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亮的遭遇 一

作者:一来ELI  于 2023-5-5 06:03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作者分类:短篇小说|通用分类:原创文学

关键词:艰难的岁月

                                       小说  万家亮的遭遇

                                                               一来                                        

        
    在我家的客厅里摆放着一个盆景式的根雕,打眼一瞅那形态是一老一少,而且那一老一少脚下的路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将这根雕取名为《缘在异乡》,并放在客厅里最显眼的地方。
    懂“根艺”的人能验明根雕的木质及精细雅的功夫。细看这根雕,它的纹路若虎皮纹,类狸猫斑。木结花纹圆晕如铜钱,纹理清晰,拳曲纹丝霸气,像是花梨木的树根。只可惜这根雕从定型、加工到配淬、着色上漆都非常的粗糙,好像无力完成的遗作,根本谈不上“人文之精美”的艺术作品。也许创作者真的没有力气去雕凿那“老人”,还有跟在老人后面那显有点驼背的“青年”。
    可是,雕像《缘在异乡》,在我的心中堪比根艺名家方建庆的《寒塘弧影》,王留根的《真正像》,王良的《临寒独放》......
    因为,根雕上的那一老正是后面跟着的那一少雕塑的我......
    如果记忆能够抹去所有的伤痛让我变得没有思想,我一定不懂得珍惜这粗糙的花梨木根。
    可是我万分的珍惜这根雕《缘在异乡》,只因了那个苦命的孩子万家亮。
    在这清凉而又寂静的午夜,我凝视着雕像《缘在异乡》,再一次想起了那个秋天的离别......

    记忆中的那天傍晚,好像5点多钟,天下着小雨。干燥的赌城在秋天里下雨很少见。我在公司送国内来的客人到门口,寒暄送客几分钟的功夫,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就突然叫了起来。我和客人摆手告别后, 忙返身拿起桌上手机接听,可是我听到的却是“咔嚓”一声,对方的话机已挂断。我按提示听到的却是万家亮的电话留言:“ 孙老师,我想最后见见您!”
    “完了,家亮出事了!”我本能地联想家亮的身份赶忙按键回打。
    可是,电话里的电脑录音告诉我是州移民局拘留所的总机电话。
    我反复听了几遍留言,似乎想从留言中找出家亮被拘留的事由,可是枉然,手机的录音只有一句话。
    一句“我想最后见见您”让我的心好痛!我预感到家亮将被遣返回中国大陆,但我仍抱有希望地盯着手机,如果真的能再次出现铃响的奇迹。可是, 除了窗外秋风阵阵地吼叫,便是院内两旁松树桑树哗啦啦地响着。

    10月的赌城拉斯维加斯,阴冷灰暗树叶飘零。一到傍晚 Office(办公室)非常冷清,偶尔街面上传来的警笛声,总给个别留守的人员增加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挂钟的时间是傍晚 5.30分。我马上给足疗店老板打电话问明情况。在电话中我才得知万家亮在前一天下午与一位被辞退的女员工吵架后辞工。听其他员工说,他在中国城长途客运站打了那个女员工一个嘴巴子而被警察带走了。
    吵架,打女人嘴巴子,这是男人做的事吗?是什么样的行为能激怒像万家亮这么老实的男人?
    一种无名的牵挂于我心中。
    他是谁啊?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能让我有如此的担忧!又是什么样的给力能让我去关心一个原本与我毫无关系的偷渡客呢?在美与丑、善与恶的人生经历中,万家亮虽然是个小人物, 但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总是在我的心里亮着......

