不吃的欲望。此种心情,与其说是欲望,倒不如说是生活中的消遣,图个嘴上开心,就如求生的欲望是真,某人想求不活,简单得很,连说是游戏都谈不上。把吃与生死连在一起,是说吃或许是人生之头等大事,是故,民以食为天。
想起吃,实际上是想起好吃的。好吃与否,没有行业标准,也不存在国家规范,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儿时的味道就是标准,家乡的味道就是规范。陕西人的苞谷子南瓜汤,油泼子面,用材极简,贾平凹的小说主角不知换了多少,但不管解放前的,还是改变开放后的,一直念念不忘,唠叨美得很的还是那二碗;苏州人夏天的一碗冰冻绿豆汤,写《美食家》的陆文夫,说他牙齿掉得大半是假牙了,喝起来了还是适意。
白居易有诗:老年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说的是男女之情。老年多健忘,绝不忘好吃,概因这种味觉记忆,产生得更早,更原始,所以更深刻,想起她时,浮现出来的情景更鲜动。“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最终心还是和食物、吃联了起来。
思念再升华,孕育出“抓住了男人的胃,就抓住了男人的心”之金句。此话颇有怨妇束手无策时熬的鸡汤之嫌,做婚姻研究的,很容易用数据来验证该碗汤是否货真价值。姑且解读为:心拴住时之成功经验的总结,或失脱时之懊悔,虽不见得绝对正确,但至少有点儿道理。另一面,不管城里乡下,不管中国美国,漂亮姑娘为了好吃的,或想吃得好而嫁给男人的也不少。看起来食与心的关联性在男女性别方面没有显著差异。
我怀疑四字俗语“衣食住行”,仅仅是因为“衣”字写起来容易,或依平仄排序有韵律,读起来顺口,才排在首位的,不信,你把“食衣住行”读读看。有衣不穿者,活得潇洒着呢,频频亮相于杂志封面,电视节目;没得吃者,只能站立街头,或流浪于乡间,以求食而果腹。
吃货有句口头禅,叫“能好怎”。“能”,即有毒否,to be or not to be,基本上巿场已经帮你把好关了,不用太担心;怎么来做,或说烹饪技术,又有点难倒了不少食者;好吃否,口味如何,才是大家最感兴趣的。
菜好吃与否,食材最为重要,所谓七分食材,三分烹饪,吃个新鲜,吃个原味。吃啤酒,生啤明显好于瓶装,或罐装的。据说青岛人招待朋友,为显好客与诚意,以啤酒之新鲜作佐证,开盖后要先验明是否是当日的。我等外乡客,立等恨生不是青岛人,只能望“日”生叹,不要说是当月的,只要不是隔年的,为“青岛”之名也能喝,听任他们显摆了。
家乡吃虾有一种“醉虾”吃法。把买来的小手指大半截大小的活虾,养于盆中。临吃,置于用白酒,醋,姜,蒜,糖等调制的泡汁中。盛器皿,玻璃透明最佳。鲜活乱跳的虾,稍顷,闷至醉,糊里糊涂之中被人生剥,啖了去。我有一手单手剥葱似的吃技,虾入口,懒得手帮忙,舌齿互动,鲜活的虾肉入喉了,整只的虾売,似活又僵地躺在餐桌上。
日本的“刺身”,俗称生鱼片,实际上其他许多贝类,甚至于动物内脏,也可以作“刺身”,要的也是个新鲜,吃者享受它的原味。某个“刺身”,倘若不太新鲜了,仍可卖,可炒着吃,或蒸,或煮;再次,油里炸,火上烤,蘸个重口味的酱,把它吃了,于是催生出许多有名的蘸酱品牌,反而把你吃的东西忘了。美国也有生菜,挑几个新鲜的,做salad 。多少年前,家里人第一次见我这么吃,说我属兔,像个野人。毕竟火的发明,使人而为人,多了许多个吃法,知了更多个味,心灵感念出对火的崇拜,造出个“皇”字(甲骨文的“皇”字像火光闪烁),让我等饮食男女共同生活于火之旁,皇之下,而只有英雄才能烈火中永生。
生活在北美的人,吃川菜,湘菜不难,因二菜最流行。或许因为是菜香吸引人,除了华人,把老白们也诱过来了;或许本来吃辣的人多,优秀的人聚众,在当地成了气候,就有了店。除此以外,其他菜味大体上就属小众了,发现一家不易,要吃上一回正宗的家乡味更难。
有过一回惨痛的经历。老大远的一个店,爽过几回。这次车程开到一半,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要点的菜,A,B,C, 嘴里嚼了一会,舌胎上口水已经洇出来了。赶紧打电话,可语音提示,店已转让,改为日式菜馆了。日本菜也不差, 但终究不是此刻我的菜,只得舌头卷几下,把口水咽回去。叹一声,年轻时该到吃辣的地方插几年队,或找个川娃子处几年。终算把舌尖上的家乡的味道冲淡些。
家乡的味道,深植于味蕾中,难以忘怀,但饭总得吃,其他味道,众多的店既然存在,有他的合理性,那是萨特“存在哲学”的事了。好吃多吃点,不好吃少吃点,不要不吃,这是我的“穷吃经”。
就如初恋,纯真,美好,但你不能永远沉迷其中,不然怎么找到你现在的先生或太太。当然,好吃的菜,儿时的味道,家乡的味道,你可以分享或推荐给朋友试试;初恋的味道,可千万不要分享给你的先生或太太哦,要不然,吃着好吃的菜,醋坛子一翻,或漏了,菜变了味不说,更要紧的是,吃时其乐融融的情,倘若没了,最好吃的菜也就没味了,这是最至命的。
汪曾祺说,“人活着得有点儿滋味”。味,固然重要,食物经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养成了其原有的味;人活着,历经人间沧桑世事,少了情,调不成人生百味。所以,要有滋味,得有情,这才叫有情有味,你对儿时、家乡的味道的记起,或许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