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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供的劳荣枝:称"强奸并胁迫"她的法子英为"家人"

京港台:2022-8-28 09:24|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 评论( 4 )  | 我来说几句


翻供的劳荣枝:称"强奸并胁迫"她的法子英为"家人"

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劳荣枝一边辩称被法子英强奸并曾堕胎

  一边却在庭审中称其为“家人”

  而该案真正的受害者

  却被她称之为“猴子”“路人甲”

  

  认识法子英之前,她在石油系统子弟小学当老师;与法子英出走的4年,她在声色场所坐台设下“仙人跳”,二人犯下4起大案、背负7条人命;法子英伏法后的20年,她化名“雪莉”,成为酒吧里的“知性”女招待。

  她似乎有着多副面孔。归案后的一张照片中,她面带微笑。但在法庭上,她又频频哽咽落泪。她说被捕后曾“一心求死”,但一审被判处死刑的她,在二审开庭期间,几乎每一次发言,都反复辩说自己“被控制”“被胁迫”,不顾是在法庭程序的哪一个环节。

  8月18日上午9时30分到20日下午6时许,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公开审理了劳荣枝故意杀人、抢劫、绑架上诉一案。江西省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出庭履行职务,上诉人劳荣枝及其委托的辩护人到庭参加诉讼。

  庭审中,上诉人劳荣枝、辩护人和出庭检察员围绕劳荣枝是否构成故意杀人罪、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和作用、一审量刑是否过重、一审程序是否违法等问题充分发表了意见,劳荣枝进行了最后陈述。

  《中国新闻周刊》旁听了此次庭审。持续3天的二审,控辩双方争辩激烈,合议庭多次调停。开庭首日针对庭前会议内容的讨论就持续了两个半小时。法庭宣布休庭,择期宣判。

  

  2022年8月18日,劳荣枝二审在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

  二人确立“仙人跳”的作案方式

  时间回到26年前的夏季。1996年7月,江西省南昌市东湖区一户人家发生一起特大入室杀人抢劫案。警方现场发现,当地某空调销售公司总经理熊某义(殁年37岁)被碎尸,及妻(殁年28岁)女(殁年2岁)被害,家中财物被抢。

  后经调查,熊某义是死于南昌市西湖区的一处出租房内。在制造3人“同死一室”的假象后,嫌犯逃之夭夭。

  这是4起大案中的第一起。劳荣枝的供述显示,案发后,法子英曾表示后悔,“没想到搞了把大的”。

  二人确定了“仙人跳”的作案方式。劳荣枝化名“陈佳”,在南昌市某夜总会从事陪侍服务。她后来说,因为在坐台的时候也骗过几个客人的钱,“对这种事情就没那么恐惧了”。

  在两人的出租屋,事先躲藏在室内的法子英持刀威胁熊某义,从其身上抢走金项链、手表等财物及房门钥匙。劳荣枝前往熊家,用劫得的钥匙试开门锁后返回。当晚,两人携带尖刀前往,在剪断熊家及对面住户电话线后进入房间,法子英用尖刀、绳子和皮带等物对熊某义妻子张某进行控制,劳荣枝翻找财物。之后,为了灭口,法子英用皮带将张某勒死,用裙带将熊某义女儿熊某璇勒死。

  笔录记载,劳荣枝曾多次就本案供述,其提议剪断对门住户电话线,在离开时,她还曾担心害怕留下指纹,建议“一把火烧了”。

  劳荣枝在二审庭审时辩称,在南昌时,她与法子英已经分手。她把“南昌案”描述为,在熊某义主动联系她,并上门后,法子英带着刀“从天而降”。实际上,单从体格看,熊某义(约180cm,90kg左右)对比法子英有较大优势。劳荣枝却称没有参与。

  犯下该案时,两人成为情侣才一年多。

  劳荣枝1974年出生于江西省九江市的一个石油系统家庭,家中兄弟姐妹5人,她是幼女。1992年师专毕业后,劳荣枝进入石油子弟小学当语文教师。法子英比她大10岁,家中7个兄弟姐妹,排老幺,因此得了“法老七”的诨名。1981年,他因犯抢劫罪获刑8年。

  劳荣枝庭上自述,1994年,两人在朋友的婚礼上认识,并在次年2月因被法子英强奸建立关系,当时她还不满21岁。对于法子英,劳荣枝说,“我恨他,但20多年也原谅了,我恨的是我自己”。

