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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女子生日全家进方舱:不去"阳性"标签就去不掉

京港台:2022-4-16 20:37| 来源:北青深一度 | 评论( 5 )  | 我来说几句


上海女子生日全家进方舱:不去"阳性"标签就去不掉

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入住方舱后,人们领取被子、床单、被罩、枕罩等,铺好自己的床位

  4月14日,上海新增确诊病例3200例,无症状感染者19872例。同日,543例本土病例出院、解除集中隔离医学观察8070例,他们将返回居住地接受健康监测。

  张楚然一家三口4月8日住进了高桥港方舱医院。前一天,她刚过完36岁生日。在这里,她经历了方舱医院建立初期的忙乱与疏漏,也遇到了“哆啦A梦”式的邻居,几乎有求必应。大家相互帮助着,让一切从混乱逐步走向有序。

  在高桥港方舱医院住了八天,4月15日晚上七点左右,张楚然一家终于等来了出舱的消息。在即将返家之际,她向北青深一度讲述了一家人在方舱医院的经历。

  以下内容根据张楚然的讲述整理。

  

  高桥港方舱医院平面图

  绝不和孩子分开

  我是3月25日开始喉咙痒,第二天发烧,接着我老公、我妈都发烧了。我女儿3岁,她只有流鼻涕和咳嗽的症状,状态比我们大人要好多了。我们烧得浑身酸痛,喉咙特别不舒服,躺在床上起不来。

  26日我们做了核酸,但没有接到核酸异常的通知。28日又做了一次混检,我就被通知核酸异常了。30日早上6点,医护人员上门来给我们一家四口做单采,结果都是阳性,就告诉我们说要准备转运了。

  当天只有我妈妈去了方舱医院。我和老公、女儿都没有去,因为居委会说方舱医院不具备10岁以下小朋友的隔离条件,其实居委会帮我们考虑了很多。我和老公想着,就算要去方舱医院隔离,也要把小朋友带在身边。我当时就想,如果她真的阳性了,我是阴性,我也要想办法把自己变成阳性,跟她一起隔离。

  到了4月份,新闻里提到了应收尽收、应隔尽隔,就有很多朋友问我是不是要去方舱了。我心很慌,4月5日一整夜都没睡着,果然第二天居委会就打电话告诉我们,说政策调整了,我们还是要去方舱医院。

  其实我们4月2日就已经基本没有新冠的症状了,4月4日我们的抗原自测结果都是阴性。我问居委会能不能不去,对方说没办法,现在我们有“阳性”这个标签,如果不去方舱医院,我们家就始终是阳性,这个标签去不掉。

  居委会告诉我,现在方舱医院有条件接受儿童了,有亲子舱,还有专门的儿童医护人员。我们小区前一批被转运的人有去世博方舱和新国际方舱的,就是在新闻上看到的那种,是一个大的展览馆,床铺摆得很整齐,里面有足够的医护人员和志愿者。除了厕所是公用的移动厕所、晚上睡觉不能关灯,其它方面没有让我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我听说,还有一部分人去的是迪士尼方舱,是在一块空地上新盖的类似集装箱的房子,做成一个个小单间,里面空调、热水器装备齐全,旁边还有草地,几乎是百分之百完工的。

  如果方舱都是上面这种条件,我可以接受,我带着小孩,希望能有一个比较干净整洁的环境。但我感觉居委会也不知道我们会被转去哪个方舱。

  

  入住方舱的人们一起打扫卫生

  每个人都很辛苦

  4月7日是我的生日,晚上10点多,下楼的时候我看到了来接我们的120救护车,还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说“生日大礼来了”。

  120转大巴,我们到高桥港方舱时已经是4月8日凌晨0:30分。那天有十几辆大巴,载着大白和病患。我们这个车上有些老年人在咳嗽,但也有一些人和我们一样,抗原检测已经转阴了。我们等了5个多小时,天亮了才被放进方舱医院的大门。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工地,屋里屋外都堆着很多建筑材料和垃圾。隔离的房间有些像建筑工人住的那种临时板房,两排楼相对而立,每排楼有两层,每层有九到十个房间、两个公共卫生间。但很多房间的隔板还没来得及安上,有的地方隔出五六张床的空间,但又没有门,大部分区域可以一眼看到头,像大通铺一样。

