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林奇案录第三部之蛇链： 第一、二节

双林奇案录第三部之蛇链

作者： 八峰

蛇 链

 （注： 本故事中人物情节均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偶然。）

第一节

四川省重庆市江津县的双福镇是个有两千多住户、人口上万的川东小镇，位于镇子西边七八里处的石碾村有一条南北流向的河流，河面宽不过百米，却是长江的一条支流，当地人称之为壁南河，清澈平静的河水绕着村子附近蜿蜒着向东北流去。

一九八七年的仲夏、八月十六日清早，朝阳刺破了东边天际青灰色的云层、洒下了一片金色的霞光。两个背着竹篓、肩扛锄头的村民沿着河边小路向远处的田野走去。突然，其中的一人伸手指向了河边、有些胆怯地对同伴说道：“哎、你看那边——好像有个人在地上爬起咧。。。 ”另一个胆子大些的村民走近了前去，果然、他看见在河边的水草丛里爬伏着一具女尸。

“哎呀，真的是个死人喽！赶快回去报告！”两个村民面露惊恐、他们掉转回头慌慌张张地朝村里跑去。 

接到村民的报告后，双福镇派出所立刻向江津县公安局报了警，同时派出了两名警员赶到石碾村的河边、在几个村民的帮助下捞出了女尸并封锁了现场，还留住了发现女尸的两个村民。半小时后，江津县公安局刑侦科副科长姚志武和助手王天鸿带领着数名刑警赶到了发现女尸的河边、展开了现场勘查。

三十多岁、浓眉大眼、身材精壮的姚志武走到已经被打捞出来、放在河边草地上的尸体旁边蹲下身来；仰面躺在草地上的死者是一名年轻女子，十八九岁左右，身上穿着白底绿色碎花的衬衣和浅蓝色的长裤，左耳上戴着一只小巧的银耳环，湿漉漉的长发散乱地披盖着发白的脸庞、还且带几缕细细的水草；由于在河水中浸泡多时，女尸的脸部和身体已出现了明显的肿胀变形。

“看这个样子，她死了至少有十几个小时了。”姚志武皱起眉头判断道。

“嗯，是溺水淹死的吧？”王天鸿猜测道。

“还不好说——你看她脸上、手臂、还有肩膀靠近脖颈的这里，有好几处黑紫色的瘀伤；很像是跌打损伤或者被人殴打留下的痕迹——还是看法医检验之后的结果吧；你先叫人过来拍照！” 姚志武一边说道一边搜查起死者衣服上的口袋来。

很快、刑侦科长从女尸的裤袋里搜出了手绢和一张身份证，虽然在水中浸泡了很久，照片的形象也十分模糊，但证件上油墨印出的字迹依然清楚。

“喏，死者姓名叫谢小芸，二十岁，是咱们江津县北部山区通安镇的天德村的人；回去以后马上就按照这身份证上的信息去核查、确定死者的身份。”姚志武把身份证递给了一旁的助手。

勘查完毕后，姚志武让手下刑警把女尸运回了县公安局进行检验、又找来了发现女尸的村民和双福镇派出所的民警，一番讯问之后不免感到失望——几个人都说从来没有见过死去的女子，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双福镇这个地方。

“嗯，也难怪，从身份证上看——这女子是咱们江津北部山区通安镇那边的人，她可能是到双福镇来探亲访友也说不定；” 姚志武沉吟着点点头、又转过脸来对双福镇派出所的民警提出了要求：“这样吧，我派个人跟你一起去你们所里查查有关的户籍与登记资料，看看有没有关于这个谢小芸的信息——她也许在你们双福镇上有什么亲戚。”

返回县公安局后，姚志武顾不得吃早饭、立刻打电话联系了通安镇派出所，让他们火速追查并通报该镇天德村民女谢小芸的有关情况。随后又与王天鸿一起来到楼下技术科的法医室里查看运回女尸的检验情况。

值班的法医陈旺生把刚刚做完的检验结果告诉了二人：女子死亡时间大概为一天之前；从其肺部与胃中都发现了与河水水质相同的溺液，故判断其死因为溺水而亡；但在其身上发现了数处颜色紫黑的瘀伤、系溺水之前被人用拳脚与木棍一类的硬物殴打所致。

