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女生自杀续:生前曾被打，男方谎称女友未自杀
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专题：北大最新动态！
▲ 受访者供图
恢复的一段聊天记录表明，2019年5月15日凌晨，牟某某在疑似动手打过包丽之后，发微信向后者道歉。
海淀派出所民警再次联系牟某某，特意问其包丽是否有自残自杀行为，牟某某称包丽“确实没有自残自杀行为”，只是由于吃了晕车药感觉不适，民警问其是否需要协助，牟说不需要。
包丽母亲的代理律师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案卷材料显示，牟某某洗胃的“诊断证明”是假的，警方曾就此到医院调查过，牟某某本人也承认是假的。
北大(专题)女生包丽（化名）自杀事件近日传出进展（报道详见2019年12月12日《“不寒而栗”的爱情——北大自杀女生的聊天记录》）。据包丽母亲在其腾讯新闻的话题号披露，包丽男友牟某某涉嫌“虐待罪”被逮捕后，该案曾退回公安机关补充侦查，现又移回检察院，“大概近期内将出结果”。
包丽母亲的代理律师常铮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此案是在2019年12月立的案，2020年6月10日警方将牟某某刑拘，同年6月24日检察院批准逮捕，目前还在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经过两次退回公安机关补充侦查，已经又回到检察院，将由检察院审查后决定是否起诉到法院，按法律程序，最迟2月中旬就应该作出决定。“要么移送法院，要么不起诉，就是这两个结果。”
包丽母亲提供给南方周末记者的一份“询问通知书”表明，早在2020年9月8日之前，牟某某案就已由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移交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牟某某所涉嫌罪名仍为“虐待”罪。
随着案件的进展，南方周末记者获取了牟某某涉嫌虐待包丽的更多信息，其为了阻止包丽与其分手，曾伪造自杀后洗胃的医疗证明来恐吓对方，另外，恢复后的聊天记录表明，其对包丽并不限于精神虐待，还曾动手打过。此外，事发当天找到包丽并发现其服药自杀后，牟某某曾疑骗民警说女友没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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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聊天记录曾遭删除
在包丽母亲2019年底提供给南方周末记者的微信聊天记录中，只有牟某某对包丽进行辱骂、威胁等表明存在精神暴力的大量内容，并无显示牟曾对包丽进行殴打。司法实践中，对于精神暴力是否构成虐待存有争议。
据包丽母亲介绍，女儿自杀之后，其手机曾被牟某某控制长达一周。她怀疑牟某某删除了对己不利的内容，便于2020年1月将手机交给警方，要求恢复可能删除的内容，警方用了技术手段将相关内容恢复，“恢复费（ 花了 ）4万多”，证实聊天记录确实曾被删除过。
南方周末记者注意到，恢复的一段聊天记录表明，2019年5月15日凌晨，牟某某在疑似动手打过包丽之后，在微信里向后者道歉。包丽最初不接受道歉，表示“再怎么任性都可以，但是不能打她哦”。但牟某某不同意分手，他一边承认自己有错，承诺不会再打包丽，一边表示包丽也有“不对”：我今天打你了，我不对，但是你今天不理我，你不对，我原谅你了。
微信聊天记录显示，经过长达三小时的纠缠后，包丽尽管表示“不想经历一个悲惨的人生”“对我们的未来，由期待变成害怕了”，但最终仍然选择原谅男友。
南方周末记者获悉，在南方周末独家报道之后，警方早在2019年12月中旬就已经立案侦查，但迟迟未对牟某某采取强制措施。一直到2020年6月10日，包丽死亡两个月后，才对牟某某刑事拘留。常铮认为，可能是警方从恢复的手机微信聊天记录中发现了新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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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警之后疑骗民警
微信聊天记录显示，2019年10月9日下午，包丽失联之后，第一个意识到其可能自杀的人便是牟某某——包丽发的最后一条微信是向他“谢罪”。之后，他通过与包丽手机位置共享功能，将包丽的位置定位于中关村一家旅馆附近。
南方周末记者获取的一份内部材料显示，当天20时许，牟某某向海淀派出所报警，称其女友要轻生。民警接报后立即出警，与牟某某一起在上述旅馆周边找人，但一直没有找到。后来找到上述旅馆，牟某某提出查看旅馆监控，由于时间过长，牟某某说自行查看，民警遂离开，离开前告知牟如需要协助可打电话。21时许，民警接到旅馆物业监控室电话，说发现包丽，民警与牟某某一起赶到该旅馆，从监控录像中发现包丽在18时左右上了旅馆11层，后又下楼。牟某某表示将继续查看监控，民警再次离开，离开前告知牟有需要可联系民警。
22:46，海淀派出所民警电话询问牟某某，牟表示找到包丽，但没提包丽自杀。数分钟后，海淀派出所民警再次联系牟某某，特意问其包丽是否有自残自杀行为，牟某某称包丽“确实没有自残自杀行为”，只是由于吃了晕车药感觉不适，民警问其是否需要协助，牟说不需要。
另据包丽母亲介绍，牟某某找到包丽后，并没有叫救护车，而是先给灌水，过了二十多分钟才送医院救治。
