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林奇案录第三部之蛇链： 第十九、二十节

双林奇案录第三部之蛇链

作者： 八峰

第十九节

第二天、八月二十九日。早上八点刚过，一辆吉普车停在了来凤镇花园西路28号小院的门前。周源、李云生、郭林刚和陆汉英从车上下来，他们敲开了院子的大门。开门迎出的是一个四十多岁、腰系围裙，头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发髻的中年妇女，她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几位陌生的男人问道：“你们是谁？要找哪个啊？”

“哦，我们是派出所的，要找这里的主人——来凤镇山货集运公司的总经理白慧琳，她在家吧？”郭林刚亮出了证件。

“哦，找白总经理呀，她在；我是她家的保姆；你们进来嘛——”中年妇女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她把几位警察领进了正房的堂屋客厅里、礼貌地请他们坐下：“你们先坐一哈儿嘛，我去后面通知一下白总经理。” 说完后中年妇女便匆匆朝后院走去。

周源乘机打量了一下客厅里的布置；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欧式风格玻璃台面的方形茶几，带有布艺装饰灯罩的落地台灯，角柜上的一只玻璃托盘里放着高脚杯、分酒器和白兰地的酒瓶，墙上还挂着两幅摹仿伯格曼风格的风景油画。

“嗯，这里的女主人很像是个崇尚和享受西式现代生活的人。”侦探点点头对同伴轻声说道。

正在这时、客厅的后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色丝绸短袖上衣、黑色西式束腰半身短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化着淡妆、波浪形的烫发披在肩上，明亮的眸子里闪动着妩媚的光芒。女人微笑着冲几个警察点了点头：“是几位公安同志呀，稀客，都请坐吧——吴大姐，你怎么还没有给客人们倒茶呀？”

紧跟在女人身后的中年妇女连忙从茶柜里拿出来一套青釉的茶具、给几位不速之客一一冲泡上了茉莉花茶，一股浓郁的茶香顿时袅袅升起。女佣人随后退出了客厅、轻轻掩上了门扇。

“我就是来凤镇山货集运公司的总经理白慧琳，不知几位警官今日登门来访有何贵干呢？”女主人坐下后大方地问道。

“白总经理，我们今天来，是想就最近在江津县双福镇发生的一桩谋杀案跟你核实一些相关的情况——你认识双福镇五林村的赵老幺这个人吗？”周源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谁呀？赵老幺？我可不认识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白慧琳睁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表情诧异地摇摇头。

“是吗？可是有人看到过你曾于八月十五日去了江津县双福镇上的七星茶楼、还跟赵老幺一起在二楼的一个雅间里喝过茶；”侦探不慌不忙地问道、目光紧盯着女人的双眼。

“没错，警察同志，我是曾于八月十五日去过双福镇、而且是和我的助手一起去的；我们也确实去了那个七星茶楼、在二楼的一个雅间里喝了会儿茶，但是没有跟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赵老幺在一起喝茶。”白慧琳坦然说道、大方地承认了去过七星茶楼的事实。

“这么说你从来就不认识赵老幺，也没有跟他一起在七星茶楼二楼的雅间里喝过茶吗？”李云生追问了一句。

“我说过了，我跟你们说的这个姓赵的并不相识，也没有跟他在一起喝过茶；”白慧琳冷冷地答道，她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一包云烟、露出了精心修剪的指甲，上面还涂着粉色的指甲油：“你们吸烟吗？”

“哦，不用了，谢谢；”侦探摇摇头继续问道：“那你们那天去双福镇都做了些什么？去过了哪里？见过什么人吗？”

“警察同志，我们去双福镇当然有事——我的公司跟那镇上的几家药铺和山货土产店都有生意来往，难道这也有什么问题吗？我那天去七星茶楼喝过茶也没有什么稀奇——我跟那个茶楼的魏老板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女主人明显不满地抱怨起来。

