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silia 赫西拉
Titus 提图斯
这幅画名为萨宾妇女的干预,大卫画于1799年,说的是一个脍炙人口的古罗马故事。母狼喂大的罗马王罗姆路斯杀弟立城罗马,率部骗掳萨宾部落女子为妻。数年后萨宾人复仇攻城,女人们抱着孩子冲到交战双方中间,哀求双方不要互相残杀,因为无论任何一方得胜,这些女人们都会失去父兄或是丈夫。深受感动的战士们止战后,萨宾与罗马结盟,世代同居共管罗马城。
家里有这幅画的复制,从小父母就给我讲过画里的故事,这画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有寓意。在卢浮宫里,我终于亲眼看到了这幅画的真跡。我坐在这幅油画前,身畔是退涨如潮的人群,正熬时差的女儿靠着我摇摇欲睡。我凝望着这画,人声渐渐散去,人群渐渐隐没。耳边却似乎响起了刀剑相撞击的重声,战马沉重的喘息和嘶鸣,孩子们的哭叫,女人们哀恸的诉求。赫西拉站立在父亲萨宾王提图斯和丈夫罗穆卢斯的对峙之中,那看似柔弱的身躯,却坚强刚毅得如耸入海涛中的巨礁,那似乎无从着力的手势,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呼喊。罗穆卢斯正准备撤矛,提图斯手中的剑也在缓缓垂下,从他们的表情里可以看得出对妻子和女儿的挚情,双方都已消退了战意,其它士兵已在收剑入鞘。
这幅画给我的感动,不仅在于它艺术上的完美,更多的是它对战争的解释和阻战的呼吁。
它在告诉所有看这幅画的人,那些著名的战事里,入侵挑战者,其实都是人类在自绝。人类最柔嫰的感情,就在这至亲骨肉间势不两立的仇恨中被车裂。
就像我们伟大的祖先开土拓疆,无论是出击定边,还是策骑入关,还是美洲的移民驱杀土著,在更换不定的壮阔江山版图下,祖先和异族士兵们的无定河边骨,还有无数充满血腥的故事,早已被人们有意无意地淡忘。遗族或许还有几分愤懑无奈,也只在年岁的风蚀沙化中成为荒漠。或是在戈壁中央的印地安人保留地里,无声地被封藏。
就像国共对峙的五十年间,就像东西德分裂的四十年间,有多少小人物的骨肉亲情,在政治变革、权势相替中化为牺牲劫尘。同文同种同一血系家族的至亲,能为一折理念反目成仇,用战火硝烟,用无数你我的尸骨,用天堑海峡铁网高墙隔绝人的天性,此中命运跌宕的痛苦辛酸,不是亲历者不可能理解。
就像在资源战争中,在领土战争中,在宗教战争中,在权力战争中,在阶级斗争中,在一切战争中,弱者的挣扎呻吟,永远不会在上位者的考虑之中,他们只会把所谓国家利益、集团利益,个人利益放到首位。在战争机器的碾压下,任何个人的抗争都是苍白无力。而正义与非正义,革命与反革命,派系与党系,本国与外国,民族与异族,在历时千百年之后回顾,往往会有不同,甚至迥异的洤注译释。
只要人类存在,纷争和战争就不会止息,这就是我们的痼疾。永远会有一些阴暗的角落,滋生着仇恨,孕育着贪婪,潜藏着疯狂,会在我们最不经意的时刻,痛苦地提醒我们与生俱来的劣根性。
我们要怎样征服自己,怎样才能学会自律,用高压还是用温情,用宗教还是用教育?只看见毁灭性武器年年俱增,我们的地球越来越不安全。无解,毕竟真实的世界不再是一幅画。
在那荏苒之间,耳边响起纷至沓来的人声,我又被光阵带回煦攘如潮的人群,而画中的人物,又转回五百年前,在历史的过程中定格。有轻声在呼唤,凝神一看,面前是女儿关切的眼晴。在她纯净黑亮的瞳孔中,我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ps 卢浮宫永远是人类膜拜的艺术圣殿,也永远有熙熙攘攘的人流,说着通天塔(tower of babel )上的各种语言,在文明的巅峰艺术前面来往,停留,观看,思索,又走远。倾心艺术的人们,对艺术的领悟并不能完全相同,甚至连作者对自己的同一作品,在不同的生活时段,会有不同的解释,但人文大意永远殊途同归。
pps 对我来说,这个话题委实太大,其实不然,我只是在就画论画。甚至连论字都不敢用,只能说是看了幅好画,说了些幼稚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