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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队简史: 该师于1938年2月于湖南浏阳成立,伤愈归队的军人称为荣誉军人,荣誉师既由荣誉军人编成。由第92师荣誉团(4个大队)、第190师之荣誉团一个团,湖南保安荣誉团及第50师荣誉队改编而成。宋希濂任师长,1938年5月调第71军军长,林英接任,林英调补训处处长后,师长由原第2师师长郑洞国将军继任。1939年11月参加桂南战役,取得重大胜利。后进入缅北滇西作战。解放战争中在胶东和解放军交战,1949年1月10日,被华东野战军在“徐蚌会战”中歼灭。
二、隶属关系:
第31集团军(1938年6月--1939年1月)
新编第11军(1939年1月--1939年2月)
第5军(1939年2月--1940年4月)
新编第11军(1940年4月--1941年9月)
第8军(1941年9月--1948年2月)
整编第8师(1948年2月--1948年9月)
第8军(1948年9月--1949年1月)
三、历任主官:
宋希濂(1938年2月--1938年5月)[驻湖南浏阳]
林 英(1938年5月--1939年2月)[湖北宜昌]
郑洞国(1939年2月--1940年4月)[湖南零陵]
舒适存(1940年4月--1940年6月)
李 弥(1940年6月--1942年5月)
汪 波(1942年5月--1945年3月)[驻云南泸西]
王伯勋(1945年3月--1948年7月)
周开成(1948年7月--1948年9月)
石建中(1948年9月--1948年12月)
伍子敬(1948年12月--1949年1月)
四、治军
郑洞国于1939年元旦前后就任新编第11军荣誉第上师师长。去后不久,军长徐庭瑶将军升任集团军总司令,杜聿明将军继升军长,我乃调升为副军长,仍兼荣1师师长。这时,军的番号也改为第5军。
第5军共辖三个师。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将军(黄埔三期毕业生);新编第22师,师长邱清泉;荣誉第1师,师长郑洞国。此外,还有军直属的两个步兵补充团、两个战车团和装甲车搜索团、工兵团、汽车兵团、重炮团、辎重兵团等部队,全军约五万余人。第200师与军部驻于广西全州地区,新编第22师驻于湖南东安地区,荣誉第1师驻在湖南零陵地区。
郑洞国到第五军时,部队正在后方抓紧训练。徐、杜二将军都善治军。特别是杜氏继任军长后,进一步强化军事训练,提出“操场就是战场”、“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等口号,要求这支新组建的部队具有“五除”(除骄、除惰、除伪、除欲、除恶)、“三习”(习精、习诚、习勤)的朝气,刻苦练兵。他自己也是以身作则,几乎日日夜夜身在部队,严格督促。我初到便感觉到这支军队确有一番不同于其他国民党军队的新气象,令人鼓舞、振奋。
荣誉师是由抗战中伤愈官兵拨编而成的,官兵抗日意志坚决,作战经验丰富,勇敢善战,是一支素质不错的队伍。但由于部队老兵多,统驭起来比较麻烦,尤其是团营级军官中,湖南籍军官同广东籍军官之间也有些矛盾,经过鄂东战役后,这支部队残破不堪,亟待整顿。
郑洞国到职后,承军长信任,即悉心策划,锐意整顿,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支部队训练成为一支抗日劲旅。首先抓部队的爱国思想教育,努力增强官兵对日寇的民族仇恨和抗敌意识,同时大力整顿军风,严肃纲纪。当时本师第2团有位陈姓团长,乎素行为不甚检点,还在军中吸食鸦片,虽然多次劝诫而不能改正,我乃设法将其调出。对于其他不守纪律、违犯军规的官兵,我均按规定视其错误严重程度给予相应的处罚。而对于表现出色的军官和士兵,则及时予以奖励。如第3团团长郑庭笈,不仅勇猛善战,治军有方,而且个人操守优良,我对其信任有加,多方倚重。初时有人尚不服,私下说该团长与我同姓“郑”,可能有亲属关系,故有意抬举他。其实郑氏是海南文昌人,我是湖南石门人,彼此家乡相距千里,原来根本不曾相识,更无丝毫“裙带”关系。以后郑团长果不负厚望,在桂南昆仑关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颇受杜军长赏识,乃将其调至第200师升任步兵指挥官。
总之,经过一个时期的悉心整顿,部队的精神面貌的确有了很大转变。在军事训练方面,在副师长兼参谋长舒适存的协助下,大胆革除旧的形式主义那一套,侧重实战训练,严格要求每一位官兵都切实掌握射击、拚刺、投弹、夜战、近战等项军事技术。考虑到近代战争已发展为多兵种的联合作战,格外注意加强部队的步炮(包括战车)协同作战能力。这样从严训练仅半年时光,荣誉师士气旺盛,战力大大提高。
这期间,为了充实部队各级领导力量(郑洞国到职前后,师部和团营有不少空缺),郑洞国曾延请原在第2师的一些旧属前来共事。不久,舒适存、吴啸亚、汪波、赵霞等先后应邀而来。尤其令郑洞国感动的是,舒适存因其才干超群,亦为关麟征将军所器重,曾有意擢升他为军参谋长,而舒氏因与我有约在先,遂坚辞不受,如期而来。他来后,关将军还特地修书送行,其中有“兄之去,有古义士风,钦敬之余,尤使弟爱才难舍”等语。
从1938年冬至上939年秋,第5军各师进行了近一年的严格整顿和训练,全军的军事素质达到很高水平,精神风貌亦为之一新。其间最高统帅部曾派员到全州校阅,第5军的军事训练列为全国之冠。入秋后,第5军又在广西界首地区举行大规模的师攻、防、追、退演习,历时一月之久,军训部部长白崇禧将军、训练总监徐庭瑶将军等亲来参观督导。通过这次大型演习,进一步打下了第5军的作战基础。
五、参加战役:
《国民党军简史》里说该师参加武汉会战,当时是由32集团军直辖。
桂南战役
荣1师中将师长 郑洞国
副师长 胡家冀
参谋长 舒适存
荣1团上校团长 吴啸亚
荣2团上校团长 汪波
荣3团上校团长 郑庭岌
补充团上校团长 王文第
自武汉、广州相继沦陷后(武汉会战末期,日军三个师团从大亚湾登陆,于1938年10月21日攻陷广州),我国国际补给线粤汉路被切断,华南沿海海岸线亦为敌人所控制,仅广西与法属安南(今越南)的国际交通线还保持畅通。
日本帝国主义鉴于其“速战速决”的侵华战争战略已无法实现,乃一面在豫、鄂、湘、赣战场对我加强军事压力(1939年先后发动南昌会战、随枣会战、第一次长沙会战等),一面企图截断我国西南国际交通线,实行封锁政策,迫使国民政府因得不到国际援助而屈服。为此,日本大本营于1939年秋,决定以重兵进攻南宁,切断我西南之桂越公路和滇越铁路,并威慑云南、贵州,动摇我抗战大后方,力求达到以军事手段配合其政治上“逼和”的战略目的。
1939年11月15日晨,日军精锐的第5师团、第28师团和台湾守备队(一旅团兵力)共五、六万兵力,在海、空军的掩护下,先后强行在北部湾海面登陆,侵入广西。我军对日军的作战意图虽先已有所察觉,但因对敌登陆地点判断失误,加上兵力部署过于分散,第一线阵地很快被日军突破,沿海重镇防城、钦州等相继失陷。随后,日军兵分三路,直扑南宁。
为了保卫我西南边陲重镇南宁,阻敌北犯,最高军事统帅部命令第5军星夜开赴桂南前线,配合友军向日军反攻。
当时,因湘北战局曾吃紧,第5军已全军调驻衡山以北地区,担任保卫衡山、衡阳的任务。接到这项新的紧急命令后,本军各师迅速由火车输送至广西永福,然后徒步向南宁东北地区集中。第200师奉军部命令,派出步兵两团作为先遣部队,先行由桂林用汽车运往南宁。