“嗯，可问题就在于——那个赵老幺死了，是被人下药害死的，而且他就死在七星茶楼二楼的那个雅间里，而你那天也曾经在那个雅间里面喝过茶。这个赵老幺参与了本地区拐卖和贩运外地女子的罪恶活动，他的家就是一处藏匿和转运被拐卖来渝的外地女子的窝点！”侦探敲山震虎、锐利的目光继续观察着女主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什么！？这，这简直太可怕了。。。 ”白慧琳脸颊有些发白，她垂下了眼帘轻轻说道，“可是，警察同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根本就不认得那个赵老幺，你们为什么上门来问我呢？”

“哦，这是我们办案的惯例和要求；刚才我也解释过了：因为你那天下午正好也去了那个七星茶楼，又曾经在二楼的雅间里喝过茶，而赵老幺正好又是在那个时间里在茶楼里出了事，所以我们当然要来找你、找每一个当时在茶楼里特别是见过赵老幺的人进行讯问核实。不过，既然你不认识赵老幺那就不用担心了。”周源坦然地解释道。

“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女人舒出了一口气，她摸了一下胸口，脸上又浮现出了甜美的笑容。

“不过，我们还是需要讯问一下那天跟你一起去过七星茶楼的那个年轻助理——他在这里吗？”侦探话锋一转接着问道。

“哦，真不凑巧，他不在这里——他母亲病了，他去南塘镇看望他母亲了，可能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等他回来后我会跟他说的。”

“好的，那就等他回来以后我们再来吧；谢谢你，白总经理，我们打扰你也半天了，谢谢你的配合。”周源站起身来。

“哪里，”白慧琳莞尔一笑：“配合警方调查是我们的义务嘛。”

“白总经理，你们公司最近收集山货的生意怎么样？不是很忙吧？”走到门口，侦探突然停住脚步扭过头来问道。

“啊？您是说收集山货的业务？呃，是的，没有那么忙——”女主人一怔、有些含糊地答道，她不明白侦探为什么突然问起了生意方面的事情。

“哦，那你们收集的山货中有野山楂、山核桃、板栗和野香蕉这些东西吗？”侦探似乎对女主人的生意产生了兴趣。

“啊？哦，收的，收的。”白慧琳点点头支吾道，目光里露出了疑惑。

“嘿嘿，这个白慧琳，撒谎都不带打稿子的，不过她还是露出了马脚；”离开了花园路28号、钻进了吉普车里，侦探笑着对李云生说道，“什么收山货的——她根本都不懂！现在这个季节，正是野山楂、板栗、山核桃、八月瓜这些山货成熟、需要大量收购和运输的时候，她却说业务不忙！明显就是个外行，我看她这个山货集运公司也就是个幌子！”

坐在前排准备发动汽车的陆汉英转过头来、用激动而又不满的口气对周源说道：“周处长，你明知这个女人是在撒谎，为什么不揭穿她呢？咱们不是已经掌握了她那天就在七星茶楼的雅间里和赵老幺一起喝过茶的证据吗？我看呐——她一定就是杨秀珍说的那个白姐！咱们应该把她抓起来！”

“我当然知道她是在撒谎，”侦探瞥了助手一眼笑了，“就算咱们掌握了她那天中午在茶楼二楼雅间里的证据，也不能证明就是她投下药粉造成了赵老幺的心源性猝死；而且，我们现在追查的是隐藏在这个女人身后的一个组织严密、势力强大、专门从事拐卖妇女的人蛇集团，而白慧琳是这个犯罪链条中的一环、重要的一环；如果现在只顾痛快就揭穿她的谎言、把她抓起来，不仅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还会打草惊蛇、破坏我们的整个计划；”周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咱们得沉住气，还是先暗中监视她的行踪，调查与她来往的所有关系。”

“你们跟踪魏四旺的人有没有发现？”李云生问道。

“还没有，”陆汉英失望地摇摇头：“中午我还问过了——他们连续跟踪了两天也没有什么结果，那个姓魏的茶馆老板没有什么异常，他肯定认识白慧琳，但档案资料中并没有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可疑的关系。”

“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从白慧琳的那个年轻助理郑和平的身上找到突破口了；走吧——先回分局去。”周源把身体往后座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节

