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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风落难时的几首诗
据说人被关到监狱,尤其是单间独囚时,时间一长。每天没人跟你说话,终日面壁,是很容易失去语言功能、甚至发疯的。
我固无此体验,但读过一些人的回忆,很惊奇,更叹服他们在狱中的表现。能写出狱中体验的人都是强者,也是幸运者--绝大部分的人要么死,要么发疯了。我印象深刻的几位,如李敖大师、王光美女士和海归巫宁坤先生、鲁迅弟子胡风等。他们都各有其招数来防止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垮掉,比如李敖的性幻想、手淫就是对付囹圄痴呆的招数--真难为国民党反动派的监狱了,无独有偶,陈独秀曾蹲国民党监狱时也有“过性生活”的要求。胡风先生蹲的是共产党监狱,要求在狱室墙上贴一张美女画的可能性不大,但他有自己的招数:吟诗,以此训练自己的脑力。虽无纸笔记录,但他在释放后竟然大多能默写出来,实在是五十年都难遇的一位天才!
抄录几首他的狱中诗,以表敬意。
1956年5月17日是胡风被拘一周年的翌日,他步鲁迅先生的《七律·无题》“惯于长夜”韵所作:
竟到周年受谪时,沉冤不白命如丝;
惯从一面窥全貌,忍见红旗变黑旗;
发肤已焦犹烤火,舌唇尽裂怎吟诗;
成千手印兼签字,只为循真脱黑衣。
作为鲁迅嫡传弟子的胡风,对于乃师的诗文应是理解深刻、倒背如流的。两人都有留日的经历,性格上也都是嫉恶如仇。但鲁迅毕竟阅历丰富,在为人处事上,鲁迅先生是能得罪的个人与团体就不惜得罪,甚至临死前“一个都不宽恕”;但得罪不起的呢?则避其锋芒,先保护好自己,打他所说的“壕堑战”。此招胡风没学到,他不管“能不能得罪”,只要违背自己认定的真理,就直抒己见,不留余地。鲁迅先生评价他“鲠直,易于招怨”,实在是精准。......胡风在新朝成为文化思想改造运动之“祭旗”,他在狱中“认罪”态度非常不好,上面这首诗就是例证之一。
到了1957年春,知识分子被鼓励“大鸣大放”,胡风在狱中也被特许能读《人民日报》了。他读到那么多知识分子的意见,包括要求平反胡风集团冤案的呼吁,他兴奋不已,认为自己的问题即将解决。于是继续用鲁迅先生这首七律韵脚再写两首。标题竟然是《拟出狱志感》:
其一
长昼无声苦度时,恹恹日影照风丝;
惊闻赦令双行泪,喜见晴空一色旗;
舍得余生还素我,逃开邪道葬歪诗;
牢房文苑同时别,脱却囚衣换故衣。
其二
感恩重获自由时,对妇偎儿泪似丝;
桶底幸存三斗米,墙头重挂万年旗;
远离禁苑休回首,学种番茄当写诗;
负荷尚堪糊数口,晴穿破衲雨蓑衣。
胡风前辈幻想出监后离开文坛这种是非之地,做个自食其力的人,过陶渊明似的田园生活。但他想错了,类似的事情他的同门师弟萧军曾在1940年代的延安就尝试过,却没法成功,并不是萧军不愿劳作、没有体力和不会干农活,而是当年中共将陕甘宁边区的所有一切都纳入掌控中,人、财、物和流通领域都需要经过组织批准。问鼎中原后这种掌控力度就更加强了,太祖爷有诗戏问“陶令不知何处去,桃花源里可耕田?”--全国各地都是他老人家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试验田”。后1967年初刘卿向太祖爷请辞,希望“和妻子儿女去延安或老家种地”。不是也没有获得批准吗?
事实上,丁酉春的这些“大鸣大放”并没给胡风带来预想的“大赦”,反倒是为他增添了众多的狱友--虽他们各自关押,互不往来。但胡风先生对真理的追求、对自由的向往,令人敬佩;而狱中那份天真的可爱的念头,让人读其诗,止不住泪--还要有多少像胡风先生这样的牺牲,才能将中华民族的航船驶出历史的三峡?
2020.05.11夜於悉尼
2020.11.01墙外再发
迅翁书赠许寿裳,疑似后人临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