  大家几乎都一夜没睡,下车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抢床。抢不到床的就只能睡床板,连床板也没有的就只有躺椅。除了床铺,还要在一个大的蛇皮袋里抢着拿被子、床单、被罩和枕套。

  早上6点左右,有两个好心的女孩子找到一个隔间,里面摆了五张床,让我们带着女儿先安顿了进去。除了床,隔间里没有别的设施,板墙上只有一个插孔。有大白告诉我,因为要接收病患入住,建筑工人都撤走了,怕出现交叉感染。我还得知,大白们住的地方其实和我们一样。

  遇到疫情这种公共卫生事件,我愿意配合政府到方舱隔离,我觉得这是应该做的事情,但我还是希望这里的条件能更完备些。

  在方舱里,大家成了“邻居”,互相帮助下,生活慢慢变得有序起来了,很多问题也能解决。

  住进来的第二天,大家就一起把垃圾清理了。最开始是两个小伙子在清理,后来越来越多人加入进来,用消防水管和龙头把过道里的垃圾全部清理干净。那时候没有人收垃圾,只能把垃圾先清到外面去,即使这样,看着也舒服了很多。

  第三天下午,我看到有大白开始在清理外面路边的垃圾。好几个大白是小姑娘,闷在防护服里,脸憋得通红。清走一些垃圾后道路上扬尘很厉害,邻居们又一起冲了一次地。到了第五天,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我被外面的机械声吵醒,应该是铲车的声音,早上起来后发现,屋后的一大堆垃圾被清理走了。

  还是那句话,这里的每个人都很辛苦。

  

  方舱内的午饭

  吃喝拉撒睡的问题

  还是多亏那两个好心的女孩子,她们又帮我们抢到了一个条件更好的单间,里面有两张木床、被子、床单、空调,还有带热水器的淋浴隔间和马桶。

  我们算是来得比较晚的一批,抢到的单间在整个方舱的最后一排。这里比起大通铺和五张床的隔间要好很多,只是进水管还没接入房间,用水只能去斜对面的公共卫生间。

  大通铺那里的卫生间,环境糟糕很多。第一天我带女儿去上厕所时,马桶已经堵上了,我们前面进去的女生说马桶“坐不下去”,我听了女孩的建议,让女儿直接在地上解决了。

  生活物资是第二天晚上10点才开始派发的,大白逐户发了牙膏、牙刷、脸盆、垃圾桶等,他们说白天东西一拉来就会被抢光,只有晚上发才能保证每户都有。大白们很辛苦,有时候发物资要发一整夜。

  在我们到高桥港方舱的前两天,没有医护人员来登记或测核酸,但听说可以买药进来,在外卖平台上下单,会统一送到二号门,然后大白再帮忙送到房间里。大白说,我们作为无症状和轻症,主要靠自愈。

  方舱的早餐是肉包、烧麦、鸡蛋和酸奶,午餐和晚餐盒饭标准和其他方舱是差不多的,两荤两素。因为我们在方舱的最后一排,发物资的时候挺吃亏的,听说这里发过水果、酸奶、汽水、儿童谷物早餐,但是我们都没有见到过。第四天中午,午饭也得靠“抢了”,那天两点多了还没有等到午饭,恰好有之前一起转运认识的姐姐告诉我们,说他们前面的病房早吃过饭了,而且路边还有剩下的餐。

  我老公和一位邻居一起过去找饭。第一次他们带回来几十份,我打开门的时候已经被分完了。他们又去了一趟,用工地推车装了一车回来,大家一抢而空,好在我们拿到了。 后来听大白说,那天中午有700多人没吃上午饭,因为 派发的人手不够,就直接把盒饭堆到一处,所有人自取。

  我们面对面的两排楼里选出来了一名“队长”。他年纪不大,九零后的样子。他先是加了一个管物资的大白的微信,那个大白就让他来统计我们这两排楼里缺什么,然后报上去。

  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队长,有责任心。我们之前缺矿泉水好几天了,他帮我们协调过来34箱水。本来是每户1箱,但是实到只有28箱,我们几家就匀了一下。

  吃饭的问题上,邻居也帮了我们很大忙。我们两排楼的人建了一个微信群,那天我在群里抱怨了一下,说这里的菜要么太咸,要么太辣,炒青菜里面也要放辣椒,小朋友没法吃。然后我们队长就带头拿了很多零食过来。