然而,日军进展太快,11月24日即攻陷南宁。25日,第200师先头部队600团在南宁城郊二塘附近与敌遭遇,发生激烈战斗。日军依恃飞机和炮火优势,向我军发动多次猛攻。第600团官兵在团长邵一之指挥下,沉着应战,击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次日拂晓,日军改变战法,派出部队向我军侧后迂回,企图包围并切断我军退路。邵团长严令部队坚守阵地,自己亲率步兵一连,向敌迂回部队反击。激战中,邵团长身中两弹,仍不肯退下战场,指挥部队与敌人肉博,不幸又中坏??沉已彻?5?00团官兵闻团长牺牲,悲愤无比,再度向敌发起有力反击,将日军迂回部队击退,并夺回邵团长遗体,但副团长文模在战斗中负重伤,团附吴其升牺牲,官兵伤亡达三分之一以上。是夜,该团在第1营营长吴大伟率领下逐步撤至大高峰隘及甘圩附近占领阵地,继续拒敌。这时第200师主力逐次到达,于南宁东北七、八塘间占领阵地,协助友军作战,并掩护军主力集结。该师第598团在八塘附近与北犯之敌激战一周,予敌重创。12月3日晚,因友军在高峰隘方面作战失利,第200师乃奉命向宾阳以北邹圩附近地区转移。4日,敌第5师团第12旅团进占桂南战略要地昆仑关。我第5军主力荣誉第1师、新22师及军直属部队亦已到达迁江附近地区,奉命在宾阳及其以北地区占领阵地。此后,敌我围绕着南宁以北高峰隘和昆仑关一线,形成战略对峙局面。
我最高统帅部最初考虑,日军初犯桂南,兵锋正锐,而我军在这一地区的六师部队(不包括第5军三个师)经连日激战,损失甚大,乃指示桂林行营迅速调整部署,慎重应敌,不可企求速胜。同时命令桂南我军各部,加紧对敌游击骚扰,破坏道路桥梁及通讯设施,拒阻日军继续深入,以掩护我反攻部队集结。但白崇禧将军等行营高级将领认为,日军侵桂是策划巳久的行动,意在截断我西南国际运输线,若坐待敌人从容恢复交通,增调装备精良之援军,不独使我军日后反攻作战十分艰难,也使今后抗战时局更加险峻。不如趁日军目前在桂南兵力分散,南宁附近仅有四个联队兵力,除少数山炮外,其重兵器及机械化部队无法施展威力,给养补充亦困难之机,迅速反攻。况我机械化之第5军业已抵达迁江集结,无论兵力、装备都较敌优势,倘能抓住战机主动进攻,一举收复南宁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第38集团军总司令徐庭瑶将军、第5军军长杜聿明将军也持相同看法,先后向最高统帅部提出了反攻建议。
12月6日,最高统帅部复电桂林行营,同意并指示桂南我军迅速反攻南宁之敌。桂林行营据此拟定了反攻作战计划,其大致部署是:将桂南我军划分为东、西、北三路军。由第38集团军总司令徐庭瑶将军担任北路军总指挥,指挥第5军,作为主力作战部队,迎击沿邕宾路进犯之日军,重点攻击昆仑关,然后在东、西路友军配合下收复南宁。考虑到日军已控制昆仑关、高峰隘等险要阵地,增加了北路军反攻作战的困难,桂林行营决定将刚刚增援上来的第99军92师也使用在这一方面;由第26集团军总司令蔡廷锴将军担任东路军总指挥,指挥第46军(欠一师)及部分地方武装,在敌后游击骚扰,并破坏邕江南岸及邕钦公路交通;由第36集团军总司令夏威将军担任西路军总指挥,其第1纵队(第170师、135师)负责攻击高峰隘,吸引日军主力,其第2纵队(第131师、188师)担负破坏敌后交通任务,并切断邕宾公路,阻止南宁日军增援,孤立昆仑关之敌。
根据行营下达的作战计划,第5军积极进行攻击准备。当时邹圩以南迄昆仑关间之道路桥梁及通讯设备已破坏大半,现在忽然又接到反攻命令,各师只好组织部队和民夫星夜抢修。
12月10日,杜聿明军长在迁江附近之谭蓬村召开由全军团以上部队长参加的军事会议,作军事部署和战斗动员。由于敌机时常出没骚扰,会场设在一个山洞里,周围树木茂密,非常掩遮,容易防空。会场里用横布挂着一张桂南五万分之一军用地图,图上用红蓝纸标志着敌我态势。各级官佐都预感到将要打上一场残酷的硬仗,心情既兴奋又紧张,整个会场的气氛十分严肃。那天的会议主要由杜军长讲话,他详细介绍了日军的战略企图、敌我态势、敌人的兵力和作战特点,以及友军的位置和本军作战部署、任务、作战时间等等。杜将军很有信心地一再鼓励大家说:这次战役关系到抗日战争的前途,第5军是抗日战争中新建的第一支机械化部队,全军将士必须勇猛作战,歼灭日寇,一定要打出国威、军威。最后,全体与会军官起立,庄严举手宣誓,务必要胜利完成这次攻坚作战任务。会议一直开到黄昏,各部队长散会后立即返回所在部队传达动员。第5军自组建以来,已整训年余,部队兵强马壮,士气旺盛。作战命令下达后,全军将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与.日本鬼子一决雌雄。
12月12日,各师均按指定路线,利用夜行军秘密进入攻击准备位置,随后以突然动作,一举将号称“钢军”的日军第5师团的第12旅团包围于昆仑关地区,抗战以来罕见的一场惨烈的血战,便在这里爆发了!
从广西邕宁七、八圹之间的山心坳,到宾阳县思陇圩的古漏关,长数十华里,中间可通的仅有一条崎岖曲折的羊肠鸟道。唐宋以来这里就是沟通桂南、桂北的交通孔道,其中南宁至宾阳一段就是所谓“昆仑古道”。昆仑关位于邕宾公路要冲,距南宁以北约八十华里。周围群山叠嶂,绵旦相依,其中多是悬崖深谷,地势极为险要,素有“险峻雄关”之称,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北宋名将狄青,曾于宋仁宗皇佑五年(公元1053年)上元之夜,率军出奇制胜,袭占昆仑关天险,一举平定广南,这是历史上有名的昆仑关大战。此次我军攻打昆仑关,对手是装备精良,久经战阵的凶顽之敌,其困难和艰险又远非当年昆仑关之战所能比拟。
日军侵占昆仑关后,即在关口周围的高地上星罗棋布地修筑起许多据点式堡垒工事,外围设有数道铁丝网和鹿砦等障碍物,并以各种轻重武器编成严密火网,构成拱卫昆仑关的强固防线。日军发觉被我军包围后,企图凭借昆仑关天险,固守待援。这股气焰嚣张的敌人,以为我军无论如何也攻不下这样险要的阵地,绝未料到覆灭的命运已距他们不远了。
我军的攻击部署是:荣誉第1师、第200师为正面主攻部队,以公路为界,公路线上属第200师。军重炮团、战车团、装甲兵搜索团、工兵团,协助主攻部队作战;新编第22师为军右翼迂回支队,由原地出发,超越昆仑关,选小路进占五塘、六塘,切断南宁至昆仑关之间公路、桥梁交通要道,堵击敌增援部队北上;第200师副师长彭璧生指挥两个补充团编为军左翼迂回支队,由原地出发,经过岭圩、甘棠、长安圩,向八塘大迂回,进占七塘、八塘,策应正面主攻部队对昆仑关的攻击。另外,军汽车兵团、辎重兵团归兵站指挥,担任后方粮弹补给及伤员输送任务。军指挥所设在正面主攻部队第200师和荣誉师分界线的公路边一座高山上的山洞里。
12月18日凌晨一时,杜军长下达了攻击令。我军重炮团和各师山炮营集中火力向日军疾风般轰击,揭开了昆仑关大战的序幕。霎时,敌昆仑关及周围各主要阵地上火光四溅,浓烟弥漫。日军也猛烈回击,双方进行炮战。大约四十分钟后,日军炮火在我远射程重炮火力压制下逐渐稀疏下来,第一线攻击部队即在战车和我轻重武器的火力掩护下,向敌人阵地运动。荣誉师的突击队,纷纷跃出工事,猛虎般地扑向昆仑关周围各重要高地。
