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林奇案录第三部之蛇链： 第五、第六节

双林奇案录第三部之蛇链

作者： 八峰

第五节

离开了双福镇、时间已近中午。几个人驱车来到了江津县公安局，见到了正在等候他们的副局长张正阳。一阵寒暄之后，周源等人便在姚志武的带领下先来到县局技术科的法医室、再次查验了十六日早晨在双福镇壁南河边发现的年轻女尸、现场勘查的记录以及县局对女尸进行的尸检结果。

“溺水而亡？身上不是有疑似遭受殴打后留下的痕迹吗？”周源看着报告皱起了眉头、他扭头看着法医陈旺生问道：“你们对尸体做过X光检验了吗？”

“没有做；”县局的法医摇摇头。

“我刚才验看了尸体，死者的头脸部、颈部、胸前、肋下、以及背部遭受殴打的瘀伤痕迹十分明显，如果不能确定就应该进一步做X光检验来确定其皮下及骨骼所受到的伤损；对这个不幸的女孩来说，其实不做X光检验也能确定她死前遭受了毒打——刚才检查时我还注意到死者左侧下的肋骨至少被打断了两根；这样明显的结果为什么被认定为只是‘疑似遭受殴打’呢？”侦探十分尖锐地质疑道。

“呃，这个——”陈旺生脸红着吱唔了起来，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副局长张正阳。

“还有，你根据什么断定死因是溺水而亡？”侦探继续追问。

“哦，我们在她肺部和胃里都发现了与当地河水水质相同的溺液，所以才判断其死因为溺水身亡。。。 ”

“嗯，这一点我们今天在双福镇也弄清楚了——这个女孩死前曾经在双福镇邓家桥村的壁南河边遭受到三名男子的毒打，歹徒们一边殴打她还一边把她的头颅强迫按入水中，这就会导致大量河水呛入她的口鼻、进入了她的肺和胃里；但是真正导致她死亡的原因恐怕还是遭受了毒打而死——大量的内出血以及主要脏器严重受损所致，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补做一个X光的全身检验。”

随后，侦探又查看了被害女子遗留的衣物，包括那张被胡友刚塞进了口袋里的谢小芸的身份证，然后让王天鸿拿出来一包用塑料袋裹起来的衣物交给了技术科痕迹检验组的民警：“这套衣服才真正是死者被害时身上所穿的衣服，是我们从双福镇的一个船屋里找到的，这个身份证也不是死者的——这个女子并不是你们先前所认为的家住本县通安镇的谢小芸。”

“怎么？死去的那个女子不是通安镇上的谢小芸？那她是谁呢？真正的谢小芸又在哪里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听说被害女子的身份并非是先前所确定的结果，副局长张正阳十分吃惊。

“张局，这个死者的身份被人给调换了；”姚志武遂将和周源等人一起在双福镇邓家桥村找到船夫胡友刚、弄清楚了死者是被他人所害、而胡友刚将尸体从河中打捞出来之后，为了掩盖谢小芸跟随胡友强南下去了广州又调换了被害女子的身份一事向副局长简短叙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那么这个从广州被遣返回来的真正的谢小芸现在何处？”张正阳点点头又问。

“我们已经把她带回来了，暂时留在楼下的一间审讯室里，和胡友刚、胡友强兄弟一起录口供；我也派了人去通安镇、还打了电话给镇上的派出所，让他们协助找到谢小芸的父亲谢云山，接到县局来进行辨认。”姚志武说道。

在县局食堂里匆匆吃过了午饭后，周源等人来到了副局长张正阳的办公室，刚刚坐下，刑侦科重案组长陆汉英和通安镇派出所的民警王勤一起走了进来：“张局、姚队，我们已经把谢云山接来了，让他见了姚队长他们从重庆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她真的就是谢小芸、谢云山的女儿，父女俩当场就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老头儿还说他以后再也不会强迫女儿嫁人了。那场面还挺感人的！ ”

“是的，我在通安镇工作了四年多，去过谢家好多次，认得老谢的女儿；没有错，这个从广州被遣返回来的女孩确实就是离家出走的谢小芸。”通安镇派出所的片警王勤在一旁点头附和道。

“嗯，人找到了就好。”张正阳点点头松了口气。

坐在一旁的周源脸色却沉重起来：“既然真正的谢小芸已经找到，那么这个案子就必须重新定义了；首先，死去的那个女子并不是谢小芸，那么她到底是谁？此女子很年轻、约莫二十岁左右，胡友刚说当晚听到她的叫喊声音为外地口音，而且她脚戴银环、也非本地风俗；所以我怀疑她是被拐卖到江津和重庆来的外地女子，很可能是从云南、贵州或陕南一带拐卖过来的；其次，死去的女子并不是简单的溺水死亡，而是被严重殴打致死、然后才抛尸于河中，属于谋杀，必须按谋杀来立案；第三，从这个女子被三个男人连夜在河边追打致死的情况来看，这件事很可能涉及到了本地区有组织拐卖人口、特别是年轻妇女的地下犯罪活动；因此在调查中还不能简单地将此案作为孤立的谋杀个案来处理，应在在有组织犯罪这个大的背景下来展开；突破口就可以从调查这个被害女孩的身份和那三个在河边追赶并打死了她的歹徒开始、尤其是那个叫做‘幺哥’的光头男子；重点调查地域可以从双福镇及其附近村子展开——据胡友刚所言，那三个歹徒杀人后即由邓家桥村北朝双福镇东方向步行而去、并没有骑车或者开车；我想他们应该就是隐藏在距离出事地点不远的某个村镇里。”

