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宾馆》第十二回 后操场上

作者:海燕2006  于 2022-3-4 10:37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通用分类:原创文学

结果才上了楼,只见还没,何老师就早早来,道“今天先不用做操了,等下课也不用上了。今日过节,学校里有个活动,有个专门讲老师事迹的演讲组织我们去听。这校里也是刚通知我,我也才晓得。你们都背了凳子到后操场去集合。曾琪卿,怎么还有一些人没回?你和小洁几个下去叫他们耍的人都莫耍了,快回来背凳子,莫又晚了耽搁了。其他的人现在就去集合。”曾琪卿、凌慧洁忙跑下去了。

众人提了凳子,三三两两、三五成群吵闹下楼,见别的班、别的教学楼里也都人潮涌动。及到了后操场,听介绍时,才知是上礼拜校里派去在市内得了三等奖的一个演讲。演讲者是个女孩,说是初二年级的,叫龙蕾。众人看时,蛮漂亮的,留短发,在台上鞠躬,讲“亲爱的校长、老师、同学们…”讲起来。忽听到“我转身一看,是刘妈妈,我就追上去喊‘刘妈妈!刘妈妈!’”众人都仔细听“哪知到了面前,却不是刘妈妈,而是别的学校的一位老师,我的心…”声情并茂,倒也确实不错。罗玮觑眼后边何一眼,不好活动,只得耐心听下去。

渐渐更热了,操场四周的柳树上蝉鸣此起彼伏,偶尔才能有点风。何楚湘也走到后边更远的树荫下去,与139班的彭老师拉话,138班顿时活跃起来。袁丽萍在发牢骚“当老师的一边耍去了,我们活受罪。”汗流出来,拿纸巾擦了擦真倒霉,冰棒都没的卖。”看着后面的刘世华,转身拍了他肩膀一下“喂,去买几支冰棒,我请你。”许孝绪被她的膝盖撞了一下,忙闪开腿。刘世华看了眼后面的何老师,不敢动。袁丽萍“这怎得了,我要死了!”解开衣襟上的几粒钮扣,去扯一旁的许晴,半边身子伏在她肩上,道晴砣,给我靠一下,我睡下再讲。许晴虽热,不好说的,仍低了头看着手机小说《三毛流浪记》。

只见前边周艳正跟人换了位子,坐在梁娟旁边跟她说话这时说了一会儿后,回头问许晴“听到讲这个学期你们宿舍搬掉了,有私人卫生间和阳台那些,不像原来是集体的了。现在怎么样许晴抬头道呀,我们宿舍已经从原来C栋搬到E栋了。原来在C栋的时候你也晓得的,大寝室,我们十五个人一间,里面除了有个超大的活动室,跟教室那么大外,就只有一个电视,大家都抢着看,最没意思了。且每个房间里面有个小房间,生活老师住的,从早到晚盯着我们,耍起来一点都不自由。又整个一层楼才一个洗手间和一个洗澡间,最不方便了。现在E栋完全不一样了,是分开式的,房间好大,都是一个房间住六个人,且一个阳台加一个洗手间再加一个洗澡间那种。

周艳好奇“哦,我原来听到讲不是还有那种么,两个阳台加一个中等澡堂,房间结构跟别的不一样,分为里外两,里的小一些住四个人,加一个阳台的大一些住六个人。也是上下铺。你们住的不是那种么?许晴摇摇头“那我就不晓得了,反正我是从来也没住过。

梁娟“休息日你们要是不回去,留在校里,都耍些啥的?”许晴叹“哪里不想回?都是有时候周末屋里没人,回去了也没啥意思,才留了下来。还有的时候其实根本不想留,因为要补课,没办法才只有留了。留了就要归生活老师管,要是还想去外面耍,一般都是礼拜六上午去外面买东西的时候,比如讲是去沃尔玛超市去了,就去给生活老师请假,其实是到别的地方去了。从礼拜五开始一放了学,我们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有时候到宿舍集下合,就去放映室看电影或者去操场耍了,或者游泳馆、艺术房,反正每个部门都有每个部门的老师管。刚开始的时候人还多,等过了一会儿人少了,我们就去食堂里加餐,完了再回宿舍里看电视洗澡了。礼拜六上午也是这,中午吃完饭以后,回宿舍睡个午觉,下午就又是这样耍,一天就过完了。

