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牟尼是哪国人？--从印度尼泊尔的外交风波说起

释迦牟尼是哪国人？

--从印度尼泊尔的外交风波说起

雪梨子

前几天（本月八日）在中文媒体看到一则外交风波：在印度工业联合会举行的一场网络研讨会上，在讨论有关“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印度人”的问题时，印度外长苏杰生表示，“我认为一个是释迦牟尼，另一个是圣雄甘地。”一天后，尼泊尔外交部发表声明称，“历史和考古证据证明，释迦牟尼出生在尼泊尔蓝毗尼，这是一个既定的且不可否认的事实”。尼泊尔外交部的发言人提醒称，印度总理莫迪曾在2014年向尼泊尔议会发表讲话时提到“尼泊尔是世界和平使者——佛陀诞生的国家”。尼泊尔外交部发言人补充说，“的确，佛教在随后的时期从尼泊尔传播到了世界其他地区。这个问题是毫无疑问和争议的，因此不能成为辩论的主题。整个国际社会都对此非常清楚。”在尼泊尔发表声明后的几个小时，印度政府做出了回应。印度外交部发言人阿努拉格·斯里瓦斯塔瓦表示，“印度外长昨天的讲话提到了我们共享的佛教遗产。毫无疑问，佛陀出生在尼泊尔的蓝毗尼。”一些中文媒体在标题上使用了“印度认怂”，我倒不这么看，反以为印度体现了大国风度，而不是以大欺小的“战狼外交”。

但如果从史学的角度看，印度外长的话并无太大的瑕疵。记载历史人物，一般是根据传主当时所生长的年代来描述。释迦牟尼生长在印度（严谨地说是古印度），这是所有中国的佛教徒、居士和有兴趣佛学哲学的网友都熟知的。然而，世事错迁，白云苍狗，佛祖灭度两千多年后，他的出生、立交、传教的地区分成了印度和尼泊尔等南亚国家，他的思想也一度在古印度消亡而在东土发扬光大后而重新被这片土地的人物崇拜、争抢他的所属权，这让世尊情何以堪？真的是“如梦幻泡影”啊！

以星云大师为佛祖所作的传记：释迦牟尼（公元前565年～公元前486年），释迦摩尼古印度北部迦毗罗卫国（今尼泊尔境内）的王子，属刹帝利种姓，是佛教的开启者。据佛经记载，释迦牟尼在29岁（一说19岁）时，有感于人世生、老、病、死等诸多苦恼，舍弃王族生活，出家修行。35岁时，他在菩提树下大彻大悟，遂开启佛教，随即在印度北部、中部恒河流域一带传教。年80在拘尸那迦城示现涅磐。因父为释迦族，成道后被尊称为释迦牟尼，也就是“释迦族的圣人”的意思。

释迦牟尼的出生地在今天的尼泊尔无疑，但当时属于古印度的迦毗罗卫国，且释迦牟尼的传教区域大部分都在今天印度境内，说他是印度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毫无错误。佛祖生活的时代，似乎还没有“尼泊尔”这个概念。但印度官方澄清、确认佛祖的出生地是尼泊尔，息事宁人，与邻为善，体现了佛祖的基本教义，值得赞许。

由于古代的各国地区疆域划分与现在不一样，有些是名称不同，有些是隶属关系变化，常常引起各国、各地对历史人物的争论、争吵。在中国，这类的事情就更多了。比如大家对诸葛亮的生长地，南阳还是襄阳？现在的湖北人都会说诸葛亮是襄阳人，有众多的古迹证明；河南人则说他是南阳的，也有众多的古迹证明，且陈寿的《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里明白写着“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 ，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三国志》可是正史呀，没有真凭实据史官怎么会言之凿凿写下“躬耕于南阳”？有人试图和谐此事，称彼时的襄阳属于南阳郡，故诸葛亮如此道。但又有好事者查阅这个南阳郡在三国时期已和当时的南郡以汉水南北两岸分治了。还有人说诸葛亮在襄阳是“寓居”在南阳则是“躬耕”。如果按籍贯，那人家诸葛亮是山东人，因陈寿开篇第一句话就是“诸葛亮字孔明，琅琊阳都人也”。那今天山东临沂人也有理由争夺诸葛亮的所属权......总之，一笔糊涂账。但说来说去，古人，对于今人，就是一个“利”字。能提振经济，就是潘金莲的故乡也有一些地方争得死去活来的。

不过，中国是一个重视历史的国度，对于记载古代人物也有自己的规范，那就是尊重古人所处时代的朝代、地名和职位，而不会使用史官当时的习惯称谓，而后来人历代训诂注释，这就为我们今天追溯考证历史留下了宝贵的资料。今天的印度、尼泊尔等国考古学家需要梳理自己的历史，还不得参考玄奘的《大唐西域记》？越南、韩国等都得参考我们的汉唐典籍......

前面说的诸葛亮，难以弄清，但有些争议则是斑斑可考的。比如明代的王阳明，是被誉为史上罕见符合“立德、立功、立言”的圣人，他是浙江余姚人，但明代的余姚是八越之地，隶属绍兴府，虽现在的余姚划给了宁波市，但当年的史官可没这么先知呀，对王阳明的记载只可能是绍兴府余姚县人。当然，今天的宁波人说“我们的王阳明”没有问题。但从史家的角度，说王阳明是绍兴人一点也没错，正如我们说释迦牟尼是印度人一样。余姚这个地方人杰地灵，稍微些还出了另一个大儒黄宗羲，也是同样的情形，为宁波绍兴两地人争吵。

我们记载、言说传主当年生长地方的名称，是对历史真实的尊重，也是对传主的尊敬，但还得照顾当下传主所在地人民的情绪。因此，两全其美的方式是在使用当时的称谓，并在括弧中注明那些与今天有差异的称呼。比如：黄宗羲，绍兴府余姚县（今属宁波余姚）。同理，有关佛祖的生平，以“释迦牟尼出生在古印度北部迦毗罗卫国（今尼泊尔境内）”为佳。

最后讲一个真实的“笑话”。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酝酿将重庆从四川分离出来成立直辖市的时候，有关新的直辖市管辖地区有几个方案，因各有优劣而取舍，多是从经济上考虑的。但未能将距离重庆不到一小时高速车程的广安划入重庆而保留在四川省，则主要从政治上考量。按重庆直辖市的首任市长蒲海清回忆，他当初认为广安离重庆近，又产粮，而重庆缺粮，建议将广安划入重庆，被李鹏总理否决。事后他才了解到广安是邓小平同志的故乡，而小平同志多次称“自己是四川人”，彼时小平同志还健在。另，中共党史上所有的文献记载都是“邓小平，出生于四川省广安县”，如果划入重庆，未来需要修订或注明的地方太多。用四川话来说“麻烦得很”--此处要用四川话读。因此，广安牢牢地留在四川省了。今天各位看重庆与四川地图的交界处，可能会觉得怪怪的。

不过，此举的确杜绝了重庆人和四川人争夺邓小平同志故乡的麻烦。虽然，邓小平14岁就离家到重庆就读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十六岁在重庆乘船到上海前往法国，后来解放大西南后又在重庆工作了几年，他在重庆生活的时间远多于四川的其他地区......但党中央的英明决策保证了邓小平同志称“自己是四川人”的说法，没给重庆人与四川人争抢小平同志所属权的机会。

2020.08.12於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