战斗最初十分顺利,荣誉师各团很快就占领了昆仑关外围的金龙山、仙女山、老毛岭、四四一、六零零等重要制高点。十一时左右,我师又相继攻占了罗塘和同兴西北高地,十三时再克高田圩、石寨隘、同平、枯桃岭,第200师方面攻击也有进展。日军在我军全线猛攻下,一部退守昆仑关核心阵地,一部向九塘溃退。根据缴获的敌人文件表明,本师当面之敌是日军第12旅团42联队。
在正面主攻部队与敌激战的同时,我右翼迂回支队新22师也按原定计划占领了五塘、六塘,与敌增援部队展开激战。
中午过后,我和参谋长舒适存率几位参谋和卫士离开师部,亲往昆仑关以北的第2团阵地视察、督战。此时该团已接连夺取了日军几处高地,正在攻打昆仑关北侧的几个小山头,越过这几个小山头,便是昆仑关关口。汪波团长见我们到了,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战况,立即将团指挥所前移,在火线上指挥作战。从望远镜中看到,我军官兵个个赛过猛虎,一路猛打猛冲,奋勇异常。约十四时许,我军又攻取了一两个小山头,日军防线发生动摇。我估计部队很快可以打进昆仑关,遂带着随行人员下山,跟在第2团后面向前移动。但刚行至山下一小块开阔地,东南方向忽然飞来几架日军水上飞机,在我军阵地上空往复轰炸扫射。因敌机飞得很低,很快就发现了我们,立即俯冲扫射。我们一时不及躲蔽,只好分散卧倒在附近水田的田梗边。敌机盘旋扫射了一阵子,方扬长而去。我们爬起来一看,除每人溅了一身一脸的泥土,竟无一伤亡。舒适存哈哈笑道:“难怪人家都说师长是位福将,果然刀枪不入,我们也跟着叼光了。”众人闻言也大笑不止,仿佛刚才的危险不过是场儿戏。
空袭刚过,日军增援部队在战车、装甲车配合下由九塘向我猛烈反攻。扼守昆仑关的敌人也乘机反扑,复将第2团刚刚占领的小山头夺去,该团被迫收缩阵地,与敌对峙。我亦将师部移至仙女山,指挥各团作战。
我第一线部队与敌激战至晚,伤亡颇重,仅荣誉师就伤亡官兵百余名,损失战车三辆。入夜,罗塘及同兴北面高地又陷敌手。
当夜,我和师部人员就宿营在仙女山。在山顶上,可以清楚地望见四四一高地和附近几处高地彻夜鏖战,敌我争夺极为激烈。天明时,师部一作战参谋用望远镜观察敌情,因阳光反射,为敌发觉,立即有一排排炮弹呼啸而至。幸亏山顶上有巨石相合,成天然障碍,我们隐蔽其间,倒安然无恙。有几位送饭的伙夫,当时也在山上观战看热闹,遭炮击时因无经验,到处乱躲。其中一位急切间只把脑袋插到石缝里,整个身体却都暴露在外边。炮击过后,他还不肯出来,犹在那里撅着屁股瑟瑟打抖,引得众人一阵阵大笑。
19日,杜军长命令荣誉师继续对当面之敌攻击,重点指向六五三高地。这个高地为昆仑关东北之要点,可以瞰制整个昆仑关战场,有二百余名日军据险死守。从拂晓起,本师左翼第3团组织多次冲锋均未奏效,伤亡较大,日军乘我军攻击顿挫发动逆袭,双方激战甚烈。在此关键时刻,我军连长杨朝宣、排长杨明率突击队,携带刺刀、手榴弹冒死突入敌阵,与敌短兵相接,将敌大部歼灭,终于控制了这个重要制高点。日军恼羞成怒,在飞机掩护下不断向六五三高地发动逆袭,并对我老毛岭及四四一高地守军猛烈反击,激战整日,但均被我军击退,损失惨重。日军为了挽回败局,于当日由南宁派出援军分乘四十辆军车,强行通过我新22师在五塘的封锁线,驰援昆仑关。这股敌人的意外到来,加剧了我军的作战困难。
鉴于敌人正面的顽抗,以及敌人后方部队不断强行增援,杜军长决心增强第一线攻击兵力,命第200师接替两日来伤亡较大的荣誉师防守仙女山、六五三高地、老毛岭、枯桃岭等阵地,并担任正面攻击,荣誉师则负责向昆仑关之敌两翼迂回包围,以求迅速击破日军。
12月20日清晨,第200师部队在一连战车和重炮支援下,猛攻昆仑关。为了配合第200师作战,我命荣誉师主力第1、2团由老毛岭、四四一高地,第3团由石塞隘、同平夹击八、九塘及其北方公路两侧的敌人,战况颇顺利。七时许,我战车一度突入昆仑关,步兵也从东、西、北三面逼进守关之敌,但日军顽抗不退,在空军配合下拚命反扑,终使我军立足不稳,不得不退出昆仑关。此后我军一连强攻两日,均未能拿下关口,且有较大伤亡。
由于战事牡于胶着状态,我军随时都有可能因敌人得到南宁方面的增援而前功尽弃,杜军长为此极为焦虑。12月22日深夜,他同我详细分析了几天来的战斗情况,感到战事之所以未达到预期进度,除了日军训练有素,惯于山地作战,我军对此估计不足外,我军也暴露出一些严重弱点,如正面部队攻击面过宽,使兵力不易集中;步炮及战车协同不良,火力分散,虽弹药消耗多而效果甚少。此外我军未拔除日军在昆仑关两侧各高地上的坚固据点,而径先攻击关口,使自己在四周敌人的交叉火网下难以立足,这在战术上也是失策的。为此,经与各师师长磋商,杜军长决定立即调整部署,改变原来的作战方针,采用要塞攻击法,集中优势兵力夺取昆仑关周围的几个重要高地,重点指向昆仑关西北的罗塘高地,最后再解决昆仑关之敌。
考虑到荣誉师官兵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在近几日的战斗中表现突出,杜军长把攻打罗塘高地的艰巨任务交给了我,同时命我抽出第3团,利用夜行军从右翼高地袭击九塘日军阵地,对昆仑关之敌作战术包围。第200师各团则由正面佯攻,牵制敌人兵力。
罗塘高地是昆仑关西北的天然屏障,也是日军的一个重要支撑点。日军在阵地上构筑了坚固的堡垒工事,并在前沿设置了三道铁丝网,其第21联队的一个加强中队约二百余人,配备轻重机枪十余挺、迫击炮数门,防守在这里。此外,罗塘守敌还得到附近同兴小高地、槁头以东高地日军的火力支援。
12月23日,我命第1团吴啸亚部首先投入攻击。为躲避敌机轰炸,攻击时间定在傍晚。但该团整整攻打了大半夜,也未取得什么进展。杜军长很焦急,不时在电话中催问战果,最高统帅部也直接向我了解战况。我深感此战责任重大,乃决心尽最大努力攻克这一要点。
次日中午,我命第l团接替第2团在四四一高地的防务,改由第2团汪波部担任主攻。为了指挥方便,我偕参谋长舒适存将指挥所又迁回距罗塘高地最近的仙女山,亲自布置对罗塘之敌作最后的总攻。
经连日鏖战,第2团损失很大,兵力仅余不足两营,但官兵们都打红了眼,士气极为高昂。我命汪团长挑选一营官兵组成突击队,于午后三时许隐蔽进入攻击准备位置,另配属德造十五生重榴弹炮一连、迫击炮一营、重机关枪两连作强大火力支援。
临近黄昏,折腾了一天的敌机终于退去,我即命炮兵集中猛轰罗塘高地,摧毁日军工事。一小时后,令炮兵延伸射击,并以少量步兵佯攻,将敌人诱入阵地,再以强大炮火猛袭。这阵炮火打得又准又狠,轰得日军在阵地上狼奔豕突,死伤近半。一刻钟后,我军炮火再度延伸射击,匍匐在山下的突击营官兵一跃而起,以排为单位梯次配置,前仆后继,飓风般地突入敌阵。在攻击中,我军排长喻国强中弹负伤,卧在血泊中坚持指挥战斗,后见另一名排长陆谨卿率队前来增援,勇气益增,夺持大刀一柄,振臂大呼:“弟兄们,杀呀!”广与陆排长并肩率先冲锋,奋力劈开敌阵地前沿的铁丝网,后继官兵一拥而上,突入敌阵,与敌展开激烈肉博。我军另一连指导员李高荫在其连排长相继负伤后,自动督率全连官兵向敌突击,最后壮烈殉国。至晚七时,扼守在这一高地的日军除两人负伤被俘(其中一名因伤重于翌日死去),其余全被击毙,我军战旗终于再度插上罗塘高地。但此时我第2团突击营,也仅剩下数十人。
攻克罗塘高地,大大振奋了全军的战斗士气,杜军长格外高兴,下令嘉奖第2团全体官兵,并犒赏法币五千元。蒋介石先生也亲由重庆来电褒勉:
桂林郑师长洞国:敬亥参二电悉。○密。昆仑关之得失,影响于南宁作战者极巨。该师激战七昼夜,卒克要点,具见该师长指导有方,将士用命,深用嘉奖。仍希本一贯之精神,以歼顽敌,完成任务为盼。川。中○。艳申。令一元骥。印。