“你是说——她在溺水死亡之前曾经被人殴打过？”姚志武有些怀疑地问道。

“是的；被打得很厉害，右眼球血肿、角膜与眼眶撕裂；左手小臂也被打成了骨折。”陈旺生看着解剖台上的女尸轻轻说道。

“嗯，那这样看来——这个女孩儿就不是自然溺水死亡、而可能是被人谋杀的了！”刑侦科长眉头紧蹙着说道。

“对，她一定是先遭受了残酷的殴打、然后才被丢入河中溺水死亡的。”王天鸿在一旁附和着说道。

这时，一个刑警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卷宗对姚志武说道：“姚科长，通安镇派出所来电话了——他们与天德村谢小芸的家人取得了联系，这个谢小芸确实于八月十三日下午离家出走，她父亲也曾于十五日到通安镇派出所报了人口失踪；结果还没等到派出所查出什么名堂、第二天就得知了谢小芸被害的消息；派出所还问什么时候可以让家属前来认尸？详细记录都在这个卷宗里了，里面还有我从户政科调来的有关谢小芸家庭情况的档案材料。”

“嗯，马上派车去把谢小芸的家属接来，安排他们确认死者身份，如果真的是谢小芸，告诉她家人尸体仍然需要暂时留在公安局里，待调查结束后才可以安排丧葬后事。”姚志武对两个助手交代起来。

一个半小时后，一个年约五旬、须发斑白、身板硬朗结实的老者在姚志武与王天鸿的陪同下走进了药水气味儿浓烈的法医室——他就是谢小芸的父亲、天德村有名的木匠谢云山。在姚志武的示意下、法医陈旺生掀开了解剖台上遮盖尸体的被单，露出了女尸已经肿大变形的面部与肩部。

“哎哟——是我的小芸！女儿啊！”谢云山瞥了一眼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眼泪夺眶而出，身体也摇晃起来；几个警察连忙扶住了他。

待谢云山情绪稳定了一下之后、警察们又先让他看了一下从女尸身上取下来的几件衣服和鞋子，老人连连点头、泣不成声。

“谢老伯，你请坐、喝点茶水；请你节哀；你能够确定——这个女孩就是你三天前失踪的女儿吗？”姚志武扶着谢云山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后轻声问道。

“我当然确定嘛！她虽然变了样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小芸离家那天穿的；还有她左耳朵上戴的那个银耳环，那是她妈妈死的时候留给她的！不会搞错咧！”谢木匠擦抹了一把眼泪点头说道。

“那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你的女儿三天以前要离家出走？为什么你在两天之后、十五号才到派出所去报失呢？”

“唉，这个娃儿啊、她就是不满我给她订的一门婚事；那天为了这个事情还跟我大吵了一架，下午就跑掉了——哪个想到她在外面被人害了噻！警察同志，你们要为我女儿讨还一个公道！我听说她是被坏人害的，你们一定要抓到那个害死我女儿的龟儿子哦！”谢云山声泪俱下、红着眼睛叫道。

“老人家，你放心吧，如果你女儿真是被坏人害死的，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刑侦科长点头承诺。

原来，谢云山为女儿谢小芸定下了一门婚姻、要把她嫁给通安镇上的一家富户之子，但谢小芸却始终不同意、多次与父亲争吵；八月十三日下午、父女俩大吵了一架之后，谢小芸负气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到天德村。

第二节

送走了谢云山后，姚志武立刻向县公安局政委刘鹤之与负责治安和刑侦的副局长张正阳进行了汇报。

“嗯，我同意将此案定为谋杀；这件事听起来像是谢小芸不满其父为之包办的婚姻、负气离家出走,结果在外遭遇了歹徒伤害、被强迫溺水致死的？你们有些什么线索可以追查下去呢？”张正阳听完后点点头、看着刑侦科长问道。

“我想去趟通安镇、重点调查一下谢小芸的相关情况，包括她的各种社会关系。另外，她家住城北，她的尸体却出现在本县之南的双福镇，两地相距几十里——她去那儿干什么？这也是条重要的线索需要追查。”姚志武说道。

“能够勘破此案、将凶手一举缉拿当然最为理想；不过，江津县类似这样与人口失踪有关的死亡案件这几年发生了不少，能结案者寥寥无几；你也要有个思想准备。”一直没有开口的公安局政委刘鹤之对刑侦科长说道。