叹了口气“哎,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睡午觉了,如果碰到脾气好的生活老师,我一般就一直撒气,直到老师准我看电视为止,反正就不睡觉。睡完午觉后,一般我们就集合去购物了,然后在学校耍,然后去餐厅吃自助餐,吃完又再回宿舍耍。一到礼拜天上午到教学楼这边来了,又有专门的老师辅导写作业,然后吃完饭回宿舍又一直耍,耍到下午回自己的宿舍,等同学来。讲老实话,我们住宿生活真的很无聊,吃了睡,睡了吃,跟养猪似的,就只比猪会耍点子。

又笑起来“不过也不一定的,要分时候,有的时候也很好耍的。像晚上我们就通常偷偷摸摸在宿舍里耍到点多,一般是等熄灯了后偷偷耍的。上个学期末我们就搞了一场化装舞会,大家化完装后就开始展览,结果杨牡丹她化得极漂亮,她还在跟别个比赛的时候,生活老师徐老师就来了,结果的我们游戏都没,大家难过死了。

周艳“是呀,学校的规定又不能改的,讲了几点睡,就要几点睡的。”许晴“还是大前天,幺三九班的纪雪姚曼曼、彭灿、张珊几个人到我们这边来打牌,打到很晚。结果生活老师徐老师一来检查,她们就吓的都跑回去了。本来生活老师不住在我们那一楼,是在五楼,我们是二楼,原以为她不会来了。一般那个时候都快十一点了,没哪个老师深更半夜的还从二楼到五楼来来回回爬的,哪晓她刚好就突然来了,结果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她不是幺三九班的老师,却把姚曼曼她们几个训了一顿,反不讲我们,把我们全笑死了。

周艳“什么嘛,大前天只是周末而已,又不怎么,应该通融下的。再讲了,别的好多生活老师都通融的,你们老徐子就是个死心眼,什么都管的死死的。”许晴笑道“其实她们生活老师也挺难混的,管了不好就要扣奖金,又没人怎么尊重她们。记得还是两年前的事了,原来的宋老师就因为不小心把杨牡丹从韩国还是哪里买的一很贵的毛衣弄坏了,因为放进了洗衣房的,结果她就直接给了宋老师一巴掌,后来宋老师就辞职不干了。周艳“本来就是呀!如果不是我们,她们哪里来的工作?还整天在那里装样子,好像真的以为学生没有老师就不行了似的!再讲了,她算什么?不也就是个生活老师嘛,又不是教学部的。你不要对她们太好了,越是对她们好,她们就越以为你怕了她,越要欺负你的。”

梁娟笑了道“哪里,我就觉得她蛮可怜的,我娘就在给人屋里做保姆,带小孩。我要是她,我也不干了。

许晴笑道“上个礼拜五下午刚放了学,还没回去之前,我看到杨牡丹还和幺三九班的姚曼曼打架了,当时我正要去练小提琴的。结果两个生活老师来了都管不了,我就被徐老师安排去叫生活部主任了。后我也没去看她们到底打的怎么样,叫完人后就直接去艺术房练琴了。练完回去后,才听到宿舍的人讲,杨牡丹抓了姚曼曼的头发狂甩,把她的脸都打肿了,姚曼曼在那哭的。后来那天晚上她来我们这边打牌还是见了杨牡丹不在,才肯来的,又打牌的时候还在骂的。

周艳笑道杨牡丹她屋里也是,给她安排了那么多的学习班,什么都学。什么钢琴啦、舞蹈啦、绘画啦,我的天,她忙都忙死了!我听到她讲她蛮恨她娘伢的,越来越不爱上学,还动不动就跟人吵,脾气是挺差的。

许晴“不过她屋里有钱,人又长得漂亮,连校里的第一校草许国安也认得她,放了学还和她一起出去耍的。梁娟“晕,他是第二好不?高二班的赵子强比他帅好不?许晴笑道“男生宿舍就在我们宿舍对面,就中间隔了一个大操场。赵子强也住校,有时候他们男的在那打篮球,一有他们几个参加,就听见好多女的在那喊强强安安的。我是看了N遍了,也没看出他们几个有多帅的!”

