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亲北京的网络水军骚扰中国的海外批评者

疑似亲北京的网络水军骚扰中国的海外批评者

　　连续两个月以来，刘力朋在社交媒体平台X和“蓝天”(Bluesky)上不断收到批评和咒骂他的留言和私信达上百条，其中还包括以他为主角的讽刺漫画，指控他背叛中国。生活在加利福尼亚的刘力朋曾经在微博担任审查员，现在则是一名中国互联网审查的研究人员和批评者。

　　刘力朋和相关领域的专家们都告诉美国之音，这一轮针对他的骚扰很像是一场来自中国的网络水军行动。美国之音发现，骚扰刘力朋的账号去年还曾攻击过多位北京不喜欢的个人，包括美国现任国务卿、前联邦参议员马尔科·卢比奥(Marco Rubio)。熟悉网络影响力行动的专家们告诉美国之音，骚扰刘力朋的账号的行为模式非常具有协调性，特点符合北京支持的虚假信息行动，目的是让北京的批评者“噤声”。

　　两个月，两个平台，上百条骚扰信息

　　刘力朋告诉美国之音，对他的这场骚扰行动开始 于去年11月20日左右。起初这些留言大量出现在他的X帖文下方。当他12月开始更频繁地使用另一个社媒平台“蓝天”后，攻击的留言也跟随他转移了过去。

　　这些留言多指控他是“美国走狗”，并质疑他在微博工作的经历和移民身份。在一些攻击他的卡通图画中，刘力朋被描绘成为了个人利益而向美国投诚的背叛者。

　　一些留言还使用了挑拨性和分裂性的语言。例如，一些留言称他是“民主党的狗腿子”，另一些则指控他支持“打压在美华人的共和党“。

　　除了留言外，他在X上收到了超过一百条私信咒骂他。根据他分享给美国之音的截图，部分私信内容包括对他个人安全的威胁。

　　刘力朋曾在中国的微博等多个互联网平台担任过与内容审查相关的职位，但这些工作让他对审查的反感逐渐增加。2016年，他将自己收集的微博审查记录交给了保护记者委员会(Committee to Protect Journalists)，以匿名的方式协助其曝光了平台的审查内幕。

　　2020年疫情期间，由于当局对民众出行等方面不断加强的控制和对他自己安全的担忧，刘力朋举家移居了美国。他目前在中国数字时代担任编辑，研究中国的互联网审查，并常在社交媒体上批评北京的言论控制。在他开始公开接受媒体的采访后，刘力朋的名字在中国的微博等平台上变成了敏感词。

　　他告诉美国之音，这是他第一次在社交媒体上遭到大规模的骚扰行动。他认为这背后的主使者和中国政府有关。

　　“他们应该就是为了让我闭嘴，所以就坚持不懈地、阴阳怪气地去讽刺我，骂我。” 他说。

　　攻击目标还包括美现任国务卿

　　美国之音发现部分骚扰刘力朋的账号此前还曾攻击过其他北京当局不喜欢的个人。多个账号去年10月在时任联邦参议员卢比奥的X帖文下攻击他。

　　“别再作秀了，卢比奥，你只会吹嘘自己的成就，却什么都不做。” 一个账号写道。

　　此外，这些账号还攻击了居住在德国的中国记者苏雨桐、中国解放军前海军司令部中校姚诚、人权组织“保护卫士”(Safeguard Defenders)的传播总监劳拉·哈思(Laura Harth)。

　　这些账号在X上发布了多幅攻击哈思和“保护卫士”的漫画，指控他们暗中影响去年的美国大选，帮助所谓的他们“控制”的民主党候选人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

　　“保护卫士”是一个致力于保护和推动亚洲地区人权团体的非政府组织，包括追踪中国在世界多国实施的跨国镇压行动。哈思告诉美国之音，从去年6月起，他们的组织一直在多个互联网平台上遭到不同类型的骚扰和无端指控。