“刘政委的意思是——”张正阳和姚志武都向刘鹤之投来了问询的目光。

“这份验尸报告上明白地写着死因为溺水死亡，死者身上的伤痕也仅仅是‘疑似被人为殴打造成的伤痕’？而你们在现场勘查的收获也不大；我是想说——你们调查面临的难度很大；如果匆忙将此案定为谋杀却又无法结案、恐怕造成的不利影响将会更大。当然，也许我的看法过于悲观了。”公安局政委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我亲自查看过——那死去女孩身上被殴打过的伤痕非常明显；不定为谋杀，难道还能定为负气离家出走、不幸溺水而亡？我们应该查明真相、给受害人家属一个公正的交代嘛！”姚志武有些激动起来。

一周之后、八月二十三日上午，姚志武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面吹着电扇一面看着窗外那棵枝叶纹丝不动的大柳树、聆听着树上传来的阵阵蝉鸣，心里涌起了一阵烦躁——从在双福镇发现了溺水的女尸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然而他所领导的侦办组却一筹莫展，几乎没有任何突破。而受害人的父亲、天德村的谢云山却鼓动了一群亲友乡朋、几乎天天都到县公安局门口来呼喊请愿，要求将迫害女儿致死的凶手缉拿正法，此事不但惊动了县公安局领导、连县长和县委书记都亲自打电话来询问究竟，令他伤透了脑筋。

正在刑侦科长心中烦恼之时，助手王天鸿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慌张的神色：“科长，你快看看这个——广州市公安局最近向重庆市公安局遣返了一批持伪造证件、在粤从事非法活动的四川籍内地流散人员；这是重庆市局刚发来的相关人员名单；嗯，你看看这个名字——” 他把一份文件递给了姚志武，又伸手指着其中的一栏。

刑侦科长接过名单来扫了一眼、不禁睁大眼睛叫嚷了起来：“什么！？谢小芸！？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呢！？”

“是啊！这个女孩儿一周前在双福镇就死了嘛，咱们还正在调查——她怎么会又出现在了这个名单里呢？”王天鸿也疑惑地表示了惊讶。

刑侦队长沉吟了片刻、霍地站起身来抓起椅背上的警服朝门外走去，嘴里一面向助手发出了命令：“我去下户政科，你马上去一趟双福镇：查查一个月以来县城和双福镇上报的失踪人口记录！看看有没有与谢小芸年龄相仿的失踪女子？”

午后一点，王天鸿带着失望的消息回来了，他告诉姚志武——根据双福镇派出所的记录，近一个月来，该镇上报登记的失踪人口中并没有与谢小芸年龄相当的年轻女子。

“嗯，我去户政科也查了他们统计的整个江津县一个月以来的失踪人口记录，也没有与谢小芸年龄和其他特征相仿的年轻女子；”姚志武难掩沮丧地说道。

“队长，你是不是在担心——那个上周在双福镇壁南河边发现的溺水女孩并不是真正的谢小芸？”王天鸿疑惑地问道。

“是的，如果她真是谢小芸的话，那这个被广州市公安局遣返回来的‘谢小芸’又是谁呢？”姚志武眉头紧蹙、站起来对助手说道：“走吧，带上相关材料、马上跟我去一趟重庆！”

两个小时后，姚志武与王天鸿出现在了重庆市公安局刑侦处的接待室里。处长关力宏曾经是姚志武以前的老上级，他热情接待了来自江津县的两名警察：“坐，喝点茶吧，志武——你可是稀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姚志武擦了把汗、连忙拿出来那份名单，把有关谢小芸被害一案扼要向关力宏介绍了一遍：“关处，当我看到你们市局发来的这份遣返人员名单时，心里别提有多吃惊了——谢小芸已经死了，是被人强迫溺水而死的；而案子也还没查出来什么头绪，怎么会突然又冒出另一个谢小芸来？怎么可能呢？我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个从广州被遣返回来的谢小芸，弄清楚真假；还请关处多多帮忙！”

“原来如此；”关力宏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这事果真蹊跷；嗯，我来安排一下；另外，你的运气不错——省公安厅的两位专家、你都认识的周源和文定国，他们俩这两天也到了重庆，协助我们市局打击拐卖人口犯罪的专项活动；你也可以跟他们说说、看看他们两位能否给予你什么帮助。”

“周处长和文编辑？他们也来了重庆？”姚志武不禁惊喜起来。

“是啊，今晚我在冠生园请他们吃饭，你和你的助手小王也一起过来吧！”关立宏发出了邀请。

晚上七点，渝中区两路口附近冠生园餐厅的一个包间里灯光明亮，关力宏做东、请周源和定国吃饭，他点了一桌子以麻辣口味为主的菜肴，还要了十几瓶啤酒。新任市公安局刑侦处副处长的李云生，刑侦处专项行动三组的组长王卫国也出席作陪，从江津赶来的姚志武和王天鸿也应邀参加了聚餐。大家都是同行和熟人、几杯酒下肚便直言快语起来。姚志武趁机向周源和定国等人提起了近日在江津发生的谢小芸疑案、垦求二人相助。