梁娟“哎,今过节,人人都要送礼的,想了半天,也不晓到底该送什么好。她们女的还好,每人送瓶花露水就够了,只他们男的上回听胡老师喜欢钓鱼,我给他们每人都准备了个鱼钩子,也不晓他们到底喜不喜欢。许晴掩嘴笑道“我最晓得他们男的其实都爱抽烟的,我本来还想给他们每个人都送包烟的,管他们都喜欢只是不敢送,怕人笑话。

这时刘世华忽然转过头来,对周艳周艳,我单车钥匙你可以给我了吧?这一日没个车骑,连走哪个地方去耍也去不得。周艳转身道“你答应借我骑一个礼拜的,怎么这下就来要了?呸!”刘世华道“邓可他车坏掉了,这他也没的车骑,我两个都回不去。周艳“那你不晓找陈静刘辉他们借?”刘世华道“他们自己也要骑,怎得肯周艳“那你等着,我帮你借。”探头向那边喊道刘辉,你过来又走哪去了?刘辉过了来,问“怎个事?”周艳“刘世华、邓可他俩没的车骑,想找你借个单车,要的不?”刘辉笑道“我跟他们又不同路,借了怎好回去?就坐公车也不到屋,除非我睡你屋里。”周艳斥道“你怕充梦!”停了一会,又问“那陈静他的车借的不?刘辉摇摇头“那我就不晓得了。”

刘世华道“你看是的吧?这别个都只一辆车,都要用的。哪像你原来就坐公车,屋没好远,你是骑起好耍。这等邓可他车修好了,我再借你骑是一样的,你把钥匙给我吧。周艳从兜里掏出钥匙串,上面指甲剪、掏耳勺俱全取脱车钥匙,骂道“他妈个*,死拉小器,你这烂单车,我还不稀罕!”笑扔到后面空地上去了。只见操场四周的跑道上黑黑的沥青地面被白色染线平均分成了八条跑道,椭圆形的跑道两边是半圆,中间都是直道。左边一个沙坑,是三级跳远用的。右边两个撑杆,是跳高用的。跑道外是依次升高的五级看台,此时坐了些校长、老师等。看台正中是一个升旗台,中间竖立了一根高高的旗杆,顶端飘扬着一面五星红旗。跑道内侧则是草地,靠近半圆的两边中间处各有一个足球球门,网罩罩着。地面上用白色的染线画了一个矩形,成了一个超大的足球场,此时众学生们就都在这矩形内,面朝升旗台,坐在小板凳上。只见青青的草地上弥漫着一股诱人的泥土芬芳,一只蚂蚱不小心爬到了周艳腿上,弄的她痒痒的。顿时皱起眉头,低下头,轻轻把它勾到手指头上,又笑着朝它吹了口气,看它飞远了只见刘世华去后面捡起钥匙,回来骂了周艳两句。周艳听了道“你讲什么?”刘世华又骂“我你屋娘,扯你娘的屁眼风。周艳回道“我你伢。”旁边几个男的“给她,你没吃亏,你又多个妈。”刘世华乐了,先躲到一边,说你娘没味,你娘太老了,哪天我要了你,不晓好哪去了。周艳气焰高起来“你我?小心点,我会阉了你。”冯海鸥扶着别人的肩膀说“给她阉。”刘世华嘴一“我怕你?”周艳就手一挺,说“拿来!”众人都笑起来。

后面凌慧洁、曾琪卿正在背书,曾琪卿拿着翰林阁香熏美人折扇扇风,边听凌慧洁“珠穆郎玛峰?”曾琪卿道“八八四八。”凌慧洁“死海?”曾琪卿道“忘了,好像深两百多吧。”凌慧洁摇头道“错。”曾琪卿皱眉想了一下,道“给点提示好了。”凌慧洁“海拔比这个要深的。”曾琪卿道“三百。”凌慧洁仍摇摇头。曾琪卿又道“那四百。”凌慧洁抱怨“你这样猜,是个人都给你猜出来了,这题不算,还要算你错了的。”曾琪卿点点头“本来就错了的,我又没讲我对了。”