我立即将嘉奖电及嘉奖令晓示各团,鼓励全师官兵再接再厉,英勇奋战,直至全歼昆仑关之敌。
在我师汪团攻打罗塘高地的同时,第3团在九塘附近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战果。24日下午四时许,第3团运动至九塘两侧高地时,正遇敌第2l联队主力强行向昆仑关增援。该团郑庭笈团长用望远镜观察九塘敌阵地,发现九塘公路边的大草坪上有日军军官集合讲话,遂命第1营在高地上占领阵地,命令追击炮连、重机关枪连集中火力向敌猛击。敌人未料到我军已悄悄摸到附近,猝不及防,被我毙伤甚众。战后查明,日军第12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就在这次炮火袭击中被我军击毙。
我军正面两师乘攻克罗塘高地之余威,于12月25日继续向界首附近及六五三高地西南侧等日军据点发动猛攻,战斗极为激烈。黄昏前,同兴附近有一股日军企图突围,被我军击溃,遗尸遍野,残部狼狈向南溃逃,我军俘获战马三十余匹及文件、武器甚多。昆仑关以西地区,除同兴附近尚有一小股日军顽抗外,其余均为我军控制,荣誉师第3团且已攻略昆仑关部分阵地,并占领其附近各高地,残敌纷纷退守昆仑关东侧高地。
日军这时已处于我军的四面包围之中,仅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其弹药给养尤为困难,几陷于绝境,包围圈内的日本鬼子将随身携带的粮食吃光后,便生吞附近田间的稻谷,最后不得不摘拾树叶、草根。一些敌兵因弹药用尽,只好用竹子削成梭标来与我军作战。不少横卧在山野上的被我军击毙的日军尸体,看上去衣衫破烂,有的甚至只着一条短裤,浑身肮脏不堪,从中可见其处境之窘迫。日军曾出动飞机空投物资,救援被困部队,但不断遭到我军炮火拦截,有些降落伞也被我军缴获了,其中有做工十分精致的饼干、肉食、蔬菜、食盐以及罐头等,我们在前线曾享受过几次日本人“奉送”的大餐。在我军的沉重打击下,这支曾经骄横不可一世的日本“钢军”的士气开始下降了,我军缴获的日军作战日记中曾有这样的记载:“数日以来,当面之敌对我猛烈攻击,其战斗力为对华作战以来从未遭遇者,因此伤亡极重,实足寒心。”
经过一星期的血战,我军伤亡虽大,却斗志不减。特别令人感动的是,正当前线酣战之际,昆仑关附近的村民自发地组织起来,将家中仅存的酒、肉、粮食、蔬菜等统统拿出来劳军。昆仑关地处桂南山区,土地瘠薄,经济凋敝,老百姓的生活极为贫困。杜军长曾指示各师,务必严明军纪,不准擅动民间一草一木,故对百姓们的盛情,我们再三辞谢。但仍有许多百姓执意要送,而且非要亲自送到火线上去。在罗塘高地激战时,就有一些青壮村民肩挑手抬,准备冒着敌人的炮火将酒肉饭菜送到第一线官兵手中。我出于安全考虑,只好派人收下这些物品,但坚决劝阻他们上火线。面对这些可亲可敬的父老乡亲,使前线官兵深受感动。
昆仑关战役后期及战役结束后,后方各界民众也纷纷组织慰问团慰劳前线将士,著名的剧作家田汉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曾来到我的师指挥所详细了解战况,深为前线抗日将士气壮山河的英勇气概所感奋,并写下了一首气势雄浑的七言诗:
昆仑关
一树桃花惨淡红,雄关阻塞驿亭空。
倭师几处留残垒,汉帜依然卷大风。
仙女山头奇石耸,牡丹岭上阵云浓。
莫云南向输形胜,枢相当年立战功。
前线父老乡亲的大力支援和后方各界的热情鼓励,给全军将士增添了无穷的斗志。我正面两师根据杜军长的命令,继续猛攻昆仑关东北及界首附近各高地之日军阵地,力图将残敌一举围歼。新22师和彭璧生支队,连日来也在六塘、八塘附近与日军激战,予敌增援部队沉重打击。
正当我军步步紧逼、胜利在即之际,却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12月25日,由南宁向昆仑关增援的日军台湾守备队之第二联队主力,迂回攻击我左翼第99军92师防守的高山岭、桔子岭一线阵地。午后,该线阵地为日军突破。第92师在新22师一个团的配合下,虽于次日重新恢复了原阵地,但前后仍有两干余日军突入,对我攻关部队威胁甚大。
昆仑关残敌得到这支生力军的增援后,死灰复燃,遂凶猛反扑。12月27日,敌援军干余,在空军和地面炮火支援下,向四四一高地猛烈反攻,我守军与敌激战良久,伤亡殆尽,这处位于昆仑关西南的制高点不幸又陷敌手。同时,另有大队日军(约一联队兵力)不顾我新22师及友军第92师等部的阻击,不断强行由六、七塘间渗入。昆仑关战局再度出现反复。
面对这一严重情况,杜军长经向桂林行营和集团军总部请示后,决心进一步收缩兵力,加强正面攻击力量,逐次攻略昆仑关附近各要点。为此,军部将在六塘、八塘附近作战的新22师主力和彭璧生支队陆续调回,担任军总预备队;命新增援上来的友军第159师主力接替第200师在六五三高地、六零零高地、枯桃岭、立别岭一线的防务,该师另一部接替彭璧生支队之原阵地;命第200师(配属军补充第l团、山炮一连、战车一连、新22师迫击炮连)展开于罗塘南端高地、同兴北侧亘界首北侧之线,以重点保持于公路东侧,逐次攻略昆仑关东北侧敌各据点,并向九塘附近进攻;荣誉师占领仙女山及其以南金龙山高地亘老毛岭之线,策应第200师攻击。杜军长考虑,四四一高地为我军右翼前进之重要支撑点,东可控制昆仑关及至五塘公路,若久为日军占领,则成为我军攻击的一大障碍。乃指示我师抽出有力部队,务必夺回该高地并固守之。我将反攻四四一高地的任务,交给了第1团团长吴啸亚。
12月29日,第200师在优势炮火的支援下,向界首东西各要点发动强攻,战斗极为激烈。与此同时,荣誉师第1团吴啸亚部也于拂晓在强大炮火支援下,向四四一高地猛烈攻击。该团官兵冒着日军炽烈的火网,不顾重大牺牲,经几小时剧烈战斗,奋勇杀上主峰,将残敌驱逐至高地南侧,敌我各据反斜面阵地,相距仅百余公尺。未几,敌援兵二三百人赶至,复向我凶猛反扑,双方在主峰两侧肉搏厮杀,血战彻夜,我军阵地始终屹然未动。
这天下午,我正在师指挥所指挥部队攻击四四一高地之敌,忽接杜军长电话。他极为焦虑地告诉我;第200师对界首高地的攻坚接连受挫,损失惨重,已无力再施攻击,问我有何办法。我心里清楚:界首,这个位于昆仑关东北的险要高地,山势巍峨陡峭,其东西侧可居高临下俯瞰昆仑关,军事价值极重要。我军若不能有效控制这一要点,就无法夺取昆仑关并在那里站住脚,故杜军长急切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考虑片刻后,我觉得荣誉师老兵居多,打攻坚战有些经验和把握,虽然部队经连日剧战伤亡甚重,且正与敌人在四四一高地浴血厮杀中。但界首高地之得失如此重要,在此战役关键时刻,不能不做最后拚搏。遂毅然向杜军长表示,本师第3团郑庭笈部刚刚归回建制,尚有相当力量,可调去攻打界首高地。军长见我在紧要关头能以大局为重,不由大喜,大声称好,命将该团即刻调归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将军指挥,马上准备投入攻击。
与杜军长通完话,我还不放心,特命郑庭笈团长速到师部来,当面向他交代一番。不多久,郑团长披着满身征尘,急促促地跑到我跟前。我扼要地向他布置了作战任务,并提示了一些山地攻坚战的要领,最后加重语气,格外严肃地说:“郑团长,能否迅速夺取界首高地,事关战役全局。军长命令你部要不惜一切代价攻克它,倘作战不力,定将以军法论处!”