    我和万家亮的相识是在8年前,即2002年4月份,在科罗拉多州的丹佛市。
    那时我刚移民美国一年多,通过朋友介绍到一家福州人开的中餐馆打杂。 每月薪水1200美金。主要工作洗碗切莱拖地擦厕所。老板是福州长乐人,姓张,已来美国十几年。他常和员工讲,“孙老师是位文化人不也在我这儿洗碗么?”又说,“很多的博士生到我家店找工做服务生,年轻的硕士生更多。”
    我发现他每次讲话的时候满脸都笑开了花,那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因为从前的张老板在长乐的乡村生活是脸朝黄土背朝天。
    清楚的记得那天是星期天晚上10点,我工作完毕准备回宿舍的时候,老板把我叫到一旁指着一位骨瘦如柴衣不遮体的年轻人,说他是刚从大陆偷渡过来的,说历经了几十个国家,行程7个月才到美国,现被安排在餐馆学做油锅。( 油炸类的工作,是技术活。) 老板让我帮忙将他带回宿舍, 并叮嘱说我明天休息时能否抽空带他到二手店(大陆叫旧货店)买些旧衣服给他穿。我瞅一眼这位忐忑不安的年轻人,剃的光头刚长出头茬,眼角微弯,发呆的笑眼。那鼻口中鼻毛外翘也不知修剪。灰蒙蒙的脸上长有5、6个青春痘。这面相整个儿就是一个刑满释放的劳改犯。不过细端详面相倒有点像大陆电影演员梁天。
    但实话说, 张老板向我交待的时候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我同情地看了看翻版的梁天,满口答应。
    在美国的福州人非常团结,许是他们大多都有偷渡的经历,所以只要是偷渡来的福州人,只要纽约总部的联合会打来电话,他们甘愿冒风险也安排。因为每个偷渡人都背着十几万美金的外债,这外债 是连带担保形成的,到了美国境内便由地下钱庄出钱付给蛇头。而偷渡人从此开始在中餐馆漫长的打工还债生涯。他们的工资起点高,什么都不会,但进餐馆起薪就是1800美金不等。学成了马上2000美金以上。所以福州人特别能吃苦,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挥汗如雨的劲头,甚至不惜生命去换来下一代人的好日子。万家亮便是走进福州人行列中的一位外来人。
    第二天(星期一)我休息。临近中午我开车带着万家亮去了二手店。
    美国的二手店是政府支持筹办的商店,专为收入低的老百姓开设的,非常受欢迎。衣物的来源主要是个人捐献,留下品行记录。所捐献的衣物都清洗得干干净净,便于购买人使用。
    一位虔诚的基督徒,曾评价捐献人把自己剩下的旧衣物清洗干净捐献出来,去帮助那些需要这些衣物的贫民百姓,她说:这是人心灵的清洗!这是人高尚的品行!这是人不求回报的奉献!这是善良的人一生坚守的最可敬的行为!       
    的确,只有心里健康的人才懂得所做的事要为他人着想。
    到了二手店,我给万家亮选了3条牛仔裤。(每条5美金)4件衬衣 。(每件3美金4美金不等)2件外套。(每件8美金) 一件棉外套。(13美金)一条皮带。(6美金)算了下,加税合计也就53美金多点。
    可是,在让家亮试装时发生了让我至今难忘的一幕。
    他扭扭捏捏地不脱裤子,我以为他怕我见他身体,刚想走出试衣室他拽住了我。
   “大哥!您别走。”话一出口,他竟然抽泣地哭了。
   “怎么啦?你有难言?”我惊奇地问。
    他泪眼抬头看着我说:“不是......不瞒您,我从小就没穿过裤衩。”
    说完他羞臊地把头低在了两褪之间。
    我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心里一阵绞痛而哽噎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儿我说:“快试吧,一会儿我带你去买。”

