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林奇案录第三部之蛇链： 第三、四节

双林奇案录第三部之蛇链

作者： 八峰

第三节

两小时后，重庆市公安局渝中区拘留所的一间审讯室里；灯光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被带了进来。在椅子上坐下后，她紧张地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几个身穿便衣的警察，目光里充满了疑虑与不安。

“你是叫谢小芸吗？告诉我们——你家住哪里？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周源和颜悦色地开口问道。

“嗯，我是谢小芸；”女孩子操着一口带有江津口音的四川话答道，“我家住在江津县通安镇的天德村；我妈妈已经去世了，爸爸叫谢云山，是个木匠；我还有个小弟弟、叫谢小华，今年十二岁。”

听着女孩子语气确定、没有半点儿犹疑的回答，姚志武和王天鸿不由得对视了一下。

“你在哪里上的小学和中学？上过高中没有？”侦探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一面翻开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有关谢小芸的档案材料。

“嗯，我在通安镇上的红光小学上的小学，后来在镇上的新凤中学读了三年，我妈妈生病以后屋里穷、又要照顾她和弟弟，我就没有去读高中了，开始帮屋里做事，也到镇上的榨油坊里打点小工。”女孩老老实实答道。

“嗯，你上中学最后一年的班主任老师是谁？”周源突然问道。

“罗祥彬罗老师。”女孩儿不假思索地答道。

侦探一面听着女孩的答话一面看着面前翻开的档案，他和坐在身旁的姚志武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女孩子自然流畅的回答与档案里的记载完全一致；毫无疑问，面前这个脸上带着惊恐的年轻女子就是真正的谢小芸。

“嗯，谢小芸，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广州呢？跟谁一起去的？”侦探沉吟了一下改变了话题。

“我是八月十三号那天下午、跟我爸爸吵了一架之后就离开家走了；嗯，是跟，是跟我男朋友一起走的——”女孩子脸颊一红低下头来。

“你的男朋友？就是这个和你一起被遣返回来的江津县五峰镇七官村的胡友强吧？”侦探看着遣返人员名录上的一个名字问道。

“嗯，是的；”谢小芸点点头，她告诉警察，母亲去世后、她就辍学去了通安镇上的油坊里做小工，在那儿认识了经常给油坊送货的临时工胡友强，两个年轻人很快相爱了起来，但是她的父亲谢云山已经在外给她说定了一门亲事、非要她嫁给通安镇上一个富人家的儿子；谢小芸坚决不从，在与父亲数次吵架之后便与胡友强暗中商议、决定离家出走、南下到广州去打工，从而开辟自己的生活。

“那么，是谁为你们二人伪造了身份，安排你们离开重庆南下去广州打工的？”周源突然尖锐地问道、两道犀利的目光直逼年轻女孩的眼睛。

“啊？伪造身份——”谢小芸一下子慌张起来、脸蛋儿变得煞白。

“没错，你看看这个身份证吧——这才是你谢小芸的身份证；为什么它却在江津县双福镇一个死去的女孩身上？而且那个女孩儿身上还穿着你的衣服和鞋子、耳朵上戴着你母亲留给你的耳环？你老实说——是不是你们谋害了那个女孩、利用她来换取你南下广东的身份？”侦探的声音严厉起来、威严的目光盯住了女孩子的眼睛。

“不、不、不是那样子的！”谢小芸急得涨红了脸、眼睛里也涌出了泪水：“那个女娃儿不是我们害死的。。。 ” 面对侦探尖锐的讯问、谢小芸不得不说出了实情。原来八月十三日下午谢小芸离开通安镇后，先到了男朋友胡友强那里找他商议，然而直到第二天两人也没有想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只好在十五日的晚上一起来到了胡友强的胞兄胡友刚的家中；胡友刚家住双福镇南、壁南河边的邓家桥村，是在壁南河上跑驳船运货的船工。他听了弟弟及其女友离家出走、而且害怕女孩的父亲前来追索纠缠的事情之后便提出了一个调包之计——原来胡友强当天晚上在河边打捞起了一具年轻的女尸，死去女子的年龄、身材和形象都与谢小芸相似。于是胡家兄弟便给死者换上了谢小芸的衣服，戴上了谢小芸的耳环、又把谢小芸的身份证放进了死者身上的衣服口袋里面；待胡友强和谢小芸离开之后，胡友刚便趁着黑暗再次刚来到河边，把换上了谢小芸衣物的女尸推入了河中，尸体顺水缓慢漂流到了三四里外的石碾村附近的河畔岸边；直到第二天、也即八月十六日早上才被人发现。为了帮助弟弟南下，胡友刚还给了胡友强一些现金和在广州打工的一个乡亲的地址，让胡友强带谢小芸去广州谋求生计。

