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散步

【贰】一张纸

第一次看到这张纸的时候，它夹杂在一叠拓裱好的画当中，斗方大小，纸张因为年代的久远微微发黄，原本熟宣上亮晶晶的云母也掉得七零八落了，因为久已不画工笔，这张小斗方弃之可惜，就拿来练了书法。不渗透的熟宣上行笔缓慢但是更能体现出运笔的痕迹，感觉甚好。

第二次拿到这张纸，纯属意外。那时正坐在窗净台明的画案前，手无意识的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舔着，心思里突然有了一种急需落笔的冲动，于是随手扯来边上的宣纸就开始落墨，全然忘记了这纸的正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章草。

心随意动的落墨妙极了，感觉是带了一串深深浅浅的墨色做一番信马由缰的散步。无意识中就带了沈周的笔韵，因为熟宣的不渗透，更加感觉这些痕迹在跟随着我的笔端轻盈的流淌、舞蹈——此刻我应该是散步于故乡那条溪边，水光泠泠的溪流近处特有的灌木丛里细的枝杈相互纠缠着，江南的秋叶依旧还是茂盛的，重重叠叠的装点着溪边的清冷，白日里喧闹的流水月夜下有了精灵般的气韵，远处的三两块特有的圆润大溪石安静的卧在水中，沉稳的如深情的男人守着自己的爱恋亘古不变。

这场带着笔墨的散步在落款敲印的那一刻有了圆满的结束，张纸远望的时候，我想这画就叫楠溪月夜图吧！

【叁】一些思考

散步是最自由的事情了，没有目的，只是无拘无束轻松自如的走走，一路上看到喜欢的野花可以欣赏也可以折了带在身边，看到路上别人弃之不顾的奇趣怪石，只要自己感兴趣都可以捡了回来，摆在桌头案几独自把玩。散步本身就是没有计划、没有系统的一种纯粹顺乎心意的行为，也许那些逻辑严密的人不会喜欢这样散漫的行走，但是这样一种融合与自然的行为却是隐和中国传统的顺乎自然宇宙变化的哲思。

画完成已多日，一直张在画室的墙上，关于这场小小的笔墨散步从毫不经营开始到章法有度结束，倒是勾出了关于艺术创作的自由和限制的一些零散思考。

浙派山水画家的笔墨功夫是有目共睹的，对传统的临摹和体会也是最肯下功夫的，也正因为如此，太多的程式限制了画家对现代山水表达的自由，很多山水画出来以后缺少了一种个人的精神和思想在里面，总是感觉面目相似，缺少一种真正的创作上的自由，一种被技法被传统禁锢住的艺术是无法具备感染人的能力。但是也不是说这样对传统对技法的训练不重要，如果缺失了这样的一个过程，那就失去了自由的根基，没有根基的自由也就变成一种形式而达不到随心所欲自由创作的境地。保持灵魂的自由去走近艺术尤为重要，最终艺术不是在表达知识和技巧，而是通过这些技巧和知识创造一个我们平常不能到达的地方，一个自由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