答题旁边叶良慧突然指着天上惊喜叫快看,降落伞!”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上,高高的天空中一架飞机正飞过,在蓝天上留下了一道笔直的白痕。一个像蘑菇,又像蒲公英一样的白色的降落伞在空中飘飘荡荡的往那边去了。曾琪卿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们部队里多呢,我见的多了,从小到大就见。原本坐在前面的华琴正搬了凳子坐到后面来与叶良慧说话,这时听见了,抬头看时,惊叹道:“好美啊!”又好奇的问:“曾琪卿,你住在空军医院,那你以前跳没跳过降落伞呀?”曾琪卿笑着一扬头:“那可没有。”华琴问:“听你讲你伢是那里的医生,那你娘是那里的护士啰?”曾琪卿“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华琴家境贫寒,父母可没什么好的工作,不过是在街上摆摊卖早餐的, 这时有些自怜自卑起来,羡慕了道:“那你屋里可真好,看起病来,打针吃药都不用花钱,不像我,屋里穷,有时还看不起。”曾琪卿得意一笑:“也不是全部不要钱,有些可以报,有些小病小痛的,我娘倒确实从她们医院里拿些药回来,都不用去看的。”叶良慧坐在一旁,拉了华琴的手叹道:“哎,咱们穷人家的命,哪能跟人家富家大小姐比啊,人家确实是不要钱,像什么羊癲风啊、脑膜炎啊、狂犬病啊这些什么的,就都不要钱,省了好多呢。”说着就捂了嘴笑,惹的众人也都跟着起来。曾琪卿上前扭着叶良慧就要打:“看我不撕裂了你的嘴,一天不说我几遭儿就过不去,许是又发痒了。”叶良慧笑着直躲,身子都被曾琪卿压倒了,靠在了别人身上。自己边用手挡着:“谁又发痒了?我不过是打个比方,你讲的不全,我不过是帮你都讲出来罢了。”众人又笑起来。

曾琪卿把扇子递给凌慧洁“你扇子帮我拿一下,我去上厕所,马上就回。”前面许晴听见回头道扇子借我一下。”向曾琪卿借了来。曾琪卿便叶良慧要她陪她一起去叶良慧正坐着都嫌热,哪里肯。曾琪卿点头笑道好啊,才一上午就又不听我的了刚讲过的,原来又在哄我。说着就笑着在她耳边悄声了几句。叶良慧一听就急了顿时忙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央求“哎,听听,都听还不行么!以后你去哪我就跟到哪,你是皇帝,我就是大臣,你是航空母舰,我就是巡洋艇,只死心地跟着你就是了”曾琪卿笑道“这还差不多。”搂笑着到后面向何老师请假去了。

袁丽萍靠在许晴肩上,见许晴给她一块扇着扇子,道“好风,再用力点扇,我都热得汗是这洗呢!哎,学校里也真是,干嘛不先听演讲再上两节课啰,这现在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热死了人去了

前面周艳正与梁娟讲起了笑话,把外国语当成中文来念,德国、意大利、俄罗斯的,说了几个。这时回头对许晴“你这扇子哪里买的?借我看一下。”许晴递了给她。周艳看了一回,赞了一回,又自扇一回,还她,道“早上默单词的时候我没默出来,何老师讲要罚我抄一百遍许晴,你也帮我抄一点啰许晴笑了只是摇头

袁丽萍依然靠在许晴肩上,这时懒懒睁开眼道晴砣,我讲你也太下狠了,暑假还跑到长沙你姑妈那里学外语,搞得何老师就晓讲你一个人好,全骂我们。你又不是要找个好老公,学这好干什么!”说得许晴一臊,一把将她推开,笑“狗嘴里不吐象牙!”几人都笑起来。周艳招手叫几人聚首,附耳低言悄声了几句,几人都哄笑起来。袁丽萍东倒西歪手捂着肚子许晴臊红了脸笑,又掩着嘴;梁娟扶了周艳,拍着胸脯直喘气;周艳自己也笑弯了腰,好不容易坐直了,才又“讲起仔子来,我们班里没一个好,就整个学校里也没的!”袁丽萍“我听别个讲陈静在我们班仔子里最帅,段秀美在我们妹子里最好,我怎觉得只一般,还是周艳你好看。梁娟“我也觉得,但大部分人都讲段秀美好看。”几人向那边望去,只见不远处段秀美正隔了一排后面的刘辉讲话。她今天穿了件海蓝色的夏日校服,头上扎了一个同色的蓝色丝带。脖子上系了一个长巾领带。校服是一件及膝绸裙,脚上则是一双白色的蕾丝短袜,一双米黄色运动鞋。