“请师长绝对放心,我一定拿下这个高地。若攻不下来,不用军长杀我的头,我自己杀头!”郑团长一路跑得气喘吁吁,但口气极为坚定。他庄重地向我行了军礼,转身又大步奔回自己的部队。
当日黄昏,敌机久久不肯退去。第3团官兵冒着敌机的扫射和高地上日军倾泻的浓密火网,高声呐喊,勇猛冲锋,但多次被敌人击退。以后郑团长又组织爆破手,以集束手榴弹炸敌人的地堡,但几批爆破手在日军的侧射火力下无法接近,先后中弹倒下,攻势一再顿挫。此时该团已遭受很大伤亡,九个步兵连中,就有七个连长伤亡。郑团长不愧有勇有谋,见强攻不成,遂改为智取。当夜,他挑选了一支敢死队,利用夜色掩护,分组悄悄地爬上山去,在敌人阵地前沿附近潜伏起来。次日拂晓,我军调整后的重炮再度向界首高地猛烈轰击,把敌人的工事打得七零八落。炮击刚停,早已埋伏多时的各突击组便迅猛地跃入日军阵地,用手榴弹摧毁敌人的火力点。日军见我军犹如神兵天降,眨眼功夫就出现在眼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由慌乱起来,只好纷纷端着刺刀,嚎叫着跳出工事与我军拚命。郑团长在山下见敌人方寸已乱,即不失时机地挥兵掩杀,经三小时激战将守敌全歼,终于攻占了这一险要的制高点。
界首一失,昆仑关之敌顿失屏障。军部命令新22师超越第200师阵地,围攻昆仑关。12月31日午前十一时许,该师邓军林团将昆仑关完全克复,残敌纷纷向九塘溃退。
郑庭笈团在界首高地传出捷报时,荣誉师正面仍在四四一高地与日军苦战,战况空前惨烈。12月30日晨,日军陆空协同反攻,我第1团余部坚守四四一高地主峰及附近几个山头不退,屡挫敌锋。激战中,第l连连长张咸顺、第3连连长刘世昌、第6连连长溶开等先后壮烈牺牲,第5连连长王延安也被日军重机枪枪弹洞穿双腿,身负重伤,各连士兵伤亡更重,每连仅存一二十人。上午九时许,日军乘我伤亡惨重、兵力疲乏,倾其全力再度向高地东侧猛攻,据守此处的我军官兵伤亡殆尽,丢失了两个山头。次日晨,我调补3营增援上去,该营动作迅猛,几次冲锋将失守之两个山头夺回,毙敌百余。
此时我军已攻占昆仑关,日军虽被迫向九塘方向溃退,却丝毫未放弃控制四四一高地的企图。盖因该高地为昆仑关西南之有力支撑点,敌人为争取时间,及作尔后进退攻防的打算,都欲与我拚死争夺,必求得之。1940年1月1日,日军不惜孤注一掷,调集重兵,在飞机掩护下,由石桥、上寥、那林三面围攻我主峰阵地。第1团及补3营官兵头顶敌机的狂轰滥炸,英勇抗击近干名日军的持续进攻,最后终因伤亡殆尽,被迫退至高地北侧一隅死守待援。
鉴于四四一高地危急,我只好将手中唯一掌握的机动部队——第2团余部派上去与敌人做最后的争夺。该团这时仅存三百余官兵,临时编为三连,由汪团长指挥增援反攻,苦战终宵,敌我伤亡均极惨重,然日军援军仍在增加,我守军不足两百人死守高地北侧,与敌距离仅隔棱线,对峙成胶着状态,高地西侧山头,亦悉为敌人占领。
双方相持至元月二日,敌机协同步炮兵继续猛攻,第2团官兵伤亡更巨,但仍死死守住了阵地。次日黄昏,残暴的日军竟狗急跳墙,惨无人道地向我军施放毒气,随后再以陆空协同进攻,守军愈战愈少,阵地危在旦夕。这时,连惯打硬仗的汪团长也沉不住气了,连连在电话中向我告急,最后甚至哀声请求:“师长,我实在顶不住了,弟兄们快拚光了,您就让我先撤下去吧!”
参谋长舒适存在旁听到,急切地说:“师长,汪团不能撤,我们必须与敌人打到底!”他生怕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做出错误的决定。
我深知汪团长的处境,事情非到万不得已,这条铮铮硬汉是绝不会想到在敌人面前撤退的。但又虑及四四一高地万一失守,不独使奉师数日来之血战功亏一篑,也将使整个战役受到严重影响,遂咬紧牙关,斩钉截铁地说:“汪团长,现在敌我已决战至最后关头,坚持到底便是胜利,你一定要死死顶住敌人,等待增援,没有命令不准放弃阵地!”
我见他还在犹豫,乃厉声命令道:“就是剩下一兵一卒,你也要给我顶住,丢了阵地,我砍你的头!”