“你说的这个案子有点意思；”面容显得消瘦的周源放下茶杯、眼里射出了兴奋的光芒，显然已经对姚志武提起的案子产生了兴趣，“不过听你说了之后我觉得有两处疑点：首先，你们在河边发现的那个女子也许并不是真正的谢小芸；而是一个身材形象和穿戴打扮都很像谢小芸的女孩；照你们法医检定、那女子死前曾被残忍地殴打过、面部和眼睛都布满了紫黑的瘀痕，死后又在河水里浸泡了两到三天，全身肿胀变形；谢的父亲认为死者是她女儿——可能多半是凭着死者身穿的衣物和佩戴的耳环；你们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吗？第二个疑点就是谢小芸离家出走之后，她的尸体却于两日后出现在了数十里之外的双福镇；为什么？她在双福镇有什么亲戚或者朋友吗？她有没有男朋友呢？你们追查了她的社会关系没有？结果怎么样？”

“唉，我们也查过了，但没有太大收获，”江津县的刑侦科长摇摇头：“据说那个女孩有男朋友，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家里人，所以她家里人不但没有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她的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人。”

“她家里人或许不知道，但她的朋友呢？街坊邻居和她的工友老板呢？是谁说她有男朋友的呢？”周源不以为然地瞥了姚志武一眼、又掉转头来对王卫国说道：“王组长，我倒觉得你们行动组也应该关注一下江津县的这个案子。”

“哦？这个案子有什么特殊吗？您为什么觉得我们小组需要关注这个案子呢？”王卫国皱了皱眉头放下了筷子。

“根据广州市公安局经过身份核实后发来的这份遣返人员名单，证明了一周之前、名为谢小芸的女子并没有死，而是被拘押在广州；如果这个被遣返回渝的女子真是谢小芸，那么一周以前在江津县双福镇死去的那个年轻女孩又是谁呢？她为什么会被谋杀、抛尸河中，而身上却有谢小芸的身份证、穿戴打扮也是谢小芸离家出走时的样子呢？你们行动组的专项任务就是从失踪人口调查入手、追查打击重庆地区拐卖人口的犯罪活动，特别是妇女和儿童；或许这个案子能为你们的调查打开一个缺口。”周源正色言道。

“嗯，周处长说的有道理，志武提起的这个案子是有些蹊跷，需要调查清楚；不过，卫国他们行动组目前的任务是从重庆市主城区入手、重点调查一些暗中与跨地区拐卖人口的犯罪组织合作来往的单位与个人；江津县的这个案子恐怕还是需要依靠他们县局自己的力量去查。”关力宏连忙说道。

“我明白你们市局的部署——从城市里被拐卖妇女比较集中的地方着手或许比较容易找到突破口；可是从源头进行调查也同样重要啊！这些女人是从哪里被拐卖来的？如何拐卖来的？你看能不能这样：定国留在重庆配合你们刑侦处的专项行动，也好完成政法学会交给他的调研任务；我跟志武去一趟江津，看看谢小芸这个案子能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意外’的收获？”侦探看着关力宏提出了建议。

“那太好了！”姚志武立刻咧嘴笑了：“周处要是能来江津帮助我们，这个案子可就大有希望了！”

“嗯，是个好主意，”关力宏点点头：“我得留在重庆这边和卫国一起落实市局布置的专项任务行动；就让云生作为我们重庆市局的代表跟你一起去江津吧，也算是我们市局对江津县的支持。”

“好啊，都说江津是重庆的南大门——我这个重庆人居然连一次都还没有去过呢！”李云生笑道。

“事不宜迟——咱们吃完饭后先去一趟拘留所，提审一下那个被广州市公安局遣返回来的谢小芸，明天一早就跟志武去江津。”周源说道。

“来来来，都举起酒杯、把筷子也拿起来吧——再不吃喝，这些菜可就都凉了！咱们可别辜负了关处的这一片好意啊！”定国有些急不可待地举起筷子戳点起满桌的美味佳肴、吞咽着口水说道；桌子上立刻响起了一片杯觥交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