警察们随后又提审了胡友强，得到了几乎与谢小芸完全一样的供词。

“你哥哥打捞起来的那具女尸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件吗？”周源最后问道。

“我听大哥说没有，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个死去的女孩是谁。”头发蓬乱、体型精瘦的胡友强说道。

“那他是在哪里打捞起尸体的？怎么打捞起来的？”侦探追问道。

“不晓得，”胡友强摇摇头老实答道：“大哥没说、我们当时也没有问。”

“你们既然是去广州打工，为什么会被遣返回来呢？”姚志武忍不住问道。

“唉，我们到了广州后就去找了我哥的那个老乡，结果他早就不在那里了，我们没有办法，又没有地方住，就只好栖身于一个桥洞下面，几天以后钱也花光了；又找不到什么工作；就有当地人来找我们去珠江边上搬运走私货，哪想到第一次就被晚上巡查的公安抓到了，关了两天就把我们送回来了。”胡友强垂头丧气地解释道。

审讯完毕已是子夜时分，李云生叫人买来了诱人的夜宵——加足了蒜水的酸辣凉面与味道香甜的桂花粥。

“现在总算是把一点搞清楚了——十六日早上我们在双福镇石碾村河边发现的那个女尸并不是谢小芸本人。”姚志武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凉面、放下碗筷抹抹嘴说道。

“如果她不是谢小芸、那她会是谁呢？”李云生疑惑地问道。

“是啊——她会是谁呢？” 周源也放下了粥碗：“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马上找到那个胡友刚、通过他来搞清楚那具女尸的来历。”

第四节

第二天上午，周源、李云生、姚志武和王天鸿分乘两部吉普车来到了位于重庆西南的江津县。在侦探的建议下，他们没有先到县公安局，而是直接驱车来到了双福镇、在镇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赶到了邓家桥村，在河边的一座旧船坞里找到了赤裸着上身、肌肤黝黑，手拿工具正在修理船只的胡友刚。

面对突然找上门来的便衣警察、又听说弟弟及其女友已经被广州市公安局遣返送回了重庆，身材矮壮、肌肉结实的船夫不免心惊胆怯；他立刻向警察们坦承了自己曾经利用一具从壁南河中打捞起来的女尸来帮助弟弟胡友强的女朋友掩盖身份、协助二人南下去广州的事实。

“胡友刚，你从河里打捞出来一具女尸竟然隐瞒不报，而那具女尸的身上又有多处伤痕，证明其在溺水死亡之前曾经被人严重殴打过，你的嫌疑非常重大！”侦探故意将脸一沉、语气严厉地问道：“说吧，是不是你于十五日的夜晚在河边碰见了这个女孩儿，心起歹意将她害死、后来又利用了她的尸体为你弟弟的女朋友掩盖了身份？”

“唉呀，警察同志，我冤枉啊——”上身赤裸的船工哭丧着脸叫喊起来，他急得满脸通红，“我只是把那个女娃儿的尸体从河里头打捞了出来；没有及时向政府报告确实是我的错误；但是我绝对没有伤害过她哦——害死她的不是我呀！老天爷作证，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就叫我不得好死！”

“那就把你当时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怎样在这河边发现了女尸？又如何将其打捞上岸的过程详细给我们说一遍，包括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你当时有没有被什么人看见？你交代得越详细就越能减少你的嫌疑！”周源口气严厉地要求道。

“好咧，”胡友刚点点头擦了把汗、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十五号那天晚上十点左右，我跑船回来、刚刚把船停泊系好，忽然听见下游那边有人叫喊的声音，就连忙跑近前去、伏在岸边的水草丛中一看，原来是三个男人沿着对岸河边正在追赶一名年轻女子，那个女子说话的口音不像是我们江津本地人；追上那个女孩以后、几个男的就围着殴打她，还不断揪住她的头发把女孩的脑袋强行按入了河水之中，他们下手很重，那个女孩一会儿就没得声息了；其中一个男的就说‘幺哥，下手重了哦——她没得气了，咋个办咧？’；幺哥就是那三个打人的男的中间领头的，他身材有点胖、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他长得什么模样，但他是个光头；那个幺哥当时就说‘死了就算了——搜搜她的身上，把所有可能暴露她身份的东西都拿走，然后再把尸体丢到河里水深点的地方去！’；另外那两个男的就听幺哥的话去做了——”