几个人回到璧山分局，恰好碰上了派去跟踪杜和平的市局侦查员李峰和王天鸿。李峰向周源和李云生报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嘿嘿，那个杜和平呀，昨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回南塘镇去看望他的母亲，他妈妈也没有生病；这小子实际上是去了璧山南面的卓家坝，和一个叫作杨倩英的年轻女孩儿幽会！他们在一起吃了晚饭之后就去了杨倩英的出租屋、在那儿过了夜。今天上午这小子又跟杨倩英一起去了璧山城北的福顺路，他有个堂哥在那边街上做生意，说是明天才会返回来凤镇。”

“哦？这个杨倩英是什么情况？杜和平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周源眼睛一亮、明显对李峰带回来的情报产生了兴趣。

“我去桌家坝那边的派出所查了一下：这个杨倩英老家也是南塘镇的，她高中毕业以后先在市区里打工，年前就回到了璧山这边，在卓家坝的一个服装店里面做销售；杜和平也是南塘镇人，他们可能以前就认识；现在也有来往，我从两人在一起时亲昵的样子上观察，他们肯定是恋爱之中的情人。”李峰答道。

“嗯，这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侦探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想法来，他沉吟了一下对李峰说道，“你马上返回璧山城北的福顺路，密切监视这个杜和平，千万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明天我们也会赶去那里——这件事必须高度保密，除了我和李处长、王组长，暂时对谁都不要说起！”

第二天中午，璧山城北区福顺西路上靠近黄角堡的一家棋牌室里，一个二十多岁、穿着红色T恤衫、牛仔裤、年轻帅气的男子一把推倒了面前的一溜麻将牌、得意地叫道：“大四喜——我又胡了！”

“哎哟，杜小哥，你今天好手气呀——都连赢四把了哦！”牌桌对面的一个头发稀疏、面容干瘦的中年男子羡慕地说道、眼里露出了嫉妒的光芒。

“好啦，不玩啦，先走了啊！”杜和平站起来、喜滋滋地收起牌桌上赌赢来的一沓钞票。

“哎，咋个就要走咧？赢了钱就走人——这也有点儿太那个了嘛？”邻座的一个胖子不满地说道，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

“都中午了，我还有正事要去办，耽误了老板的事情哪个来负责嘛？”杜和平说完笑吟吟地转身扬长而去，他走出棋牌室的大门来到了外面繁华的街上。

此时正值中午，杜和平感到腹中一阵饥饿，便放缓了脚步、准备到路边的一家餐馆里去吃点东西，‘嘎吱’一声、一辆黑色的捷达轿车突然停在了他的身旁，两个身穿便衣、体型彪悍的男子跳下车来：“你是杜和平吧？跟我们上车！”

“啊，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年轻男子惊慌起来。

“我们是公安局的，来找你讯问一些事情，跟我们去一趟局里。”王天鸿与郭林刚不由分说、按着头就把杜和平塞进了捷达轿车的后座里。几分钟后，轿车驶入了璧山区公安分局里一个僻静的后院，警察们把杜和平带进了一间审讯室里。一张条桌后面，正坐着两个三十多岁、手里夹着香烟的男子。

“你们、你们找我来到底要问些什么？”杜和平惊魂未定，疑惑的目光看着对面的两个陌生男人不安地问道。

“杜和平，前天中午在来凤镇上陈家祠堂的后花园里，你欺骗了你的老板白慧琳——你跟她说你母亲病了、要回南塘镇去探望老人，其实你是去了卓家坝，跟你的另外一个情人杨倩英约会、还在她那里过了一夜，今天下午才准备返回来凤镇——我说的没错吧？”周源掸了下烟灰、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哎，求求你们了，警察同志，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的老板白总经理——她、她会杀了我的、也会害了倩英的！”杜和平双肩一震、连忙哀求起来。

“杜和平，白慧琳白总经理真心对你、待你可谓不薄，甚至于‘委身于你’，而你却欺骗她、背着她去跟另外一个女人幽会过夜，哼——如果她知道了这事的话恐怕真的是要杀了你的！”周源故意冷笑了一声。