  有缺物资的情况,大家也会在群里问,然后分着用。我们不是以物换物那种,是没有交易性质的。最开始我老公在外面捡到了一个盆子,后来派发物资,我们家又分到了两个盆子。有一家来得比较晚,分盆的时候他们只拿到了一个,我们就给他们送去了一个。

  四月的上海天气也热起来,我们这两排楼的房间里都没有空调遥控器。我们对面的邻居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个遥控器,这个遥控器就放在我们家,谁家需要用,就从我们这里把遥控器传来传去。

  

  “哆啦A梦”式的邻居把入户水管接好了

  遇到“哆啦A梦”

  我在方舱里还遇到一个像“哆啦A梦”似的邻居,他是个快递小哥,在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房间里,他总能变出各种东西,好像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4月8日我们刚搬到单间的时候,房间里还堆着五大块磨砂玻璃。晚上,我们找对面的邻居帮忙,他和老公一起把五块玻璃搬了出去,这是我们和“哆啦A梦”邻居的第一次接触。

  第二天他和其他几个人借来工具,又从工地上找来很多水管,把我们这一排的入户水管接好了。我们就再也不用去公共卫生间接水、上厕所了,也能洗热水澡了。在没有入户水的时候,我们只能用热水擦擦身子。

  我老公前几天想给女儿做点小玩具,他捡了一根废弃的电缆,想把里面的铜丝弄出来,给女儿做一个滚铁圈。“哆啦A梦”看见了,就从屋子里拿出来一把电线。他还用电线在两排楼之间给大家做了一条晾衣绳。

  11日晚上,我们准备在淋浴间给女儿洗澡的时候,淋浴间突然倒下来了。淋浴间的底盘是由六根粗螺丝撑着落在地板上的,地板很薄,螺丝直接把地板穿透了,淋浴间歪了下来,好在没有整个倒下来。

  这时候还是对面这位“哆啦A梦”邻居,在外面找来木方、砖头、铝合金方管这些废弃的建筑材料。他和另外一个力气比较大的邻居一起,想办法用杠杆(电视剧)把淋浴间整个翘起来,再把木方垫了下去。

  “哆啦A梦”邻居看上去应该是总做这类活,动手能力强,头脑清楚。过了半个小时,他把我们淋浴间的几个脚都垫好了。我光是在旁边看着,想帮忙又插不上手。

  

  张楚然的丈夫带着孩子在门上画画

  

  方舱里的“汪汪队”

  我们这两排楼的人都算幸运的,有单独的房间,室内设施齐全,邻居很热心。但是在这个方舱里,还有更多人共用卫生间,住着大通铺。对于他们来说,还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

  4月13日那天,上海的雨很大,我们这里没有南汇方舱漏雨的情况严重,但也没有幸免。雨从我们床头上方漏下来,我老公在漏水的地方贴了几张抽纸,才勉强让水顺着墙往下流,没滴在床上。大白来统计了漏雨的房间,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说只能上报,等雨停了安排人来修。

  逐渐适应以后,方舱里的日子没那么难过了。每天上午我们都给小朋友布置点“小作业”,我们给她带了图画纸、描线本、彩笔、马克笔,还有十几本耐看的故事书。每天让她画画、拼图、看故事书,做完“作业”和好好吃饭都能获得星星奖励。

  我老公带着她在房门上画了《汪汪队立大功》里的阿奇,还打算在屋子里画《疯狂动物城》里的人物。小朋友的情绪状态很好,每天都很开心。

  我们每天还能走出屋子去方舱的主干道上走走,这里原本是浦东北路上的一个废弃化工厂,建设方舱时新建了绿色铁丝网,外面还有一道化工厂原来的围墙。这里周围还有很多化工厂,我还看到一个烟囱在冒烟,可能还在开工。

  我们最大的愿望还是回家。第一次核酸检测是11日做的,我们一家都是阴性。那之后,我们很担心因为交叉感染复阳,就把口罩戴得更严实了。只有睡觉、关上门的时候,我们才把口罩取下来。

  我们在13日上午做了第二次核酸,依然都是阴性,就按照要求填写了解除隔离证明。 4月15日 晚上 七 点左右,我们 一家 终于等 来了出舱的消息。我们将先被送去 中转点,然后就要坐上回家的车了。

  (应受访者要求,张楚然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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