  二审最后一天,检察官应劳荣枝的说法提交了多份新的证人笔录,其中就包括法子英当年的好友陈某及劳荣枝的同学孙某。

  陈某说,他感觉劳荣枝“没什么感情”,法子英只是“玩玩而已”。法子英比较强势,发现劳荣枝对其他男的“多看几眼”,就会对她拳打脚踢,但有时法子英对劳荣枝也很好。法子英多次找陈某借钱,借钱时曾说劳荣枝爱慕虚荣,称她是个“花钱的祖宗”。

  孙某则称,1995年,她曾接到劳荣枝的电话。电话中,劳荣枝很高兴地说自己“找了个男朋友”。几个月后,两人见面时,劳荣枝看上去很憔悴,“发现男友来了,很害怕”。

  到第二起案发地温州前,两人又去游历了多地,如重庆、宁波、韶山等。

  1997年9月,两人到了温州。劳荣枝继续在当地一家KTV从事陪侍服务,她的同事梁某不幸成了作案对象。

  一审判决书显示,同年10月10日,两人以看房为由前往梁某(女,殁年20岁)住处,法子英持刀威胁,劳荣枝用电线、布条等物将梁某手脚捆绑。二人又逼迫梁某打电话将该KTV领班刘某清(女,殁年27岁)骗过来,采取同样手法劫得刘某清手机一部,并逼迫其交出存折密码。随后,劳荣枝独自前去银行取出人民币(专题)25750元,并电话告知法子英,后者随即用电线、皮带等物将梁某、刘某清勒死。

  劳荣枝称,“我就像电线杆杵在那里”,她曾告诉法子英不要伤害两人。

  

  2021年9月9日,劳荣枝一审在江西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

  殷某华死亡时法子英已被擒

  1998年发生的“常州案”,是唯一一起被害人幸存的案件。当年,法子英也曾供述了案件的部分内容,但因证据不足未移送审查起诉。

  一审判决书显示,该年夏天,二人来到江苏省常州市,继续沿用前述作案模式。被害人刘某被劳荣枝诱骗至其租住处,随后遭法子英持刀威胁,并被刺破胸口。期间,法子英离开现场欲将刘某停在楼下的汽车挪走。在劫取车上的5000元现金后,又逼迫刘某给妻子打电话索要财物。

  双方商定了指定地点,由劳荣枝前往将刘妻带回出租房。在拿到刘妻随身携带的70000元现金后,劳荣枝、法子英先后离开现场。

  劳荣枝曾多次称自己遭到胁迫,在检察人员看来,她在四起案件的过程中都具有相当大的自由性。在“常州案”的庭审环节,检察员向劳荣枝发问“为什么不带着巨款跑?”劳荣枝给出的回应是“怕法子英找自己的家人报复”。

  而本案的被害人刘某则提到,二人对其采取限制措施时,全程无交流,配合默契。法子英还曾提到“要找一个小工杀给他看”。

  在最后一起案件中,被害人殷某华如何死亡,也成为庭审中的争议话题。1999年6月,两人来到合肥市。劳荣枝化名“沈凌秋”从事陪侍服务,并物色了作案对象殷某华(殁年34岁)。判决书显示,该年7月22日,在将殷某华诱骗至家中,法子英持刀威胁,劳荣枝用绳子将殷某华手脚捆绑,二人将殷某华关进提前准备的钢筋笼内。

  法子英供述了之后的情节。为拿到财物,他以当面杀人威胁殷某华,劳荣枝购买了一台旧冰柜用于存放尸体。随后,他以有木工活为由诱骗被害人陆中明(“小木匠”,殁年31岁)至其租住处,并在厨房将陆中明杀害。

  当晚,殷某华给妻子刘某打电话,要求其携款到合肥市长江饭店与法子英见面,并按二人要求书写两张纸条,交代妻子要配合准备30万元。但刘某发现,纸条上还有几行不同字体的小字,系“少一分钱我就没命了”“他的同伙一定会让我死的比刚才那个人还快”等内容。后经江西省检察院两名鉴定人员鉴定,小字系劳荣枝所写。

