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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脱口秀舞台开除的李诞 你还认识吗?

京港台:2024-9-1 04:39| 来源:最人物 | 评论( 8 )  | 我来说几句


那个被脱口秀舞台开除的李诞 你还认识吗?

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两档脱口秀节目空降,熟悉的不熟悉的演员依次登台,时隔两年,不止五分钟的快乐再次回归。

  领笑席上,大张伟、张雨绮……甚至张绍刚都在喜气洋洋“官宣回家”,乌泱泱的人群中,唯独少了颗锃光瓦亮的光头。

  隔壁“小卖部”里,光头上顶着南瓜,耳朵上挂着咖啡,把牛肉干当雪茄抽,一副情感导师的模样,信箱一开,插科打诨。

  信里问他:无业游民怎么找寻生活的意义。他回:找个班上。

  再点开封信:感觉自己闲不下来。他回:去当无业游民。

  两档节目开播前,他在直播间接起徐志胜的电话,志胜说呼兰他们组织了一场“谢师宴”,请他来参加。

  他解释,自己帮呼兰和KID改了稿子,叹了口气,“我已经完全不想干这件事了”。

  这个中国脱口秀的组局者,用了5年时间,呼朋引伴,将脱口秀从线下带到线上。然后,他变成受邀才能参加的客人。

  告别来得匆忙,李诞成为本季脱口秀淘汰的第一人。

  

  脱口秀回归得匆忙。

  从官宣到定档,经过两个月的蛰伏,8月中旬,号称由周星驰发起的《喜剧之王单口季》(后称《喜单》)突然播出。

  尽管扯着周星驰的旗号,但周星驰忙着拍戏,节目的号召力更多地被分给四个魔王。当然,魔王也都是熟人:“初代脱口秀大王”庞博,“谐音梗大王”王建国,已经荣升总编剧的杨笠,以及“脱口秀天花板”周奇墨。

  魔王们头衔响亮,短暂辉煌,被新人旧人轮番挑战。输赢的结果不会影响魔王的去留,四个人站在台上,更像是传道者,感慨着这两年来的行业动荡。

  尽管“脱口秀大局观”罗永浩在发布会上给四个人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四个魔王都挺水的,把自己讲得烂这件事,伪装成给新人机会。”但不可否认,作为第一个上场的魔王,庞博一开口,观众还是直呼“回来了”。

  魔王上来就是梗:“站在爱奇艺的舞台上,我现在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从南极来到了北极,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周围没有一个我的企鹅朋友。”

  

  庞博在《喜单》

  另一边,他的企鹅朋友紧急追上了步伐。

  《喜单》播出四天后,腾讯视频的《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后称《脱友》)上线了第一期。相比之下,《脱友》带来的观感更加熟悉。

  领笑员大张伟、张雨绮、鲁豫都是《脱口秀大会》的老朋友。这次,和鲁豫多年好友的窦文涛也来助阵,言语间谦卑,评价精准到位,获得不少观众认可。

  节目本身似乎也在强调自己的“传承”——和《脱口秀大会》相似的舞美,首先出场表演的张博洋,呼兰、何广智、徐志胜坐阵,领笑员登场唱的是由王勉“硬要改词”的《常回家看看》,歌里唱着:“生活的烦恼,用脱口秀说说。”

  更让人意外的,是张绍刚接班主持人,穿得花花绿绿的,对着嘉宾一顿吐槽,恍惚间还有些梦回《吐槽大会》。

  他说:“我知道很多观众想念脱口秀,特别有感慨,我也看到一条评论说,甚至有点想念张绍刚——

  但无论如何,想就够了。”

  

  《脱友》开场表演

  互联网的延迟反馈同样印证了这份想念。两档节目播出后,收获30+热搜词条,网友从脱口秀“分家”讨论到演员文本里阐述的话题,从笑果不再一家独大聊到脱口秀俱乐部的百花齐放,其中,有一个人被无数次提及。

  媒体人东东枪看完节目,发了条微博:

  “现在的各大喜剧节目,能不能在后期把李诞的笑声加到音效里?总觉得差点什么,不够味。”

  

  提起中国脱口秀,绕不开李诞的名字。

  很难再找到这样一个人,中国脱口秀的发展脉络同样也是他的成长脉络,见证了这个行业所有的幸与不幸。

  两档节目官宣后,李诞在小红书发了条视频。视频内容是他的直播切片,他接起徐志胜的电话,对面是熟悉的口音,邀请他去参加由呼兰组织的“谢师宴”——他帮呼兰和KID改了下稿子,于是被尊称为“老师”。