军令如山,汪波从我不容置否的严厉态度中,知道我绝不会允许他撤下高地,只得督队拚命死守。
这时,舒参谋长已将师部特务连一部和传令兵、伙夫等勤杂人员及部分主动请战的轻伤员等共一百八十余人,组织成一支突击队,整队待命。这是我们身边最后的一点力量,成败在此一举。我下定决心,命突击队立即出发,跑步增援四四一高地。
突击队利用暮色掩护,悄悄绕至敌阵地侧背,突然发起猛攻,四四一高地四周一时枪声大作,杀声震耳。日军久战不下,已成强弩之末,更未料到已是精疲力竭、伤亡惨重的我军,此刻还能发起这样凶猛的进攻,顿显慌乱,在我军猝然夹击下,死伤枕藉,残部仓皇退去,我军遂将昆仑关周围的这最后一处重要高地稳固占领了。
昆仑关战役,是中日两国精锐军队间的一次殊死决战,其激烈程度为抗战以来所罕见。而在这次战役中,四四一高地争夺战又是往复拉锯最剧烈、持续时间最久、彼此牺牲最惨重的一次战斗。战斗结束不久,我偕参谋长舒适存踏着尚未消尽的硝烟,亲往该高地视察。双目所及,但见主峰及附近各山头上弹坑累累,子弹壳、炮弹壳、手榴弹木柄、破损的枪械比比皆是,草地树木悉被焚烧,无一块完好之地,双方许多阵亡官兵的尸体散卧其间。高地北侧,是我军最后据守的阵地,也是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棱线两侧敌我死伤枕藉,双方阵亡官兵交错倒卧在血泊中,几无法插足。沿着高地北侧前行,仅几十公尺距离内我军阵亡将士的遗体就有近百具,据汪团长介绍,这些烈士是在向敌人反冲击时先后倒下的。有不少烈士虽早已停止了呼吸,但还怒目圆睁,身躯保持着向敌冲杀、投弹的姿态。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大个子士兵,他的左腿已经断了,身上几处弹伤刀痕,军衣浸满紫褐色的血迹,但一双粗壮的大手却死死钳住一个日军士兵的喉咙,将其压在身下。显然,这位烈士是负伤之后,又与敌人肉搏牺牲的。目睹此悲壮情景,连我这个久经战场的军人,也不禁落下热泪。的确可以这样说,昆仑关战役的胜利,完全是靠抗日将士们的血肉和生命换取的。
荣誉师攻占四四一高地后,因伤亡奇重,奉命转移至思陇以南地区休整,防务由第200师接替。这时,九塘及其北方公路交通,均在我军控制之下。元月4日拂晓,新22师和第200师乘胜攻击,与南宁增援之敌激战于九塘,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将军亲冒矢石,指挥作战,不幸负伤,但我军终于攻占九塘。此后两师又一连攻击数日,终因兵力薄弱无大进展,遂于元月10日奉命将防务移交第36军接替,撤至思陇附近整补,昆仑关战役乃告结束。
是役,我军将日军精锐的第5师团12旅团基本全歼,并歼灭其台湾守备队一部,敌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第42联队长坂田元一、第21联队长三木吉之助、副联队长生田滕一、第1大队长杵干作、第2大队长宫本得、第3大队长森本宫等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军官,均被击毙,士兵亦有四千余人阵亡(这是战后日本防卫厅公布的数字)。我军俘获日兵102名,战马79匹,缴获山炮10门,野炮12门,战防炮10门,重机枪80挺,轻机枪102挺,步枪二千余支(各师未上缴的数目尚未在内)。其他军用品和弹药等堆积如山,不计其数,造成抗战以来我军攻坚战役的首次胜利。
战役结束后,我们将大批战利品运至柳州、桂林、全州等城市巡回展出,大大鼓舞了后方民众的抗战信心。最高统帅部对取得这次战役胜利也格外振奋,下令嘉奖并犒赏第5军全体将士,并给杜聿明将军和我,以及戴安澜、邱清泉等有功将士授勋。第5军参谋长黄翔赴重庆向军委会汇报战况时,蒙蒋介石先生和夫人宋美龄女士亲自召见,设晚宴款待。席间,蒋先生夫妇详细询问第5军及友军在昆仑关作战经过,对我军抗日将士奋不顾身、忠勇爱国的精神褒勉有加。
在这次战役中,我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仅第5军就有一万一千余人负伤,五千余人殉国。其中荣誉师伤亡官兵达三千四百余名,可见牺牲之惨重。为了祭奠昆仑关战役中的英烈,杜聿明将军于1946年特在昆仑关之阳修建了阵亡将士墓园和纪念塔,并将他当年所写的挽联刻于柱上:“血花飞舞,苦战兼旬,攻克昆仑寒敌胆;华表巍峨,扬威万里,待清倭寇慰忠魂。”
本次战役荣一师阵亡官兵1024人,其中:荣1团官13人,兵229人;荣2团官10人,兵308人;荣3团官14人,兵192人;补充团官12人,兵195人。
纵观昆仑关之战,我军以数倍于敌的兵力和一往无前的勇气攻坚作战,血战近二十日而力克昆仑关天险,歼敌一旅团之众,这样出色的战例又为八年抗战写下了光辉的一页。这次战役能够取得胜利,除了杜聿明将军等前线将领指挥坚决、果断,广大将士勇敢用命以外,我上级指挥机关对敌情的正确判断、对战机的准确把握,以及广大民众的热情支援等等,也是克敌致胜的重要因素。此外,部队平时的训练、官兵的军事素质,和实战中步、炮、战车的协同等等,也显示出重要的作用。不过,我军在这次战役中也暴露出一些弱点,如战前准备不充分,对敌人的顽强抵抗估计不足,作战中炮火和兵力的使用不够集中,攻击点的选择有时不够科学等,这些使我们多付出了一些代价。实际上,第5军在歼灭敌第12旅团后,因兵力消耗太大,已无力再承担反攻南宁的任务,只能撤下整补,不久昆仑关又陷敌手。以后桂南我军在粤北第12集团军的呼应下,乘日军被迫收缩战线之机,发动春季攻势,再度收复昆仑关,并于同年10月克复南宁、龙州、钦州等城,终于将日军完全赶出桂南,历时一年的桂南会战方告结束。
昆仑关战役结束后,第5军撤至柳州一带整补。这期间,我们在柳州专门召开军事总结会议,认真、深入地探讨这次战役的经验教训,着重研究日军的作战特点及战术等。会议材料上报后,颇受最高统帅部重视。
经昆仑关一战,第5军威信大增,深受各方瞩目,被誉为抗日劲旅。杜聿明将军对荣誉第1师在战役中的出色表现尤为满意,除奖励有功将士外,还多次与我商议,希望能从汪波和郑庭笈这两位骁勇善战的团长中,选一人到第200师去,他特别欣赏这两个人在训练部队和作战指挥方面的才能。以后郑庭笈奉命到第200师,担任步兵指挥官。
我对杜将军这种奖惩严明、求贤若渴的态度十分钦敬。本来,第200师是杜氏的基础部队,他对这支部队一向倾注了很大心血,却从不因此私心用事,过分偏爱。在昆仑关战役中,荣誉师和第200师都担任过主攻部队,表现均极出色。但杜军长认为荣誉师在部队训练上有一套办法,且因部队老兵多,官兵实战经验丰富,作战勇猛灵活,所以很重视并推广本师在训练、指挥、战术运用及战斗作风方面的经验,藉以提高整个部队的战斗力。他调郑庭笈去第200师,用意也在于此。这种待人处事的胸襟和气度,在当时的国民党将领中确实是很难得的。
不久以后,部队重新进行了改编。我奉命以荣誉师为基础,组建新编第11军(后番号改为第8军),由我担任军长。军辖三师:荣誉第l师,师长舒适存;第33师,师长张世希;第5师,师长姓刘,是江西人,但名字记不清了。第33师当时尚驻防于鄂西,以后也始终未曾归回建制,实际归我指挥的部队只有两师。
新11军刚刚成立,即奉命开赴湖南衡阳。由于荣誉师在昆仑关战役中减员很大,补充了大批新兵,尚未及训练。第5师虽是老部队,但战力较弱。所以一到衡阳,我就着手大力整训部队,力图尽快恢复和提高部队战力。
可惜我们在衡阳仅驻扎月余,即逢枣宜会战吃紧,日军主力正向鄂西战略重镇宜昌迫近,我军旋奉命紧急开赴鄂西增援。