刘辉正指着台上道“这个妹子讲的还不错。”段秀美“是啊。”她后面的李剑武冷笑“有什么好的!”刘辉“她今天穿的那件裙子蛮好看的,跟她气质蛮配的。”段秀美点点头道“是啊,哪天我也要我带我去买一件,也要跟这一样的。”李剑武又道“有什么好看!”段秀美回头怒道“你干什么?”见他低了头不说话了“坐这么近干什么?退后点!”见李剑武把凳子退了有半步的距离,便不再理他。其实她心里早已气已消,是她自己向后移,才会嫌近的。刘辉段秀美“礼拜天去溜冰?”段秀美“不去。”刘辉又问李剑武。看着又生气了的段秀美,李剑武也摇摇头,说也有事。又聊过一会,段秀美把凳子移后些,方便与刘辉谈话,却见李剑武把身子倾了倾向后边段秀美心里暗骂他是傻子。此时她与李剑武的距离很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只要一伸手就能碰着他,但她是绝不会碰着的。感到周围的人虽没看她,注意力却似乎集中她身上。段秀美懊悔起来,鬼使神差坐后面来干什么?但她又不肯服输坐回去,仍与刘辉谈天。

这时华琴见叶良慧半天没回来,便又挪了凳子坐到了段秀美旁边,与她聊起天来问她段秀美听到讲你伢早不在了,就你跟着你娘两个人过,都好些年了吧?那你娘一个人怎么带你呀?段秀美“问这个干华琴叹了口气“最近我娘跟我伢也闹着要离婚了,吵的我晚上连觉都睡不,我都烦死了。段秀美“我娘一个人过的蛮好的,我也蛮好的,又没怎个不同的。”华琴叹道“你娘对你真好,都不改嫁的,要是我娘就不晓得了。哎,那你想不想你伢呀?段秀美歪着“不晓得,我四岁的时候他就死了,我只看过他的照片,印象也不深了。”

同学的一句话,不由勾起了她对幼时的回忆,听母亲说过,父亲还在的时,她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她母亲这个世界上幸福女人。父亲是才子,两千多人的大厂,不到三十岁,就从技术科长升到了总工程师。那时,逢年过节上门的人一个还没走,一个又了,谁不说,这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走在居民大院里,谁不笑脸相?结果她四岁那年,父亲去工地出了事,就再也没回来。人死了,追悼会倒是开得轰轰烈烈,花圈摆满了整个灵堂。追悼会结束,人散了,茶也凉了,分到的那点抚恤金,还不够母女俩过一年的。段秀美那年,又大病了一场家里就什么都没剩下。她母亲一个女人带孩,段秀美小时候身体又不好,她母亲的工种还一变再变,岗级越来越低,收入越来越少,照顾小孩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去找厂长,找工会主席,求他们能不能把她换到一个不用反复三班倒的部门好多点时间照顾小孩。结果他们过去跟她丈夫是那样的称兄道弟,个时候却只会满脸为难地跟她说厂里也有厂里的难处,几千人要养活,你也要从大局出发,不能总考虑自己,要多谈奉献,少提要求。”她眼泪唏哩哗啦的拉住厂长衣服苦苦哀求,却说:“你这还算好的了,你看看别的厂今年富士康跳楼的就有十几个呢,你难道要逼着我也去跳楼不成?”说着走了。

她一个寡妇,因眼见周围凡是继父继母的,都对小孩不好,怕找个继父对女儿不好,便不愿另找男人。守着和前夫共同的回忆,守着唯一的女儿,心想着一定要好好把她抚养长大。因家境日窘,收入日微,不得不时常加班补贴家用,下班很晚才回连在晚上照顾还没上幼儿园的女儿都照顾不了。日子是越过越苦,身体是越熬越差,常背着女儿以泪洗面。

段秀美上幼儿园那年一次半夜发高烧,夜里没车,她母亲打不到的,只得一个人背着她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医院。也就是那一次,花光了家里的最后一点积蓄。眼泪汪汪看着段秀美病还没好,为了继续交那点住院费,她母亲不知敲了多少亲戚的门走了多少段难走的路!他们却只说:再找个男人吧,年纪轻轻的,何必一个人撑着。心肠硬的,要子儿一个没有;心肠软的,还能留吃顿饭,给个十几块钱。