“那这三个男的，特别是其中那个叫做‘幺哥’的——他们都有些什么身材与相貌上的特征？各有多大的年纪？”姚志武有些性急地打断了船夫的叙述。

“哎呀，晚上天黑了，就是看不太清楚嘛！而且我跟他们还隔起有三十米左右，根本看不清楚他们几个的相貌；但是在月光下面能够看清楚那个幺哥是个光头！从声音来听，幺哥的年纪也比另外两个男的要大些，可能有三四十岁；”船夫遗憾地摇头说道。

“嗯，你既然听到了这几个男人的对话，那他们说话又是什么口音呢？是江津本地人吗？有没有你认识的？”侦探问道。

“是咧，”胡友刚肯定地点点头：“那三个男的说话都是本地口音，讲的就是我们江津的土话；不过听音声看形貌都不是我认得的人。”

“嗯，那后来呢？”周源继续问道。

“后来？哦，我当时一直都伏在水草丛里头不敢动弹，等那几个家伙离开以后我才赶快上前冲进河里游过去把那个女孩的尸体捞了出来，看到她确实已经死了，身上所有的东西、钱包啥子的也都被那几个歹人掠走了，只是她左脚的脚踝上还套有一个银脚环，我就取下了那个银环，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又听到上游船屋那边传来了我弟弟胡友强的喊声，我就先把女孩的尸身藏在河边水草里头、跑回到船屋，看到友强带了他的女朋友谢小芸一起来了；两个人都愁眉苦脸，他们跟我说了小芸的父亲为她包办婚姻、逼她嫁给通安镇上富人家的儿子，小芸坚决不从，跟她父亲闹翻以后跟友强一起离家出走、想离开四川到外地去打工。我想到正好有个同镇的老乡也在广州那边打工，情况还比较好，友强他们去了也有个老乡能照应一下，所以就建议他们两个南下去广州打工——”

“嗯，为了让谢小芸的父亲死心、避免他日后继续追寻小芸和你弟弟的下落，你们便利用了那具女尸——给她换上了谢小芸的衣服和鞋子、甚至还戴上了谢小芸的耳环，又把小芸的身份证也塞进了那具女尸的口袋里，造成谢小芸投河自尽的假象——是这样的吧？”侦探接着船夫的话说道。

“是的，这的确是我的主意，因为那个死去女孩的身高胖瘦甚至于长相都很像小芸、也留着同样的披肩长发，所以我就想到了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办法；”胡友刚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他点头承认道：“随后我给了友刚三百块钱、又写下了在广州那位老乡的名字和住址，让他和小芸趁夜赶到重庆菜园坝，搭乘次日的早班火车去往广州，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他们离开以后，我自己又跑到河边把那具换好了衣服的女尸用小船运到了下游几里外的河边丢弃了。”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给那具女尸换上了谢小芸身上的衣服——那女尸身上原先所穿的衣物呢？现在何处？”周源盯着船夫追问道。

“哦，”胡友刚脸刷地变红了，他低着头小声说道：“换下来的两件衣服我也没舍得丢，就把它们用塑料布包起来暂时藏在了船屋岸边的木台下面——我马上去给你们取出来。”

“嗯，还有你从无名女尸脚腕上取下来的那只银脚环——我们也需要将其作为证物收缴；对了，那三个追打女孩的男人离开河边以后去了哪里？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是骑车离开的？还是开车或者步行？有没有人接应他们？”侦探又问道。

“哦，他们三个离开河边以后就从我们邓家桥村北边的一条小路往双福镇的东边那个方向去了，既没有骑车也没有开车，就是步行走过去的；好像也没有看到什么人接应他们。”胡友刚想了想答道。

“好吧，现在你带我们去河边的现场——也就是十五日那天夜里你看见那三个男人追打害死了那个女孩的地方，我们需要仔细勘查一下；完了之后你还得跟我们去一趟县公安局做正式的录供以及指纹和相关痕迹的检验。”周源最后对船夫说道，然后对姚志武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拿出了一副手铐、‘咔嚓’一声戴在了船夫的手腕上。

“你们、你们干啥子要拷上我嘛？”胡友刚惊慌地叫道。

“在对你刚才所说的情况核实清楚之前、你仍然是本案中的嫌疑人——所以我们得对你依法实施刑事调查拘捕、直到你的嫌疑被彻底消除。”刑侦队长不容置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