  1999年7月23日,一则警匪拔枪互射的视频震惊全国。画面中的悍匪正是法子英。后在警方的围捕下,他束手就擒。同年11月,法子英因犯绑架罪、故意杀人罪、抢劫罪被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据他的辩护律师说,当得知劳荣枝仍在逃,“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而法子英从未过问过自己的妻女。

  笔录显示,在劳荣枝落网后,侦查人员曾向其提了一个假设性问题,她的回复是,自己会拖延时间,“被抓了不会马上交代法子英下落”。最初法子英被捕时,他也并未供出劳荣枝出租屋的所在地。

  法子英曾供述,是其勒死了殷某华。但南昌一审援引了合肥市公安局当年的鉴定报告,认为殷某的死亡时间是在7月24日左右,而法子英在头一天已经被警方所擒。

  据法子英当年供述,他曾多次向劳荣枝表示,如果殷某华反抗,或他到点没回来、被警察抓了,就“勒死他”。

  

  法子英(中)。

  呛检方:“可以去问法子英”

  在法子英落网后,劳荣枝开始了长达20年的亡命天涯之路。

  2019年11月28日,在福建厦门商场的一家手表专柜里,几名便衣警察围住了一名自称为“洪叶娇”的女子。她的微信名字叫“Amoy Sherry”,简介里写着,“永远都学不会说谎哄你开心的,体重秤,镜子,还有银行余额”。在厦门市思明区的一处酒吧,“Sherry”这个名字曾是店内颇受欢迎的“女客服”。她是被天眼系统发现的。

  这起沉寂了20年的特大案件再次回到公众视野。当时,厦门一名侦查人员曾表示,劳荣枝案发这么多年,几乎没有社会活动的痕迹。在一审检察官看来,劳荣枝心思缜密,心理素质非常的好。20年里没有去过小地方,都是在大城市,在声色场所,人很多的地方。

  另一名检察官则表示,劳荣枝的反侦查能力要高出法子英。“在关键点上,只要一死人,她就不在场。只要一死人,她就不知情”。

  至少从落网时看,劳荣枝并未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准。她有了新的男朋友,穿着讲究,喜欢弹钢琴、画画,家里还养了2条狗。

  2021年,劳荣枝同样因犯绑架罪、故意杀人罪、抢劫罪,被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分别判处死刑,决定执行死刑。南昌中院并未认定劳荣枝直接实施加害行为,但认为其通过预谋犯罪控制被害人,并置于法子英非法控制的危险状况之下,且知道或应当知道可能会被法子英杀害而不顾,客观上导致被害人被害身亡。对此,劳荣枝并不认可共犯的说法。在法庭上,她将一切罪恶都归因于法子英对其的胁迫。她说,那时候她年纪还小,是“单纯”“傻傻的”。

  2022年8月18日,本案二审在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劳荣枝穿着一身防护服走进法庭,她想摘掉头套和目镜,称自己“失聪”“呼吸困难”。当看到同学、好友的视频画面时,她痛哭不止。

  庭上,劳荣枝大改自己过往的有罪供述。一审时,她表示接受抢劫罪和绑架罪的指控,但并未参与故意杀人。这一次,她辩称仅是被动参与绑架。自己直到“合肥案”后才知道法子英杀人。

  侦查笔录中记载了劳荣枝供述的几起案件的关键情节,如“合肥案”中其为了处理尸体购买冰柜,“南昌案”中为消灭指纹,其提议“放把火把房子烧了”,她辩称,这些均为侦查机关“自说自话”。就捆绑的情节上,她只承认捆绑了“常州案”中刘某的脚。

  劳荣枝还称自己对财物并无支配权,坐台是为了赚钱给法子英花,每日要向法子英汇报。她还称在法子英面前毫无话语权,她以买床单为例,称不可以挑自己喜欢的颜色。但在针对本案中的重要作案工具“冰柜”的询问时,她曾供述称,“一般是白色的,我喜欢白色家电,不可能买别的颜色”。

  她时而又态度强硬,当检方问及“逃亡到重庆时租房是否住在一起”,她回答:“不住一起难道租两套房吗?”检方问“为什么事事向法子英汇报”,她突然抬高音调,呛了回去“你可以去问法子英”。