  李诞将这场聚会拍了下来,几个脱口秀演员围着桌子吃一盘炸知了猴,嘻嘻哈哈,气氛热烈。他在视频文案里写:恭喜朋友们,两档脱口秀节目马上开播,听说都很精彩,我就不一起精彩了,我17号直播也很精彩。

  

  李诞谈帮呼兰几人改稿子

  离开脱口秀舞台的李诞,正在被小红书网友视为“电子精神男友”。

  他在小红书开启了直播带货,给直播间取名“诞的小卖部”,说自己的梦想就是30多岁成为小卖部的老板。

  如今,小卖部开了三个多月,人流量居高不下,几乎每次开张都是“小红书买手榜TOP1”。甚至,发布李诞直播切片的账号,都有上万个。

  小红书上散落着对李诞直播间的评价:“李诞不直播的日子跟被冷暴力了一样。”“逃过李佳琦,逃过董宇辉,竟然没逃过李诞。”

  而打开李诞直播间的第一感受,是荒诞。

  以往的直播间,或者灯光明亮,主播声嘶力竭的呐喊,伴随着中控整齐划一的口号;或者精致华美,主播安静地讲解产品,旁边助播不时递上产品链接。

  这些常规操作在李诞的直播间几乎找不到。镜头前的李诞,随意穿着文化衫,背景杂乱又昏暗。讲“挂耳咖啡”时,他把咖啡包挂在耳朵上;讲床品时,他干脆就躺着直播。

  更多的时候,他要读粉丝私信,卖货的流程就交给网友:“全自动小卖部,大家帮忙卖卖。”

  

  李诞直播时

  然后,他开始念信,更荒诞的事情来了。

  一位女大学生同时谈了两个男朋友。其中一人年龄相仿,但是异地,一人本地发展,已经工作。女生给俩人论资排辈,年纪大的是老大,异地的那个是老二。

  这样繁忙的关系持续了两年,老大终于发现了老二,逼女生分手,但两个男的各有各的好,女生都不想放弃。

  李诞建议女生和老大在一起算了,评论区网友却纷纷指责李诞“传统”,弹幕里一片“接好运”。

  更精彩的是,没过几天,女生再次来信,说自己在读书会又认识了个老三,情投意合,又不知道怎么和老大老二谈分手。

  弹幕继续“接好运”,李诞无奈,说,我对你只有一个建议,注意安全。

  

  李诞在直播间读信

  还有一个女生讲述自己谈了三段恋爱,怒赚490万的故事。

  她和A分手时,对方向她索要恋爱期间付出的20万。A索要的同时,女生和男生B暧昧,B给了女生20万,让她还给A。女生昧下了这笔钱,只给A留下一句话:认识你真是造孽。

  和B交往期间,B前后给了女生300万,但由于B的控制欲太强,再加上家庭等各方面原因,女生和B分手了。分手时,B还给了女生70万,让她今后好好生活。

  后面,女生认识了C。刚和C在一起没多久,B回头求复合。C看到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就给女生100万,让她还给B,从此一刀两断。女生又贪了这笔钱。

  念到这里,李诞哈哈大笑:“姐们你干嘛呢,融资呢?”

  接着念信,女生说A最近又回来找她了,但是微信签名变成了“保险代理人”,女生担心A其实就是想卖自己保险。

  李诞诚恳建议她:“你这个情况应该买份保险,A可能是上天派来救你的。”

  

  李诞在直播间读信

  仿佛是一间深夜的祷告室,无数情感的纠葛与利益的算计依次在李诞面前走过。他不评价道德的沦丧,也不指责人性的堕落,只是用轻巧的戏谑解构困境,或者轻描淡写地放过痛苦。

  在这样的气氛下,观众沉迷于信件本身的精彩纷呈,再被李诞的回复逗笑或者引发思考。有人说,看到大家都过得这么乱,就放心了。

  网友们来时带着一整天的疲惫,走时带着缓解焦虑的情绪解药,顺带着再带走一些商品,就当是给李诞的脱口秀门票钱了。

  数据显示,李诞近30天直播场均销售额约50余万。仅他主推的牛脆脆,就累计卖出了280余万销售额,哪怕这款零食的直播间活动价,都比其他平台更贵。

  

  李诞在直播间

  

  直播的空隙,李诞会发表一些随笔。他在文章里写过自己这间电子小卖部:

  “我因说话过多,有时会忽然失去对话的感觉。对话的感觉不是说必须有问有答,有那个感觉,你对着镜头,对着一个文档,打字,说话,甚至一个人默想不作声,都可以有。然而话说多了,字写多了,熟极而流,明明对面坐着一个人,几百人,语言会忽然在空中飘散,那些字词不知从哪张嘴出来,也不知能进哪个耳朵。这样的情况多了,人的魂就要散,心就跟那些字词一样来历不明。

  直播,读这些陌生人的来信,让我重新找到了对话的感觉,心也稳当。”

  把李诞这一年写过的文章细细读完,最大的感受和文章评论区的网友一样:公众面前的那个人,不是真的李诞。

  

  2017年,李诞上了许知远的访谈。那时李诞成名不久,《吐槽大会》带来的高光让他成为商业追捧的新流量。

  许知远还是知识分子的拧巴形象,他问李诞,对自己的什么评价是比较苛刻的。李诞回他,无所谓,我是艺人。

  他甚至试图矫正许知远的表达。许知远说自己最大的梦想是死在女人身上,李诞劝他不要这么说,要包装一下,比如死在女人身上,但是是被打死。另外,“我不会使用女人这个词,都是用女孩。你相信我,我是做大众娱乐的。女人这个词,男的使用起来就会油腻”。

  当然,不想这么说也可以,代价就是少赚钱。

  两人互相不理解对方,许知远试图用深刻的鼓槌叩开李诞的内心,李诞用戏谑一一化解。

  他对许知远说:“我现在就想活在浅薄里,我不希望说我还有什么更深刻的东西,我就希望活得流于表面,人是为别人而活的,我希望给人带来快乐,我不想给别人添堵。”

  对话的过程中,许知远还问李诞对这个时代的看法,李诞不假思索:“特别感谢这个时代,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穿金戴银的。”

  但背对镜头,他在文字访谈里说,他其实说了假话。他哪个时代都不喜欢,“写作对我来说就是我的时代,我想生活在我的写作里,那个是最好的”。

  

  没被脱口秀占据大部分生活的时候,文字是李诞情绪的出口。

  2012年,脱口秀正式出现在中国。那会李诞还在广告公司上班,月薪3000元,熬夜给甲方想创意。因为在网上写了些很火的段子,他被邀请到《今晚80后脱口秀》当编剧。

  第一次发工资,他领到7000元稿费。那时还用现金,他抱着装钱的牛皮纸,和王建国回到酒店,心里都在想:这样都能挣钱,这辈子还饿得死吗?

  当了三年幕后编剧,他才走到台前,还是被制片人叶烽“踹上去”的——上台的话,额外再给他800块钱。

  他在小说《候场》里写那时的自己:“我的想法就是赶紧赚点钱,然后就去找人喝酒,找人说话,找人睡觉——就这么点追求——我告诉你,我这点儿追求比什么‘拿一个电视台的编制成为明星做一档深受全国人民喜爱的节目总能给当代年轻人带来点启发满嘴值得摘抄记录的金句我还能影响中国影响世界’这类的追求,高级、高尚、单纯一万倍。”

  所以,当他可以“走后门”拿到电视台编制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后来笑果成立,他被叶烽拉进创始人团队,开始登台、表演、肩负着脱口秀的行业推广和商业价值,那时,他其实对脱口秀“毫无热爱”。

  

  早年,李诞和王建国

  李诞在小说里直白地写了这些事,在虚构的预设里讲真实的李诞。

  他写:“人确实只能书写自己,但只能以小说的形式来写。自传全是假话,日记首先骗自己,小说将把真相不受控制地显现在虚构中,越想藏,越不受控制说,最后没谈到的,藏在字缝里的,别人就都看去了。”

  他希望借此诚实地展示一个复杂的李诞——一个既能抵抗诱惑,又身陷诱惑;既想保持底线,又放纵底线;既爱钱,又没那么爱钱的人。

  只是,这些都不再重要。他成为了一个艺人,他深知自己需要保持完美,或者说,不该出错。

  

  笑果首席编剧程璐形容李诞:“他涉猎非常广。再一个就是,他太轻松地就把脱口秀做到非常好,他的天赋太高了。”

  叶烽也说,李诞其实误导了很多人,让人以为只要讲脱口秀,都可以像他那样,迅速地得到名和利,“但是别忘了,李诞是一个非常综合的个体,他是诗人,是社会学者,同时对世界万物保持着浓烈的好奇心和进取心”。