广东法全律师事务所律师杨志伟认为，如果牟某某的上述行为属实，说明其事发后未对包丽及时、积极施救，该行为与包丽的死亡后果若存在因果关系，牟某某又是出于疏忽大意没有及时积极施救，其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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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前挑起冲突
相关证据表明，2019年10月9日并非是包丽第一次服药自杀。包丽母亲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她从警方处获悉，女儿在2019年8月30日也曾服药自杀过一次，当时还喊了救护车，牟某某对此也知道。
常铮称据卷宗反映确有此事。包丽一位学医的同学证实，2019年8月30日下午，包丽与她曾在微信上联系。两人的聊天记录显示，包丽对同学说“有个朋友吃了30多粒中成药的胶囊”，问她“严重吗，我要不要帮她叫个救护车”。同学问包丽吃的是“什么药”，后者说是“安眠胶囊”。同学告诉包丽“如果不放心可以叫（ 救护车 ）”。
包丽母亲判断，这是女儿在那次服药之后想自救，便找同学求助，因为不好意思承认吃药的人是自己，所以才这么说。包丽母亲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得知包丽出事后，该同学也猜到当时吃安眠药的其实就是包丽本人。
微信聊天记录显示，在包丽2019年8月30日那次服药自杀前一天晚上，牟某某曾与其发生争吵，他怀疑包丽主动找前男友，对其进行辱骂，逼问，而当时包丽正准备司法考试。
包丽那次服药自杀并无大碍。2019年8月31日，事后第二天，她仍参加了司法考试（ 客观题部分 ），后来以超出及格线二十多分的成绩过线，牟某某同样也在这次司法考试中过线。
聊天记录显示，2019年7月15日，牟某某让包丽说出微信密码，随后恢复了包丽与前男友的微信聊天记录。其中有一段显示，包丽与前男友每周出去住一次，而包丽此前似乎曾对牟某某说过，自己与前男友每两周出去住一次，牟某某由此认为包丽骗了他，而包丽也为此感到愧疚。
包丽母亲认为，这一天也是两人关系的分水岭。在与前男友的聊天记录被牟某某恢复前，包丽还不时顶撞对方，在此之后就再不敢反抗了。而牟某某此后则一心报复包丽，动不动就拿前男友的事来折磨女儿，且往往选在女儿考试前的关键时期。
两天的聊天记录显示，在恢复包丽与前男友的聊天记录之后，牟某某还嘲笑包丽“不聪明”，说包丽只要把前男友删掉，“微信注销一次我们就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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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造的“诊断证明”
2019年8月，包丽曾趁暑假回广东老家待了8天。聊天记录显示，这次回老家之前，包丽曾对一位室友说要跟牟某某分手，要回去“疗伤”，“我真的想不到再走下去的办法了”“我现在已经对爱情感到厌恶”。
在这期间，包丽与牟某某在微信交流中多次暴发冲突，牟某某曾多次发微信辱骂包丽,最后一次一口气发送四十余条。
牟某某再次扬言要死，他还采取了行动——2019年8月9日中午，他将一张刚服用过量安眠药后洗胃的“诊断证明”拍照发给包丽,“你是不是很得意啊，我不敢死，对不对？”
这份“诊断证明”盖有中日友好医院的诊断证明公章，所写患者姓名为“牟某某”，其临床诊断为“过量服用安眠药”，医生建议“洗胃后定期复查”，上面还有一姚姓医生的手写签名。
微信聊天记录显示，在牟某某此次“自杀”的当天，包丽就彻底否定了自己：“我想让你远离我这种垃圾，我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女孩。”她如此贬低自己，并承认自己“就是一切不好的源头”。
南方周末记者曾向牟某某求证他的这次“自杀”行为，他表示涉及隐私，不予回应。
资料图
然而，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牟某某发给包丽的这张诊断证明是伪造的。
针对该诊断证明，有网友指出，上面所写的病案号位数与中日友好医院病案号位数不符。另有在知乎网站认证的一位北京中医药大学临床医学硕士表示，“洗胃无论在任何医院都应该是急诊科或急诊抢救室干的事”，诊断证明中写的却是“内科”。
官网显示，中日友好医院“内科”并非具体科室名称，姚医生其实是医院消化内科的专家，其出诊时间为每周三全天和周四上午，与牟某某的就诊时间（周五）不符。2019年12月5日，南方周末记者在该院“消化科专家出诊表”上看到，姚医生的出诊时间为每周三上午，其名字下注明为“便秘专科”。
另有网友发布相关病历图片，将姚医生的签名与牟某某“诊断证明”中的签名比较，认为后者是伪造的。
常铮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案卷材料显示，上述“诊断证明”确实是假的，警方曾就此到医院调查过，牟某某本人也承认是假的。不过，按照牟某某对警方的供述，他辩解说自己那天确实吃了安眠药，只是没去医院洗胃，之所以把洗胃的假证明发给包丽，是想让包丽放心，告诉对方自己洗过胃没事了，而不是用来恐吓包丽。
不过，两人那天的微信聊天记录显示，尽管牟某某声称自己吃了安眠药，但包丽开始对他的说法存疑，还追问药的来源。直到牟某某出示了那张洗胃证明后，她才确信对方真的吃药轻生。
这张诊断证明击溃了包丽的心理防线。在牟某某“自杀”那天中午，她将牟洗胃的事情告诉了闺蜜，表示“不想看他这样”“我想回去”。5天之后，她打消了与之分手的念头，回到了北京。包丽母亲说，一直到最后自杀，女儿也没想到那张诊断证明会是假的。
在采写此文过程中，南方周末记者曾联系牟某某家人采访，其父的电话无人接听，其母的电话接通后，对方一听是记者便挂断了电话，南方周末记者向其发信息，表示如有不便可介绍代理律师接受采访，但未获回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