　　情报公司Graphika在1月的一份报告中称“保护卫士”的身份在社媒上遭到冒充，被用于推广针对西班牙政府的虚假信息。报告认为这场行动的背后是中国当局。

　　哈思表示她的组织在不断关注并记录这些针对他们的骚扰行动，但“这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他们没有时间一直这么做。

　　此前遭到这样的网络行动的受害者还包括居住在澳大利亚的记者许微其(Vicky Xu)、美国杂志《纽约客》的记者樊嘉扬、异议人士、学者邱家军等。

　　协调行动的水军账号

　　熟悉网络影响力行动的专家们告诉美国之音，骚扰刘力朋的账号的行为模式非常具有协调性，特点符合北京支持的虚假信息行动。

　　美国之音在X上发现了至少73个账号在刘力朋的帖文下留下骚扰性言论。在“蓝天”上，美国之音则收集了至少81个这样的账号。这些账号的留言内容常常重复，部分账号的头像盗用了网络上他人的照片或者疑似由人工智能生成。

　　部分X上的账号发布的内容和“蓝天”上的账号发布的内容相似甚至一致，这意味着两个平台上的账号存在联系。

　　台湾民主实验室的数据分析师嘉博(Jasper Hewitt)在对美国之音向他分享的部分“蓝天”账号进行分析后指出，其中不少账号都是在同一天注册。例如，在1月16日，12个账号被同时注册。

　　它们的回复时间也很集中。二十三个账号曾在30分钟内回复了刘力朋的五条帖文。

　　“有明确证据表明存在协调的不真实行为。” 他表示。

　　美国之音还和克莱姆森大学(Clemson University)媒体鉴识中心(Media Forensics Hub)联合主任达伦·林维尔(Darren Linvill)分享了发现。林维尔的媒体鉴识中心专攻虚假信息行动和外国影响力行动，包括外国行为者对美国大选的干扰。

　　林维尔告诉美国之音，这些账号的行为方式很像是“垃圾伪装”，特别是一些账号发布的卡通图片。林维尔表示那是识别“垃圾伪装”的线索。

　　“垃圾伪装”是一个被认为由中国官方暗中支持的网络影响力行动，该行动大量注册机器人账号，伪装成普通社媒用户，获取其他用户的信任，以推广北京认可的叙事和虚假信息。

　　林维尔指出，“垃圾伪装”常骚扰中国当局不喜欢的居住在外国的个人。“他们经常指责个人是西方，特别是美国的傀儡，同时还使用各种有时带有个人色彩和露骨的攻击手段。” 他在写给美国之音的电子邮件中表示。

　　行动的“最终目标似乎就是让目标个人噤声并淹没其声音。” 林维尔补充道。

　　另一条指向该行动和中国有关的线索是这些账号的工作时间。刘力朋告诉美国之音，他发现这些账号在新年当天统一没有给他发送任何消息。而在1月末中国的农历新年假期开始后，针对他的骚扰攻击就停止了，且仍未恢复。

　　“蓝天”已经将多个骚扰刘力朋的账号标记为“垃圾”账号。X也在平台上隐藏了大量攻击他的留言。

　　刘力朋：未被影响，但依然担心

　　2023年，美国司法部起诉了34名中国公安部官员，指控他们通过互联网虚假账号对生活在中国境外的个人进行骚扰，散播中国官方宣传，试图在美国制造分裂。

　　中国当局多次公开否认了和“垃圾伪装”的联系或是北京在西方的社媒平台上进行影响力行动的指控，并称这是对中国的“恶意猜测”。

　　刘力朋告诉美国之音，在遭到骚扰的两个月里，他没有点开阅读在X上收到的私信的具体内容，因为“不想被影响，也是因为常年用社交网络对这些习惯性无视。”

　　“你就知道这些只是话术而已。” 他表示。

　　但他也说，明报自己可能已经成为了北京眼中的目标，这还是让他有些担心。

　　“它们发的东西倒没有太影响我，但这样被人瞄准了，这样被中国针对，还是会觉得要提防一些，挺吓人的。”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