  这不是李诞第一次因为直播被普遍关注。

  往前看,是2024年初,李诞在直播间卖穿戴甲,网友唏嘘他沦落至此。实际上,那场直播他主要是在卖书,穿戴甲只是其中一个单品。

  介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时,他还笑着说,如果陀翁在世,恐怕也想不到自己会和穿戴甲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再往前是2022年,他喝了酒,在直播间称不买东西的粉丝是“垃圾”,引起轩然大波。

  

  在李诞直播间,陀翁与穿戴甲同框出镜

  早在2020年,李诞就已经尝试带货直播。当时的访谈资料中,他称直播很刺激。“我通过直播可以了解真实世界在发生什么,最新的产品,最新的公司,他都愿意来上直播间,你就能认识很多新的东西嘛。”

  苦恼同样也出现那段时间,他试图学习李佳琦那种直播方式,但学不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得找准自己能卖什么,像自己这样说话。

  那时的他不会想到,四年后的今天,直播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李诞直播时

  离开脱口秀的这两年,他沉寂过,也怀疑过。

  除了直播外,李诞唯一活跃的平台是播客。播客带给他一种古早互联网的感觉,“真诚的分享,遥远的共鸣,匿名般的交流,人与人更显亲密,我好像也不是那么‘李诞’了”。

  播客录到第八期,他终于等来王建国。从微末中并肩走来的好兄弟聊起天来百无禁忌,王建国担心自己的话被人误解,李诞宽慰他:“你放心,听这个播客的人应该是都能理解的,但是我发到短视频平台上就不一定了。”

  如今看,李诞选择小红书作为直播平台,或许也有相似的原因。

  

  李诞的播客内容

  在那篇关于直播的文字里,他把这些读者私信视作交给他的信任。“很多隐私话题,深深痛楚,发给我,期待我能有一番安慰,其实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对方时,这些陌生人已经深深安慰了我。”

  于是,他真的在试图为这些人解决疑惑。而带着这个视角再去看李诞的直播,嘻嘻哈哈的笑声背后,还有血肉疯长的声音。

  有人苦恼: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都大二了,没谈过恋爱,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爱情了。

  李诞回:太年轻容易谈一生,人无法放弃未曾拥有的东西。

  有人痛苦:他爱我为什么我感受不到?

  李诞回:感受不到就是没有。

  有人挣扎:一想到要离开男朋友,就感觉要死。

  李诞回:不要把你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点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放在哪里?放在比较大的发心上面。两个人注视着对方是敌人,两个人看着前方是伙伴。

  只是笑声太大,流量汹涌,那些随口说的话,也就随便过去了。

  

  播客里,李诞提到文青通常中过一种毒,就是“对钱欲拒还迎”:既渴望金钱带来的地位,又对物质主义嗤之以鼻。

  他将其总结为对现实的认知不足,既悬浮在现实之上,又悬浮在自己心灵之上——活干得少,书也读得表面。

  然后,他将自己的人生化作一剂“药方”,试图解毒文青。

  

  李诞旧照

  上大学时,李诞在《南方人物周刊》实习,还有对理想的期待,相信总有一种力量让人泪流满面。那时的同事形容他像深沉忧郁的浪子,身上有一种非常朴素的正义感。

  直到他排了几小时队终于买到回家的票,却在电梯里听到两个记者利用工作关系就能搞到春运火车票时,理想幻灭了。

  大学毕业后,他干脆进入广告公司,创作就是为商业服务。他听过无数个离谱的要求,也见识过4A广告公司里层层叠叠的鄙视链。

  笑果成立后,他身上依旧有从广告公司带来的基因。之前录《吐槽大会》时,他给明星写稿子,有的明星认为稿子不合适,需要全部重写,手下的编剧因此翻过脸,李诞却都乖乖答应。

  人家问他人生目标,他说没有。“我从来没有梦想,人是活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再问他为了什么,他说钱。“我总觉得我要离开,不光去哪不知道,是要从哪离开我也说不清楚。我能知道的是,当我终于鼓足勇气要离开的时候,必须要向我离开的时空交一大笔罚款。”

  2020年,同事袁袁问他,有没有哪个瞬间,感觉工作特别艰难,又是怎么扛过这个瞬间的?

  李诞回她:“我可能是交代好后事,真的放弃了。”

  

  那场众所周知的风波之后,李诞停止了微博更新。

  岁月给过往蒙上厚厚的灰尘。再打开李诞的微博,只有简介里的标签还写着他的身份:第一是诗人,第二是谐星,第三是作家。

  因为设置了“仅半年可见”,他发布的那些代言广告、杂志拍摄、日常分享、道歉声明都已经被时间隐藏,只留下7年前的一条置顶微博。

  他在最后写道:“开心点朋友们,人间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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