段秀美上中学那会,学费然从一学期几十块钱涨到几百块了。家里所有的钱,加上她母亲提前预支的那点可怜的工资都不够凑便不得不段秀美二叔借了两百块钱。他好歹肯帮她们母女一把,但是给了钱后,却把她们唯一值钱的那台电视机扛走了。其实一个旧电视能值多少钱他不过是算准了她们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把还上,抵回一点损失算一点罢了。此时往事在段秀美心头缓缓流淌,历历在目,她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默默低垂下头。

听华琴又“哎,我娘我伢对我都好的,要是他们离了,我都不晓到底要跟着哪一个了我听到他们也在争我的,我烦都烦死了!段秀美“我今天餐卡里钱不够了,等下吃饭的时候你先帮我刷一下吧,回头我再给你。华琴“不用了,就我请你好了。”段秀美“那怎行!叹了口气:嗐,怎么才一个多礼拜不到,卡里就没钱了,用了么快,开学才多久呢!一次充了二十,就只剩了两块多了。华琴“你都吃了些啥的?都挺贵的吧?段秀美“也不是啊,不就是红烧肉、剁椒鱼、酱爆茄子、荷包蛋这些最简单的么?人人都是这么吃的。”华琴“那你下午放了学也在这吃了,不只中午一顿段秀美摇摇头“那没有的,何老师讲了要过段时间才开始晚自习,我要到那时候才在学校里吃的。华琴“那你肯定多点了。菜要不够呢就去多打点汤,菜是要钱的,汤是不要钱的。原来是西红柿蛋汤还有冬瓜海带汤,现在天热,校里又加了免费的酸梅汁,只是太酸了,我都不喜欢吃。

“中午吃了饭你们都上哪去的?又到她们宿舍里看电视么?段秀美点点头“嗯,你去不?”华琴摇摇头“不去了,还是在教室里睡一下好了。现在回去了天天睡不好,到她们宿舍里去也睡不好,吵得很还不如在桌子上趴一下子。段秀美“教室里还不一样吵吵的?”华琴无奈叹了口气“那也没法,有时候吵,有时候不吵。就吵起来了难道还能把人打出去不成?嗯,你们现在宿舍里都看些啥电视的?我好久没去过了,都不晓得了。段秀美“《流星花园》。”华琴诧异“还看那个呀,不早看过了么?都老古董了,不晓看过遍了!段秀美笑些人喜欢看,些人喜欢看,结果要看的人多,少数服从多数,就又重新看。嗐,可惜了,午间剧场演到两点半,正好赶上有一看不到的。华琴“我喜欢看湖南卫视,快乐大本营天天向上都蛮搞笑的原来屋里不吵架的时候经常看的嗯,现在这个台中午些啥呐?段秀美摇摇头“那就不晓得了。”

丧了气“我也倒了八辈子霉的,上午被何老师训了一顿,结果下午美术课颜料偏又忘了带,中午又不回去,查到了就糟了。你带了么?华琴“带了呀,不过我也只有一付的。”段秀美“我已经向范韦琳借了一个六角盘,再六支颜色。她有十八支的,还剩了十二支。我再向罗玮借两支,凑起来就够了。转身拍了旁边罗玮一下,道“你颜色不算,画笔也借我一下,我在老师跟前装个样子,等他检查完了就还现在先讲好了。罗玮正耳朵里塞着一付耳机,连着一部OPPO手机闭着眼在听音乐,把她最喜欢的孟庭苇的歌《你看你看月亮的脸》、《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谁的眼泪在飞》等听了个遍,听的如痴如醉的。手机超长待机,足够一天用了。此时段秀美讲,才睁开眼点了下头,眼角余光瞥到远处,梧桐树下两个模糊影子,便又继续闭目听歌了。