“我完全同意周处刚才所说的意见和分析；”姚志武点点头、拿出一个小本翻开：“跟周处以及市局来的李处长、文编辑商量之后，我也草拟了一个行动计划，也想借这个机会提出来跟各位讨论一下。”

“嗯，周处长的意见很好，但这事我还得跟刘政委商量一下，也需要请示一下县政法委的领导；李处长，你是重庆市局派来的代表，能否跟我一起去呢？”张正阳站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李云生问道。

“没问题，我跟你去。”李云生爽快地应道，和县局副局长一起朝门外走去。

一小时后，经过动员的刑警们分为了几个小组、换上便装后赶到了双福镇，在镇派出所和镇委会的协助下展开了秘密的调查活动；重点排查在镇上的街道和附近的几个自然村里有无年轻女性的失踪和形迹可疑、特征与‘幺哥’形貌特征相符合的嫌疑人员。

当晚七点、在江津县城关大街上的留香园饭馆里，江津县公安局政委刘鹤之、副局长张正阳设下了便宴款待周源和李云生一行；刘鹤之专门点了一桌江津风味的菜肴——江津肉片、酱烧鹅、尖椒鸡、珍珠湖飘香鱼。。。还上了两瓶‘剑南春’白酒和一箱啤酒。

“来来来，我代表江津县局敬各位一杯，欢迎各位到我们江津来指导工作、帮助我们调查重案；不成敬意、聊表寸心；”刘鹤之首先举起了酒杯。

“刘政委，谢谢你！但你真的不要这么客气——我们此来江津，不是来指导你们工作、帮助你们破案的；而是要跟你们一起并肩作战、共同调查，一起来勘破这桩极可能涉及到重庆乃至于整个川东地区有组织拐卖妇女的重大案件。”李云生连忙端起酒杯来说道，席上众人也纷纷举杯相碰。

“哦，我还忘记了告诉诸位——”刘鹤之放下酒杯后说道：“经过江津县政法委批准、重庆市公安局领导同意，将以江津县公安局为主成立针对此案的联合侦办组，组长为我们局的副局长张正阳，副组长为我局刑侦队队长姚志武和市局派来的李云生处长，侦办组的顾问则为省公安厅来的专家周源；其他主要成员还包括江津县公安局刑侦科重案组长陆汉英和王天鸿；同时由江津县局动员相关的下属派出所和有关街道办居委会配合联合侦办组的调查行动。”

晚饭后，刘鹤之招手对姚志武嘱咐道：“你安排一下——把李处长和周处长他们送到咱们县最好的江津宾馆去休息，房间我都让办公室订好了。”

“不用了，刘政委；”李云生摆摆手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们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住处——就住在江津县的政府招待所、离你们县局也近；您就不用让姚队长送了，我们自己开车过去就好了。”

第六节

第二天，八月二十五日。上午八点半，王天鸿开车来到招待所，把周源和李云生接到了县局刑侦科。姚志武连忙叫人端来了热茶、然后面带喜色地告诉二人：“昨天下午派去双福镇那边的小组从镇派出所打电话报来了消息：他们在双福镇以东四五里外的五林村发现了与‘幺哥’特征相符的一个可疑人物。”

“哦？什么情况？”几个人顿时都兴奋起来。

“陆汉英跟我说，他们去当地排查时、镇委会有人告诉他们说在该镇东北三四里的地方有个五林村，那村里有一户人家、户主名叫赵老幺，四十六七岁；此人秃顶无发是个光头，邻居们看到他家里最近除了他老婆杨秀珍之外，还出现了四五个年轻女子和两个男的；其中那两个男的经常出入赵家，好像是帮工；但那几个年轻女孩以前却没有见过，几天来猫在他家的后院里深居简出，行踪十分诡秘。”姚志武说道。

“那陆汉英他们没有打草惊蛇吧？”周源急忙问道。

“没有，他们只是在五林村里悄悄建立了监控点、开始秘密监视那户人家，特别是那个赵老幺的行踪。”

“嗯，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赶快过去看看吧？”侦探站起身来。

半个多小时后，两辆吉普车驶入了双福镇派出所的院子，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县局刑警陆汉英和派出所副所长陈海川接待了姚志武和周源等人，向他们介绍了秘密找来的两个证人：五林村的居民郑华丰和刘运芳，两人都是嫌疑人赵老幺的邻居、也是向侦办组刑警提供了所见情况的人。

