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11

在离家不太远的城市里开了一个长会，老李散会后的那天下午就开车打道回府。

从开会的地方到老李住的城市之间除了一段一百多里的州际高速外，剩下还有一百五十多里的乡间小道。其实说是乡间小道，车辆限速并不算低，通常都在五十五或六十五码左右，除了在中间间或穿过的小镇内限速低一些。

老李离开时天就已经有点擦黑了。在高速上走了一个来小时，老李觉得肚子有点饿，于是在下高速前三十来里的地方找了个出口踅摸个餐厅吃点东西。不知为什么，老李吃了不少东西，但就是没感觉到肚子里怎么饱起来。吃过饭后，看看时间好像还早，老李又给车加满油，准备重新上路。

本来老李记路的本领很好，但自从两三年前买了一个GPS后，出门远行时老李总是不自觉地把那个玩意儿拿出来贴到挡风玻璃上听它的指挥。就这样一来二去老李就有点离不开它了。虽然偶尔GPS会发出一些很愚蠢的绕路的指令，但总体来讲有了它开车的时候还是省了很多心，原来开车的时候需要注意的路牌和高速出口号都不用记了，只需要把目的地的地址输进去就万事大吉了。另外，有了这个东西找餐馆也方便了很多。想吃中餐的时候只需要输入“Chinese”就行；如果再想省点钱，那就输“Buffet”，选个中式自助总是可以满足口腹之欲的。这要是搁到以前，在路上开车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麦当劳什么的就把老李打发了，而现在选择的余地大了很多。科技啊，科技……老李经常感慨。

在加油站开出来以前，老李又重新把家设成了目的地。然后发动起汽车，开了出来。

按老李的记忆，还应该有不到半个小时就得下高速了。可不知怎么的，老李瞄了一眼GPS，上面提示还有近六十里的路程才能到出口。开会都开昏头了，老李暗骂。不管他，反正跟着GPS走怎么都能到家。

就这样开了近一个小时，终于GPS里的那个略微有点嗲的女声告诉他该右拐出去了。

老李把速度放慢，离开了高速上的滚滚车流。

一下高速，老李看见前面在引道的另一端有一家灯火通明的加油站。奇怪得很，这次下来的出口和老李以前多次走过的出口好像并不一样，因为以往GPS指的出口有一个Shell加油站在拐弯的右边，而这次却是个BP，在路的左边。而且，虽然现在时间才八点多，这诺大的加油站里居然没有一辆车。

老李没多想，沿着GPS指的方向向右拐过去。

往前走了没有几分钟，过了高速出口的几个建筑和微弱的路灯，周围就黑了下来。

说不清楚现在是阴历多少了，老李看不出来周围有到底有没有月光，但大概是没有吧。方向盘下蓝莹莹的仪表盘发出幽幽的光。车前的灯光打到面前的路上，在上坡或拐弯的时候，路中间的反光片一个接一个从夜色中跳出，像是一块块竖起来的多米诺骨牌；然而一旦遇到下坡或直路，成串的反光片瞬间扬起一条金色的长鞭，“倏”地一下甩到远方。

老李在开会的城市附近的一所大学有合作的项目，所以一年至少在家和这个大学之间往返几次。有时候离开得晚了，老李就得开一些夜车。总体来讲老李还是蛮喜欢开夜车的，找到广播里放着古典音乐的电台，伴随时而高亢时而低缓的乐曲，老李经常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了一只潜入夜色的猎豹，随着音乐的节奏在公路上奔跑。而另一些时候，老李喜欢听一些乡村音乐，听里面歌手自怨自艾的呢喃、或是略带沧桑的追忆。

但是，今天不太一样，老李搜遍了整个波段，听到的都是些慷慨激昂的布道的演说，而在这些电台里连一丝的音乐的影子都找不到。老李觉得很丧气，于是关了广播，专心地向前开。

老李越开越觉得奇怪，怎么自从那个出口下来连一辆同行的车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过，除了在出口处他记得有一辆车的尾灯向他的反方向离开？而平时这么早总是有不相识的人三五成群地一起开的，后面的开着近灯的车尾随第一辆打着高灯的，看着后者的灯光不断撕破前方幕布一般的黑暗。

老李看了看GPS，才走了这段乡间小道三分之一不到，他觉得握着方向盘的手的手心开始有点出汗。

伴随着发动机的不大的轰鸣声，老李终于看到前方有两点影影绰绰的跳动的红光。是了，肯定是自己车速快，追上了一辆。

过了不久，老李赶了上来，不过立即开始叫苦不迭。前面的这车也太慢了，限速五十五，老李平时都开在六十多一点，而这辆车的速度连四十五都不到。这段路由于坡多弯道也多，路中间是不能超车的双黄线。虽然老李这一路没看见一辆对面过来的车，但保险起见，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跟着那辆慢腾腾的家伙后面。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好容易前方出现了一段双车道的路段。老李一踩油门，打方向盘换到左边的车道上。就在他的车和那辆慢车快平行的时候，老李不自觉地向右转了一下头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老头或老太太在里面。

那辆车的仪表盘好像调得很亮，车厢里泛着老李以前没见过的一种非绿非紫的莹莹的光芒，驾驶员座位上好像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不对！那人也缓缓地把头转了过来，眼镜片反光过去，老李吓得魂飞魄散，那人是小陈！

心脏狂跳中，老李猛踩油门，呼地一下超了出去，后视镜里看见那辆车的头灯越来越远。然而，就在这段笔直平坦的上，那辆车的头灯灭了，车也凭空消失在黑暗中。

老李冷汗淋漓地驾车一路狂奔，偶尔扫一眼GPS上冷冰冰的数字，上面显示还有近一半的路！在车灯的照耀下，路旁黑暗中偶尔灰绿或灰白的树影悄无声息地从车旁疾速地掠过。

正在老李没命地往前赶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自己车的仪表盘也慢慢亮了起来，而且不光仪表盘，地板上好像也装了灯，整个车厢笼罩在蓝绿色的光华中。就在这时，老李眼角的余光看到原本放包的副驾驶位子上蓦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先是披头散发的低头坐着，然后缓缓抬起头来，转向了老李。老李虽然惊恐万分，但还是不禁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是小陈！他镜片碎裂，惨白的脸上横七竖八都是伤口，一条蜿蜒的绿油油的的液体挂在他的嘴角。小陈看着老李，诡秘地咧开嘴说话了，“老李，还给我……”

老李“嗷”地一声，右脚死命地抵到油门上，但没看见前方是一个大弯道，他的车“呼”地一下冲出了公路，冲到半空中，老李感觉身体随着飞起来的车子向无限深的深渊坠去，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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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在下坠的过程中拼命地一蹬腿，突然睁开了眼睛后却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家里的床上，转头一看，绿莹莹的数字告诉他现在是凌晨五点半。而刚才，只不过是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