树荫下并没座位,只有几个露天乒乓球台,何楚湘、彭玉兰倚在台沿上闲聊何楚湘道“教育局这次负责职称评审的评委名单刚刚确定就泄露了,刘文彬在金陵宾馆开房收钱,也不晓到底收了多少了。他也是门路好,四处打点了关系,又再次确定了他个评委的名额,如今今年已是连了第二届了。”彭玉兰道“教务处的老贺到底讲的,究竟是每个人都送呢,还是送一个的?实在也没他打听个清楚。”何楚湘道“不晓得。一些人还不理你呢,也不晓是真不收呢还是嫌少了。我后头子也就只送了老刘,他也认得我,还好讲话的。哎,这次要评不上,下次不晓又要到什么时候去了。”彭玉兰问“你送了多少?”何楚湘一皱眉“一万,我一年的工资钱了。”彭玉兰笑道“没那么多,你一月的基本工资虽然才七百多,奖金却不少了,再加上加班费、补贴这些什么的,也不少了。”

何楚湘点头“今儿过节,那些学生家长们只要来了,莫不塞个一两百的。再加上开学送红包的那阵子,我一共也快一万了,我是把这个投到老刘那里去了,才补了这个缺的,不然哪来那个钱!哎,现在评个职称也太难了,又要思想品德过硬啰,拥护党的领导,热爱社会主义,学习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又要知识水平达标,系统掌握教育教学基础理论,并应用到教学实践中去。又要专业能力强,具有任教学科的专业知识,创新改革,在学科上起到带头示范用。又要有业绩成果摆在那里,具有丰富的教学经验,胜任各年级循环教学,能促进学生综合素质发展。又要有威信,积极推动本地区教育教学改革工作发展,指导青年教师,培养骨干,促进教师队伍专业化发展。还要公开发表或出版本专业的论文、论著,并有学术水平和应用价值。或者得上个一等奖二等奖,或承担过教育部门组织的公开课、示范课、观摩课三次以上的,受到过表彰就更好了。”拍拍手“我的天老爷了,这哪里是在评老师,简直是在给皇帝选贵妃,就砂子里头挖金子也没见这么难呐!

彭玉兰笑了点头“是的。这回金陵宾馆我也去过两回子,虽然讲他们都是封闭评审,但钱还好送进去的。去的时候,从各地赶来的老师都彻夜住在那里,早就爆满了,我也就没住在那里了。他们全封闭式的,从三号下午一点入场,到九号结束,间一直不准出场。我看到好多人都每个评委都送了,两千或三千的,我也就学了个样。本来没打算花那么多钱,但别个都送了我不送,就更没戏了。送了点子,机会总大点子,心里也好过点子。

何楚湘道“按你那么讲,那我不送少了?”彭玉兰道“那倒不一定。听他们讲申副高评委每人至少是一千,组长三千,申正高的加倍。又不晓是不是他们故意放的个消息,有个送最多的光副高就评委每人送了五千,组长一万,真个是屋里太有钱了!嗐,如今的行情是越来越看涨了,一次评审下来,少则花个一两万,多则不下三万。

何楚湘道“送不送钱倒罢了,怕就怕花了钱也不一定评的上”彭玉兰道“不送他就直接你否掉了,送了还能按实力评审一子,公平竞争,送了越多机会越大。”何楚湘道“我没那么多钱子,我送钱给老刘都是听到讲去年他事没办成,还把钱退还给别个了。哎,他倒真是个好人呐,我倒没想他办不成也退钱给我,只要他心里记得个我,下二回还能帮我再出一把子力就足够了。本来嘛,就是退我也不能收,明年都还指望着了。”彭玉兰点头“是的,这样的人现在不多了。”

此时只见台上校里的一些领导也渐渐忍不住酷热,纷纷躲到阴凉处躲阴去了,有的还渐渐回了办公室。彭玉兰便拉何楚湘也要一同回去。何楚湘道“我还再守下子,莫等一走了他们就闹,好不糟人呢!”彭玉兰笑道“管得了初一管不了十五,大过节的你也不休息一下,难道就天天这样守着他们不成?总要他们自觉自律,你还能省点心。”何楚湘叹道“我们班有的学生糊涂,哪能让人省心?我是管得了这最后一年,下二回再也不接手这劳什子班主任了!从此后各人自扫门前雪,念好自己一本经,省得多管闲事,日日烦心!”彭玉兰笑道“你都不带班,我们还敢带?校委第一个就批你,撵你上报。你还想过清闲日子,就做梦去吧!”说着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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