“这个赵老幺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周源开口问道。

“哦，这个赵老幺在镇上工商所的登记里是个跑山货土产的个体户，并没有什么固定的职业，他家里除了老婆杨秀珍、还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儿子、中专毕业以后去了外地工作，并不住在家里。”陈海川拿出一份登记表来介绍道。

“不是说——他家里还出现了两个像是帮工一样的年轻男人吗？”姚志武眉头一皱连忙问道。

“哦，是的；我们查过了——那两个年轻男子确实是赵老幺和他老婆雇佣来的帮工，都是江津本地人，帮佣时吃住也是在赵老幺的家里——在村委会报来的材料中都有登记。”陈海川答道。

“那在他家里出现的那四五个年轻女子呢？她们是什么情况？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家里的？是谁发现那几个女子的？又是怎样发现的？”周源问道。

“嗯，问题就是这几个年轻女子——老郑，你说说亲眼看到的情况吧？”派出所长扭头看着找来的村民郑华丰说道。

“哦，赵老幺的房子在我们村子东北头靠近老树林和大鱼塘的那个地方，有一条小路经过他家的后院通往老树林；差不多两周以前吧，有一天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我从老树林里头捡柴回来、顺着那条小路经过他家后院的时候，看见那后院的门是敞开起的，杨秀珍和几个女娃儿正在后院晾晒衣服和被单，看到我过来以后她赶忙就把后门关上了；后来还有两次我从他家后院经过的时候也听到了里面那几个女娃儿说话的声音——”干瘦结实的村民回忆着说道。

“那她们说话是哪里的口音呢？是江津本地人吗？”侦探顺着老郑的话问道。

“不像，”郑华丰摇了摇头：“我不晓得是哪里的口音，但肯定不是我们这里当地人说话的口音。”

“嗯，那你呢？你也见过那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吗？”周源转过脸来朝另一个村民、四十岁左右的刘运芳问道。

“是咧，”身材矮胖的村妇点点头，“我就住在杨秀珍她家隔壁嘛；第一回看见是我去她屋里送二筋条（注：一种晒干后食用的干辣椒），看到有两个女娃儿在她堂屋里头，十六七岁的样子；杨秀珍跟我说是她远房的亲戚来重庆找工作、在她屋里临时住几天，当时老赵不在家里；后来有天晚上十点钟了我从大鱼塘那边回来，看到那几个女娃儿拎起包包从后院进去了、老赵当时是跟她们一起进去的——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嗯，你们看到的到底有几个女孩呢？四个还是五个？”侦探追问道。

“呃，反正我看到过至少有四个女娃儿；”郑华丰点点头；

“嗯，我也看到了三四个吧，记不太清楚了——”刘运芳也附和道。

“她们在赵家待了多久了？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看到这几个女孩儿有多少天了？”侦探又问。

“呃，有好几天哦；”郑华丰点点头：“我第一回见到那些女娃儿差不多是两周以前，这一周就没有看见了；她们在赵家待了起码有五六天。”

“以前你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几个女孩子吗？”周源沉吟了一下确认道。

“没有。”两个村民都摇摇头、语气十分肯定。

“嗯，还有——这个赵老幺是不是有个绰号叫‘幺哥’？”侦探换了个话题问道。

“是咧是咧，”两个村民都咧嘴笑了，“我们村里头比他年纪小的都喜欢叫他幺哥。”

“好，谢谢你们；记住——今天找你们来了解情况的事要严格保密，你们回去以后对谁都不能提起！”周源点点头、又朝姚志武使了个眼色。

两个村民离开后，侦探立刻让助手王天鸿联系了江津县公安局拘留所，让他们立刻派人用车把被拘留的胡友刚秘密送到双福镇来。

“把那个胡友刚送到这儿来干嘛？”一旁的陆汉英有些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让他来帮助我们辨认杀人凶手！”周源拍了拍助手的肩膀，“对了，你现在要马上安排人在五林村赵老幺家的院子附近设立秘密监控，严密监视从那所房子里出入的每一个人！”

“嗯、我马上去安排。”陆汉英点点头朝外走去。

“哎、姚队——吃点饭再继续吧？都晌午了；”陈海川低头看了下手表，随后招手叫来一个民警、低声向他嘱咐了几句。几分钟后，派出所长领着县城来的几个便衣警察走进了派出所小小的小会议室里。

“哈哈，江津鳝鱼面！早有耳闻的美食，今日终得一尝！”李云生看到摆在桌子上的几碗色泽鲜艳、香辣气味扑鼻的面条立刻面露惊喜地说道，“陈所长，想不到你这派出所里的厨师竟然还有这等手艺！？”

“哎呀，李处长，你谬赞了——这个鳝鱼面确实是我们双福镇有名的美食，是我让办公室小张到街上的面馆买了几碗来让你们尝尝；不是我们所里食堂师傅做的！他可没有这个手艺。。。 ”陈海川脸一红连忙解释了起来。 

小小的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碗筷相碰、悉悉嗦嗦大口吸食面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