先是,武汉会战以后,日军虽然占据了素有“九省通衢”之称的武汉三镇,并先后攻占了南昌、九江、岳州、钟祥、信阳等地区,形成了拱卫武汉的安全圈。但是,中国军队仍据有战略地位极为重要的大洪山、桐柏山及随枣、宜昌、襄樊等据点,不仅成为我川陕后方的重要屏障,也对武汉日军造成严重威胁。为此,日军曾于1939年5月出动四个师团共十余万兵力,进攻随(县)、枣(阳)地区,企图一举围歼集结在这一区域的我第五战区主力。我军在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指挥下,与敌周旋月余,迫敌无功而返,是为随枣会战。
我军于1939年冬在豫南、鄂北主动出击,予敌很大打击,使日军更感觉到武汉受到严重威胁,遂重新调集四个半师团以上的兵力,于1940年5月发动枣宜会战,分三路进攻枣阳、襄阳、宜昌等地。其作战企图是:首先在随县、襄阳一线以北地区,围歼我第五战区主力,再转而将汉水右岸的我军压缩至宜昌一带歼灭之。
此后,日军虽增调援军,再占枣阳,与我军相持于唐白河一线,却无法再取得新的进展。
6月初,我率军部和荣誉师赶至宜都,第5师稍后也进抵枝江待命。这时鄂西形势已相当吃紧,各路日军纷纷逼近宜昌外围,与我军在当阳、枝江一线激战。
我抵达宜都后,因军情紧急,未及休息即渡江到设在长江北岸三游洞的第六战区司令部请示机宜。陈诚将军亲自向我介绍了敌情,命本军编入郭忏将军指挥的江防军序列,担任长江一线防务。
接受了任务,我连夜赶回宜都防地,部署部队沿江布防。这时第5师也奉命开到宜都,我将该师控置于第二线,作为预备队。
次日深夜,忽接战区长官部急电,谓江北战局危殆,命我率荣誉师立即渡江增援,留第5师负责江防。
我刚刚率荣誉师渡过江,又接陈长官电令,要我的军部仍撤回南岸,荣誉师归第26军军长萧之楚将军指挥。但该师尚未与友军联络上,便与大批日军遭遇。时我江北部队正向宜昌方向撤退,荣誉师以孤军与日军奋战一日,方奉命乘黑夜掩护向鸦雀岭转移,改归第2军军长李延年将军指挥。岂料该师于次日晨到达鸦雀岭时,友军已走得不知去向,日军又跟踪而至,只得再向宜昌以东之土门垭转移。
土门垭位于汉宜公路要冲,是宜昌的门户,军事地位十分重要,可惜我军事先未在此构筑强固阵地,亦未配置有力部队防守。荣誉师在土门垭与日军血战整日,势单力薄,终难立足,处境愈来愈险恶。
当日傍晚,我接到陈长官电令,大意是命荣誉师相机向宜昌西北山地转进,准备尔后之攻势。但命令中有几个字词意模糊,让人无从把握,我阅后颇为踌躇。这时荣誉师连电向我告急,我担心再延误时间,日军主力续进,该师有遭围歼的危险,故来不及再向战区长官部请示即将命令转发了出去。不久,荣誉师力战突围,向宜昌西北方向撤退了。
6月14日,鄂西战略重镇宜昌终于失守。我军稍后虽发动反攻,一度夺回该城,但很快又陷敌手。我军只好放弃收复宜昌的打算,重新调整部署,稳固现有防线。日军也因兵员和物资消耗过大而无力再兴攻势,停止了作战行动,历时两月的枣宜会战遂告结束。
宜昌之失,从根本上说是我军战略失误造成的。本来我军在长江两岸集结有大量兵力,却始终未能形成一支具有较强机动性的打击力量,反被分散用来防守宜昌及周围众多据点。由于分散兵力固守宜昌诸点,使我军始终处在内线作战的不利地位,无法形成拳头,机动灵活地打击敌人,处处显得被动,穷于招架,最后被日军各个击破。
枣宜会战结束后,上峰追查宜昌失守的责任,江防军司令郭忏将军以下军长、师长受处分者多达二十余人,我亦因荣誉师弃守土门垭,被记过一次。这是我在国民党军队二十余年戎马生涯中,唯一受到的一次军纪处分。
荣誉师师长舒适存将军因是直接责任者,不仅被撤了差,还被判了五年徒刑。据说上峰念其在昆仑关战役中立 有战功,这样处置尚属重罪轻罚。
当时,包括我在内的不少知情者对此事颇感不平。因为荣誉师是按战区长官部命令行动的,如有错误,主要应由战区司令长官承担,怎能向下推卸责任?岂料堂堂陈长官竟不承认向该师下达过相机撤退的命令。以后我们设法找到电令原稿,证实其中确有模糊之处,陈氏又一口咬定是译电员译得不准确,非其原意。并谓即便命令中有相机撤退等语,亦觉撤退过早云云。总之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自知辩解无用,也只好认了倒霉。
不久我悄悄在过去的老长官、时任重庆警备司令的刘峙将军面前疏通,将舒适存改调服军役。故舒氏在重庆土桥监狱只蹲了三天,即被释放回鄂西,到第8军(这时新11军番号已改为第8军)报到,我复委其为军部高参。国民党军队将领间的勾心斗角,于此可见。
枣宜会战以后,第六战区在宜昌以西、以北地区及长江南岸一带与日军相持。第8军负责防守宜昌以西、宜都以北沿长江南岸一线。这时本军第33师改归他部,另调入第103师。该师师长是何绍周,所部原系贵州部队,历史较久,较能作战。
遵循上峰指示,本军接防后即全力加强防务。鉴于日军装备精良,火力强大,且拥有制空权,因此强固的工事依托对于实行阵地防御作战十分重要。为此,我与参谋长潘华国、高参舒适存等悉力筹划,督促各师夜以继日地赶筑工事,仅用不到两月时间就建立起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其中以沿江工事最为坚固。因为那一带山地多由巨石构成,我军用炸药在石头上开洞,建成众多的碉堡、掩蔽部,敌人的飞机、大炮也奈何不了我们。考虑到实战需要,我军还在各段阵地加设了一些侧射、反射火力点,并加强纵深防御,使防务日臻完善。
是年秋,日军果然分多路大举渡江进犯,遭到第六战区各部队迎头痛击。本军防线为日军重点进攻目标之一,故战斗十分激烈,日军的多次凶猛攻势均被击退,并遭受较大伤亡。为扩大战果,我命令各师组织短小精悍的突击队,几乎每夜都偷偷渡过江去袭扰敌人,破坏其通讯设施和补给线,使日军穷于应付。敌我剧战十余日后,日军因伤亡过大,后援不继,被迫撤回江北,我军阵地寸土未失。此后有相当一个时期,敌我除派出小部队互相袭扰外,基本上保持对峙状态,未再发生大规模战斗。
利用难得的战斗间隙,我转而着手整顿部队,特别抓紧对各级干部的培训工作。军部由舒适存主持,举办了多期干部训练班,每期半月,轮流调训排长至师级军官。训练班除了进行抗日宣传和爱国教育,还从实战出发,进行各种必要的军事培训,并规定学员结业三个月后,以所授课目为主,举行全军校阅。经一年努力,第8军的精神风貌为之一新,战力大大增强,在后来的对日作战中屡挫敌锋,成为国民党军队中较为精锐的劲旅之一。
当时军中具体事务,多由潘华国、舒适存等人主持。潘、舒二人有胆有识,作风干练,均为实干人才,对第8军战斗力的提高贡献甚大。
我带兵多年,历来关注军队纪律,在鄂西驻防期间对这方面要求很严格。当时那一带都是偏僻山村,从来没有驻过这么多部队,许多农民见了兵就惊慌害怕,青壮年男子和年轻妇女纷纷躲藏进深山里。我根据当地情况颁布了几条纪律,其中规定任何官兵不得擅进老百姓的家;不得损坏老百姓的庄稼;不得向老百姓索要物品,买东西必须付钱等等。不久,某师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个姓尤的班长偷走驻地百姓的一头毛驴,我知道后立命将其枪毙。事情传出后,全军骇然,无人再敢违犯纪律。过了一段时间,老百姓看见部队纪律不坏,官兵待人和气,从不扰民,渐渐消除了恐惧心理,那些躲藏出去的人们也陆续回来了。由于有严格的纪律约束,再加上经常对部队进行爱民教育,广大官兵渐渐养成了遵守纪律、爱护百姓的良好习惯和风尚,军民关系也亲密起来。某次,荣誉师第3团的一个连队清晨出操,一位士兵不慎踩倒两棵苞谷苗,该连连长立刻集合全连训话,并要体罚那名违纪士兵,后来还是那块田的田主赶来求情,才算了事。还有一次,我去荣誉师视察,在师部附近发现一位老汉提着满满一篮子蔬菜,与一个伙夫模样的士兵争执不休,以为是士兵买了菜不肯付钱,不由大怒,立刻将那名士兵唤来责问。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这位姓杨的炊事班长去买菜,但老乡执意不肯收钱,所以才引起“争执”。于是,我亲自向那位老汉解释部队的纪律,劝他将钱收下了。这些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当地百姓都称赞第8军的纪律好,部队也以爱护百姓为荣誉。所以本军在鄂西驻防两年有余,与驻地老百姓相处甚为融洽,一时在鄂西一带传为美谈。
