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夏夜

这两天，出奇地热。热得我睡不着，一点钟还在看书。



我已经很困了，扔下那一本无聊的书，又拿起《柏杨回忆录》来。里面夹着一张纸条，记录我借的书。我拿起来一看，脑子轰地一下——上面写着一本书今天，哦，不，是昨天23：59：59到期。



睡意一下子都跑光了，我翻箱倒柜，在报纸地下找到了余杰的《铁磨铁》。怎么办？图书馆在城里，我不会很有时间去的。如果等到下个星期，罚款就要三四块，何况更重要的是信用的损失。


走，反正是热。穿衣起身，那上书，行驶在夏夜的城市中。


我从来没有这么晚出来过，往常这个时候早已入睡，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到城市的夏夜。

最初路上惊诧路上还有这么多车，三分之二是出租；然后惊诧夜晚还有这么多人，有些大概是热得睡不着，坐在绿地上，或站在路边抽烟。沿路的酒吧更是生意兴隆，熙熙攘攘。


前边的路警灯闪闪发亮，在夜里格外耀眼，仅有的一丝困意立即消失。大概是出车祸了，路被封了，只有绕道走。刚才走大路是一路红灯，现在小路还是红灯一路。 到了图书馆竟然用了将近二十分钟，比平时只快十分八分。图书馆的台阶上像往常一样坐着躺着无家可归者，只不过都睡着了。一个黑人女孩穿着裙子，抱膝而眠。 夏夜里已经透出了丝丝凉意。


无家可归者是城市的一景，基本上以年轻白人为主。他们基本上身强力壮，就是不工作。我看见他们就想，他们没有语言文化的困难，随便就能找个活，随便干点什 么就比现在强。最不济女人们还可以卖肉，可他们不，成天就这么晃着，也不知道怎么活的，而且许多人还养着一条或几条狗。他们白日里散布在市中心人流最大的 地方，懒散者或躺着晒太阳，或铺块布，放个杯子，靠张纸板，写上自己的诉求，杯子里往往有一两个硬币做饵和主人一样斜躺在杯子里。勤劳者往往站在交通密度 大的地方为汽车擦玻璃，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拿着工具划拉两下就能得到一两个硬币，当然更多的时候得到的是微笑或没有笑容的摆手拒绝。但是法国人往往有着狭 义的心肠，才使得这些人不会饿死，反而繁荣昌盛。更有聪明者连工具也不准备，直接拿着杯子面带笑容游荡在车流之中。

前几个月，市中心区发布法规，禁止任何人在公园里呆到十二点以后。这是针对流浪汉的，从此流浪汉们就自寻出路了，也不知道谁在图书馆的台阶上算不算违法。 其实，流浪汉们并不都是喜欢公园。有时候早晨起来我去唐人街进货，看到很多人三三两两相互挤靠着睡在商店后门的门洞里，躲避着冬日或春日的风寒。伴着他 们，有初升的太阳，遍地的烟头，空的饮料杯，阵阵的尿骚还有冻成冰的安全套。

还了书，回家的路上还盘算着怎么走，担心车祸现场还是被封锁。担心是多余的，一路绿灯，只用了十分钟到家。


终于睡着了，在两点钟的城市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