    在WAL MART(沃尔玛)商场我为他选衬衣衬裤时,他手捧着衬衣衬裤仍恋恋不舍地看着女人穿的衬衣衬裤不挪脚步。我看出了他的心思,以为他想给女朋友买一套,可是我猜错了,他想的是他的妈妈和姐姐。
    他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给我妈和我姐......也买一件?”他怕我误会马上恳求说:“大哥,餐馆给我发钱我马上就还您......”
    他的眼里流露出期盼的光来,我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说:“ 没事,还有哥哥和弟弟妹妹吗?”
    他告诉我他还有一位哥哥。我选大号分别给他妈妈、他姐姐还有他哥哥各选3套衬衣衬裤,和一袋装内裤给他。看他像过新年换新衣服高兴的样子,我的心里一阵阵的酸楚。我不由的打量这位还不到30岁的年轻人,心想,他的家乡是福州的什么地方啊,这么穷吗?
    当我陪他去邮局往大陆邮寄时,我才知道他不是福州人,而是新疆的南疆阿克苏地区最偏僻的一个村。据说他的那个村在他偷渡美国的前两年才通上照明电。
    我立眼好奇地打量他低头走路的样子,在心里划个问号:他是怎么随福州人一道偷渡到美国的呢?
    在回宿舍的路上他问我:“ 为什么大陆的地方政府不支持开设这么好的二手店呢?”
    我笑了笑说:“我刚来美国的时候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一位旅美学者曾这样的回答我说:中国人能自觉的把自己穿过的衣物洗得干干净净捐献出来,去救济那些贪困的老百姓,可能还需要一个文明跃进的过程。中国人心地虽然善良,但还没有成熟的达到每个成年人都乐于去帮助别人的境界。”
    第二天(星期二)中午,客人午餐过后员工开始吃饭(厨房4人餐厅4人共8人)。炒锅师傅(大陆叫厨师)炒了两大盘菜供员工午餐。刚端上餐桌,开始时家亮扭捏的不好意思动筷,劝他了之后,他便开始不客气。他不断地从盘中直接挟大块的肉放进嘴里,直到嘴里再也塞不进去了,他才磨擦磨擦地嚼起来,而且眼里一直盯着盘子里的牛肉。我从来没见过这吃相。有些员工一看,挟些菜放进碗里起身走了。张老板也实在看不下这吃相了,他起身和我说:“孙老师,麻烦你教会这小子怎么吃饭?”说完头也不回,气哼哼地走进了厨房。
    万家亮满嘴是饭菜地愣在那里,不知是吃呢还是不吃。
    我苦苦一笑地圆场:“吃吧,家亮。吃饱了才有劲儿干活。”
    我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意思是快吃,别管他们怎么说。
    家亮很快就吃完了。两大碗米饭,那两盘菜其他员工少量的挟点, 剩下的菜他一扫而光。
    看他吃饭菜的香劲开始也增加了我的食欲,可是饭菜进到我的嘴里味道就不一样了。看家亮狼吞虎咽的样子,到后来我反倒没胃口了。
    吃完饭,我按老板的吩咐把家亮叫到了外边开始训导他。
    我告诉他在公共场合与同事就餐时,要使用共用的筷子或夹子, 把你喜欢吃的菜,挟到你自己的碗里或空盘里再食用。因为这样做是尊敬别人,防止把疾病传染给他人。吃饭的时候要慢慢食用,不要狼吞虎咽。喝粥的时候,尽量不要喝出声来。要注意自己的吃相会影响他人就餐。尤其在莱少的时候要知道谦让。就餐时不要讲话,要记住先人家后自己。只有这样做,人在外才受人尊敬。 等等 ......
    家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低头说:“我只念了一年书,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人教过我。”
    他停顿了片刻,抬头看着我说:“老板都喊您老师,那我以后也叫您孙老师行吗?我不会的,请您教我。”
    我微微一笑,习惯性的又拍了拍他的肩,或许他需要这样一种温暖和关心。
    从那次谈话以后,家亮便一直称呼我孙老师。