  劳荣枝曾作48次有罪供述

  随着案情披露,劳荣枝案也引起社会公愤。作为一起死刑案件,本案到底是否存在铁证,系控辩双方争议的焦点。

  在刑事案件中,“重物证,轻口供”是基本原则,这也是劳荣枝一方辩护的核心。在庭前会议上,辩护人对侦查机关的笔录提出质疑,认为笔录内容与同步录音录像有实质性差异,且存在疲劳审讯、诱导等情况。

  此前的庭前会议上,合议庭在审查辩护人提交的片段过后排除了一段约半小时、仅有一名侦查人员进行问询的笔录。检方认为,检察人员对录音录像研究了长达一个月,笔录上的内容存在概括,但并无实质性差异。就此问题,合议庭表示将于庭后审查再议。

  检方还表示,在近8个月的时间里,劳荣枝作了48次有罪供述,其表述自然、稳定,过程中不存在疲劳审讯、诱导等情况。其间,劳荣枝也供述了一些“非亲历不可知”的案件细节。

  据悉,在“常州案”中,劳荣枝曾透露,其搭乘出租车去找被害人刘某的妻子取钱,因怕被跟踪,还让车绕了几圈,这与后来刘某妻子的证言一致。这样的细节还包括“温州案”中,抢劫后其曾用梁某手机接听一个电话等。

  庭上,合议庭驳回了劳荣枝及其辩护人对“案件管辖权”“常州绑架案需要证人出庭”“笔迹鉴定”等11项异议。辩护人提出,“被害人的口供不是多次就是真实的”。尽管劳荣枝在此次二审期间多次翻供,“此次供述由控辩审三方在场,更真实”。辩护人还表示,劳荣枝如实供述“常州案”,事实上构成“特殊自首”。

  检察人员在总结陈词时指出,劳荣枝一边辩称被法子英强奸并曾堕胎,自己也是受害人,一边却又与法子英处处以情侣相称、以夫妻相处,甚至在庭审中还称其为“家人”。而该案真正的受害者,却被她称之为“猴子”“路人甲”。一边辩称自己当时年纪小,一切都是听从法子英的,另一边又称如果让她来主导,根本不会实施这样“低智商的犯罪”,称“合肥案”中的殷某华只是个“路人甲”,如果让她来选,至少要找一个身家几千万元、上亿的人……

  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刑法学研究所教授阮齐林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若只有口供无其他,是不能定案的,但若有其他证据和口供配合,定案并没有问题。“本案中,只有口供这个前提并不存在”,他表示,法子英已经被枪毙,其作了4起大案、杀害7人也都是客观事实和证据,“被害人是劳荣枝的客户,还有两人是她的同事,几人又不认识法子英,怎么会跑到出租屋去?”

  此外,藏着小木匠尸体的冰柜,劳法二人长时间共同居住、生活同样属于证据。到案后,劳荣枝也把共同作案的事实本身供述得很详细。“这些作案经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几乎都采取了杀人灭口”,在阮齐林看来,这与他们的作案模式有关,“劳荣枝杀熟,骗的都是同事或者歌厅里面认识的客人,引诱到出租屋进行抢劫绑票”。

  阮齐林还称,劳荣枝称自己遭受胁迫和控制,这是一个从宽情节,但证明责任在其自己。控方只需证明其参与了犯罪,且是主犯之一。

  法庭上,劳荣枝对被害人的家属表示了歉意。但旁听席中的两名被害人熊某义(“南昌案”)家属,面色凝重,表情未有转变。熊某义的弟媳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希望二审维持原判,“3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天理不容”。

  在当庭回忆“合肥案”时,劳荣枝称听到了“小木匠”陆中明的惨叫声,“像是电影《埃及艳后》里恐怖的声音”。

  遇害前,陆中明上有七旬体弱多病的老母,下有3个幼小的孩子。一家人住在两间破败不堪的茅草房。1999年7月21日,陆中明为了给孩子筹集学费和修理摇摇欲坠的房屋,趁农闲几天到合肥打工,谁知身上却无辜被捅了二十余刀。他的妻子朱大红撑起了这个破碎的家,靠务农、在酒店做客房保洁抚养三个孩子长大成人。直至2019年劳荣枝落网后,身边的同事才知道她的这段经历。

  朱大红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她对案件二审有信心。不过,因劳荣枝上诉,一审获赔的48000多元尚未到位。其代理律师刘静洁表示,一审法院对于案件的审理已经很清楚,“劳的反侦查能力很强,但7条人命还说没参与,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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