“白总经理对我是不错，可是，我并不爱她，杨倩英和我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才是我心爱的女人。。。 但是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白姐——她心狠手辣、还有很多黑道上的朋友，她要是知道了这事、肯定是不会放过我们俩的。”年轻男子再次哀求起来。

“好吧，那我先来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如实回答，我们可以不把你跟杨倩英幽会的这件事告诉白慧琳，如果你撒谎不说实话，那可就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了——我们不光会告诉白慧琳这件事、还会把你们两人都带到公安局里问话！”侦探掐灭了烟头、口气严厉地说道。

“我说、我说，我一定说实话——你们想问什么？”年轻男子急切地问道。

“八月十五日那天下午三点左右，白慧琳是不是和你一起去了双福镇，在七星茶楼二楼的雅间里跟五林村的赵老幺见过面？”

“啊？这个，我，我——”杜和平肩头一震、迅速低下了头，嘴里支支吾吾。

“怎么，你还不愿意老实交代！？”侦探脸色一沉，“我告诉你——我们已经查过了；至少有三个人亲眼看到你和她从那茶楼的后门进入、上了二楼进入了雅间，在茶水中投毒谋害了赵老幺之后，你们二人又匆忙从后门出来、骑着一辆铃木100型的摩托车逃走了；你要再不如实坦白，我们就将以协从谋杀罪把你逮捕！”

“不不不，我没有杀赵老幺，那件事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听从白姐的指示把她送到了那个茶楼，她跟赵老幺谈话的时候我就退出来了，根本不在那个雅间里面、也不晓得他们谈了些啥子；后来白姐就出来了，叫我跟她下楼、然后就一起离开了。。。 ”年轻的男子一脸沮丧地说道。

“你老实说——是不是白慧琳在那赵老幺的茶盅里下了毒药、毒死了赵老幺？”李云生板着脸孔喝问道。

“我不晓得，我真的不晓得啊——我当时不在那个雅间里头嘛，也没有看到白姐她动手下毒——”杜和平哭丧着脸叫道。

“你没有看到，难道也没有听见吗？白慧琳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吗？她为什么要对赵老幺下手？”侦探追问道。

“呃，白姐她，她后来跟我说，是那个赵老幺暴露了、还想反水，所以不能再留他活口；我才晓得可能是她下的手，但是我当时不在那个雅间里头、真的没有看见她下毒！”杜和平低下头来说道。

“那赵老幺是因为什么事情暴露了？”

“就是，就是他负责隐藏和转运那些女娃儿的事情，白姐也是晓得的。”

“嗯，我们的调查已经发现，白慧琳早就和本地拐卖外地女子的人蛇集团有勾结、参与了在江津、璧山和重庆市区的拐卖和转运外地女孩的活动，罪恶深重，你跟她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吗？”侦探目光犀利、继续敲打着被审问的年轻男子。

“我，我晓得一些；”杜和平连忙点了下头、平静了一下后说道：“当初我母亲病重、为了挣钱我到重庆城区这边来打工，被别人欺负，是白姐救了我；她喜欢我、给我钱，还强迫我做了她的情人；但是她同时也是我的上峰——不仅仅是我在公司里面的老板；一开始白姐什么都不跟我讲，但是从她接触的那些人物和干的一些事情，我也了解到了一些、才晓得她是那个组织、就是你们说的人蛇集团里面的人。后来时间长了，白姐比较信任我了，才开始慢慢的跟我讲一些有关组织里头的事情，主要都是啥子能干、啥子不能干的规矩；而且她从来都不跟我讲机密的东西，譬如像跟她接头的那些关系。”

“好吧，那我问你——白慧琳是从谁那里接受指示的？换句话说——在你们这个犯罪组织里，谁是白慧琳的上峰？她的老板？”侦探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不知道，”杜和平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谁是白姐的上峰？这个她从来都是守口如瓶、绝对不跟我讲的；她去见她的上峰时也从来不带我一起去的。有时候她接电话或者要打电话的时候，也都要让我暂时离开房间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