    在那家餐馆我做了半年打杂工,我便经朋友推荐去一家中文报社任副刊编辑。码字,看稿是我的最爱啊,可是最爱常常存在思想里,生活中的人首要解决的是生存。面试后,因薪水少而让我不得不放弃。为了赚钱多些,我决定到外州打工,没有想到一走就是5年多。
    离开丹佛后我与万家亮失去了联系。
    2007年春节,我已定居赌城拉斯维加斯,买了房子并考上了出租车执照,在一家出租车公司开出租车。真是无巧不成书,在大年初一的晚上,我去机场载的第一位客人就是5年前我在丹佛那家餐馆打杂的餐馆老板张招弟。
    张老板每年春节都到拉斯维加斯放松的玩3天,用他自己的话说,送给赌场的钱足够再开10家中餐馆。我知道他老婆离开他的主要原因是他嗜赌如命。不过从张老板那里我得到了万家亮的消息。
    一路上,张老板不停地讲着万家亮的故事。
    我走以后,家亮一直在张老板家餐馆做了4年。从油锅工到炒锅工。从1800美金到2800美金的月薪水。家亮还清了所有偷渡欠下的外债。通过律师办身份, 因他是新疆的汉族人, 美国移民局未通过他的难民申请。他一直上庭,一年又一年。他有工卡允许他打工。
    前年的10月,他到一家福州人开的大型 Buffet(自助餐)店做炒锅,月薪3000美金。一天他将酱好的一大盆牛肉和打杂工俩人端起往台面上放时,因油锅工换油时不小心将油腻滴落在厨房地上没及时清理而使家亮抬着一大盆牛肉踩上滑倒,后背正好卡在一案角上又摔倒,至此造成家亮脊椎骨骨折的后果。家亮在医院住院一个月,因餐馆给员工购买的保险最高额是2万美金,保险公司不再支付费用,餐馆老板和家亮的堂兄说,一次性支付家亮4万美金,家亮在堂兄的劝说下,竟然同意出院了。
    现在家亮在餐馆租的房中用药休息,不能工作。
    张老板讲完后补充道:“在我家店做的挺好,就因他叔家的堂兄在那家店当大厨,让家亮过去帮他, 给他薪水高,他就去了。这下可好,成了废人。”
    我看张老板讲的口乾舌燥,忙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
    张老板接着说:“脊椎骨骨折意为不能干重活,甚至......结婚都不行。这要是赔偿,一百万美金都不止啊,可他的堂兄只让他要4万美金。在美国,中国人的命本来就不值钱,而家亮的命更不值钱。真是穷命啊,没办法。”
    移民美国,每个人打工赚钱,你来我走,大家好像都是人生的过客,彼此间都不会刻意的去牵挂谁,这已经成为大多中国人的共识。张老板讲了家亮的故事我也只是听听,并不在意,因为大家都在拼命地赚钱,不关自己的事,自然不想多问。分手时处于礼貌,我给张老板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
    一年以后,我自己申请组建了公司,并与朋友合开了一家中医保健美容指甲店。
    也是金秋10月,我和合伙人在星期日的晚饭后,正在我家讨论增设分店的若干事宜。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电话铃声响了,那是万家亮打来的求助电话。
    家亮在电话里说,为了合法身份他上庭等待期间因看病没告之移民法庭而被移民法官判令递解出境。他的工卡还没到期,(其实已废止)他求我能否给他找一个轻点的工作挣几个月钱再回中国大陆。
    在美国类似像万家亮这种身份的中国人很多,只要在华人区打工不惹事,没有哪个部门去搜查盘问。
    我知道是张老板告诉家亮我的行踪和电话,我也知道家亮干不了重活,于是我告诉家亮等我的消息。
    我的合伙人向我提出了很好的建议,他说中国城一家足疗店正请人,老板我们很熟,打个招呼应该可以。家亮用手做足疗应该能行。
    第二天我给家亮找好了工作,通知家亮来赌城试工。
    就在家亮来我家住的那天晚上,我才进一步地了解了家亮的身世,也开始关注家亮的命运。
    原来家亮出生就没有见过亲生父亲。他的家乡是个石头城,只有十几户人家,大多靠打猎为生,而且维族人多汉族人少。他的哥哥叫家明,他的姐姐叫家香。 因十几户人家,所以是新疆的南疆地区最后一个通上照明电的村庄。他父亲临终前和怀有家亮的母亲说,听说村里很快就通电了,孩子出生后,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起名叫家亮吧。如果是男孩,等他大些就让他去投奔他叔叔,千万不要让他再打猎。
    很难想象家亮的母亲在丈夫去逝后,是怎样带着3个孩子度过那艰难的岁月。
    在家亮的印象里,母亲是彪悍伟大的,为了养活3个孩子,不再嫁,起早贪黑,身穿兽皮,翻山越岭。
    在家亮的印象里,姐姐是温厚可亲的,妈妈去讨食物,姐姐照看着家亮,背进背出,生怕家亮有半点闪失。
    在家亮的印象里,哥哥是身强体壮的,小小年纪便弓箭在身,手持猎枪,成为一个贫寒家庭的脊梁。
    就在这样的一个家境中,家亮饥一顿饱一顿的长大了。在他20岁那年,他妈妈为了却他父亲的遗愿,让他带上哥哥卖猎物皮的二十几元人民币,去福州长乐市投奔他的叔叔。
    家亮的叔叔是残废军人。当兵三年,因是工程兵,在一次山洞爆破中左腿被炸飞的石头砸伤,后来复员时由部队出面和当地政府联系,从照顾的角度把家亮的叔叔留在当地长乐县(后为市)一个民政部门的残疾人工厂工作。他叔叔找了个聋哑女孩成家,生了一个男孩,年长家亮一岁。家境也不比家亮的家境好到哪去。唯一的希望便是孩子大些偷渡美国来改变人生。可是家亮是外来人,没有当地人肯为他担保走上偷渡的路。要知道,这条路尽管风险,但对家亮这样的穷孩子来说却是通往富裕的捷径啊,这也是很多福州人梦寐以求的向往。家亮怎能抵抗这“钱途”的诱惑?一个连刀山都敢上的人,那贼船纵然是火海他也敢跳!所以家亮一直在长乐靠做零工咬牙过着日日饥寒的生活,目的是能偷渡美国。直到6年以后他已被福州长乐人所接受并把他视为长乐人,才在他叔叔和其他好友的连带担保下,和堂兄一道,终于走上偷渡美国的路。 途行7个月, 一行18人,中途死了3人,最终来到美国只剩下15人。
    从来赌城的10月到事发,整好是一年的时间,谁能想到被递解出境的万家亮,竟为打女人被抓进了移民局拘留所。
    第二天上午,我将自己洗好叠放在柜中的旧衣裤装进一个大的旅行袋,又去二手店买了些衣裤,将旅行袋塞的满满的放进车里,便开车前去拘留所见万家亮。
    在会见室隔着玻璃窗,我见到了带手铐的万家亮。
    他面部消瘦,灰黄的脸一见便知是个身体极不健康的人。尤其他那两个小眼睛,呆钝的像小袋鼠没有一点光亮。
    我拿起通话机还没有开口,家亮的眼泪已经劈里啪啦的开始滚落。
    我摆摆手,拿着话机说:“先别哭,时间有限,快告诉我因为什么?”
    他止住抽泣,表情冷酷地向我讲述了事发经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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