1941年9月中旬,日军调集11军四个师团兵力,再次进攻长沙(即第二次长沙会战)。为配合第九战区守卫长沙,最高统帅部命令第六战区积极向荆门、宜昌出击,并相机收复宜昌。据此,陈诚将军决定以第六战区主力围攻宜昌,同时命我率第8军渡江进出于沙洋、后港间,策应战区主力作战。
当时军参谋长潘华国正在恩施开会,因军情紧急,我只好请舒适存临时代理参谋长职务。根据上峰指示,军本应以主力攻击沙市,以一部进出浩子口,向沙洋、后港间攻击。但舒氏认为,战区给本军下达的任务是“相机攻略沙市,主力进击沙洋、后港间,切断汉宜公路,阻止日军增援”。如按上述部署,恐难实现预期效果。他向我建议:以荣誉师相机攻略沙市,掩护军侧背安全,而以主力第5师、第103师进出浩子口以北地区,切断汉宜公路,阻敌增援。这样既可保障军之安全,又可以足够的兵力切断敌之后方交通线,完成战区下达的作战任务。我思考再三,亦觉此议甚妥,遂采纳了他的意见。
大约在9月底,我命荣誉师由荆州(现江陵)东南悄悄渡江,以突然动作攻袭沙市。此举给日军造成很大恐慌,急收缩兵力退进沙市城内固守。我和舒适存趁机亲率军主力渡江出击(临时军部设在浩子口),第103师一举攻占后港,并以一部佯攻沙洋,主力乘虚将汉宜公路彻底破坏,毙敌甚众。第5师也在襄河截击敌水上交通,大有斩获。
由于本军的果敢行动,不仅歼灭了大批日军,还使日军的后方交通线彻底断绝了几日,有力地支援了战区主力围攻宜昌的战斗。可惜由于第九战区作战失利,使日军迅速撤出长沙,向后方回援,致第六战区反攻宜昌的计划功败垂成。10月11日,日军回援部队逼近宜昌,我攻城部队被迫撤出战斗,解围而去。这时本军在江北停留已无意义,遂奉命将敌沿江工事破坏后,主动返回南岸。
第六战区此次反攻宜昌,虽未达到预期目标,却重创了日军,并给敌人很大震动。战后总结,陈诚将军对第8军的战绩和表现十分赞赏,特予嘉奖,并撤销了原来对我的军纪处分。
我军撤回江南后,部队重新调整。战区长官部将第5师调出,另以第82师(师长吴剑平)拨归本军建制。该师也是贵州部队,不过内部成份复杂,尤其是干部间不团结,各方面素质较差。某次该师几位团长竟聚众包围师部,夺持了师长的手枪及座骑,几乎酿成兵变。幸亏舒适存就近及时赶去,才将事件干息。以后经过一个时期的认真整顿和培训,才逐步扭转了这支部队的一些不良习气,将其改造成一支勇敢善战、作风优良的队伍。
1942年夏,战区长官部考虑到第8军长期驻防前线,部队十分疲惫,特命撤往后方休整。孰料部队刚行至湘西石门、临澧一带,即悉日军乘我军换防,大举渡江进袭,我守军立足不稳,阵地竟被突破,导致宜都一线防务发生动摇。陈诚将军急电命我火速率军回援。
接到命令后,我马上率全军连夜以强行军速度掉头疾进,驰返前线。到达宜都附近之长江南岸时,敌我尚在混战,我们未及休息就投入战斗。经几日激战,我军歼敌一部,并将其余的敌人全部驱逐回江北,恢复了原有阵地。此后战区长官部取消了让第8军撤往后方休整的命令,命我部继续驻守这一线阵地。日军方面亦未敢再轻举妄动。
我离开第8军后,由何绍周将军接任军长,该部不久奉命调驻云南,加入滇西远征军序列。 [我的戎马生涯--郑洞国回忆录]
缅北滇西作战
作为滇西反攻左翼的第11集团军于5月29日分别从攀枝花渡、毕寨渡各渡口渡江后分南北两路攻击龙陵、松山。松山位于怒江惠通桥西北约6公里处,海拔2260米。滇缅公路由惠通桥向西,环松山过腊猛街,经狭长起伏的冈岭滚龙坡而至龙陵。日军以两年时间在松山腊猛
构筑大堡垒群16座,小堡垒群5座,各堡垒间均有隧道直通,还有储备充足的粮服弹药仓库,其工事至为坚固。完整坚固的松山据点与腾冲、龙陵鼎足而立,是日军必守之地。远征军攻击松山是由6月2日怒江东岸的炮击开始的。6月4日,第71军第28师的主力开始向上松林
阵地攻击,翌日即占领腊猛及竹子坡,同时切断腊猛与龙陵间的滇缅公路。至此松山守敌与其师团主力之间只能依靠无线电进行联络,此后3个月松山守敌一直处于四面被围的境地。松山之敌凭借坚固的工事顽强抵抗,虽重炮连续命中亦屹然不动。至6月20日,远征军第71军已
伤亡1600多人。司令长官部急遣总预备队第8军的精锐荣誉第1师赴松山战场,与新编第28师交替。第71军军长钟彬亲自坐阵督战。
第6军的新编第39师亦南下到达松山附近,此时惠通桥经抢修通车,汽车日夜输送弹药于敌阵前数百米。7月4日以后,远征军开始第二次
攻势,占领了日军前沿阵地,还有空军配合,松山日军伤亡骤增。但远征军仍未能继续前进。
司令长官部又急派第8军主力第82师和第103师从昆明奔赴松山,卫立煌偕宋希濂和美国窦恩准将亲自到松山前沿视察。7月20日,第8军组织了一个非常坚强的尖兵团,由师长暂任团长,团长暂任营长,各级军官依次下降,开始第三次攻势,8月2日占领了干路子阵地。日军失去了干路子阵地后,金光守备队长为提高守备队的士气,选精干士兵28名组成挺进破坏班,身着中国便衣趁夜袭击远征军炮兵阵地,有数门山炮被毁。此后远征军仍以优势炮火在战斗机掩护下主攻关山阵地。同时从8月初开始,以20天左右时间掘坑道至日军关山阵地之下,使用3吨TNT黄色炸药施行大规模爆破,至此松山日军核心堡垒完全摧毁。9月7日下午,隐匿山林的残敌全部肃清。为时3个多月松山战役始告结束。当日,东京广播电台称:“腊猛(松山)守军全员玉碎。”
松山之战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血战。整个战役使用兵力先后达3个师,日军死伤1279人,而远征军死伤为6763人,约1:8。后第11集团军总司令黄杰在其回忆录里写道:“实以松山地形复杂,蜿蜒数十里,敌人依据最强固之据点工事,凭险固守,虽经我空军炮兵之轰击,亦未能摧毁。”[中国远征军滇西大战纪实]
六、结局
敌第12兵团被围后,蒋介石见其突围不成,徐州、蚌埠增援无望,遂一面令刘峙到蚌埠督令第6、第8兵团再次北援,一面令杜聿明率第2、第13、第16兵团放弃徐州,绕道永城南下,企图侧击我中原野战军。解第12兵团之围后共同南逃。毛泽东对徐州敌军可能突围早有预见,并指示华东野战军预作准备。十一月三十日,徐州杜聿明集团约三十万人,向永城方向逃窜。我华东野战军即以十一个纵队全力追击,十二月四日,将该敌全部包围在永城东北之陈官庄地区。六日,第16兵团自行突围,被我消灭。第2、第13 两兵团即就地转入防御。 我军同时包围了敌两个集团,蚌埠之敌仍企图北上救援。总前委采取了吃一个(黄维),挟一个(杜聿明),看一个(李延年、刘汝明)”的方针,以中原野战军六个纵队及华东野战军各一个纵队阻击由蚌埠再次北援之敌第6兵团,以华东野战军两个纵队为总预备队。十二日我军对敌第12兵团发起总攻,至十五日将敌全歼,生俘黄维。敌第6兵团北援被阻,当 获悉第12兵团被歼后,连夜逃回蚌埠。此时,平津战役已经胜利展开,为了不使蒋介石迅速决策海运平津诸敌南下,中央军委,对杜聿明集团暂缓攻击。着淮海前线全军进行战场休整,并对敌军开展政治攻势,做好攻击准备。十二月十七日,毛泽东写了“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但杜聿明等拒绝投降。十二月下旬,东北野战军和华北军区第2、第3兵团已将傅作义集团分割包围在平津、平张线上华。东我军遂于一月六日对杜聿明集团发起总攻,至十日将敌全歼,生浮杜聿明, 击毙邱清泉,李弥化装逃脱。淮海战投胜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