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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同学的上铺是肖同学。肖同学长相一般,学业一般,不事打扮,也不爱说话出风头。总而言之,就是老实巴交,站在一群女生中间特不显眼的那种人。肖同学在我们宿舍里是唯一的一个和我同班的。
等上到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最后一个学期课已经全部修完,整个学期拿来做毕业设计。系里决定毕业设计不必再按照班分,于是把班拆开,混合起来分成好多设计小组,一个小组大约是十几个人,每个小组作不同的设计。肖同学恰巧和我分在一个组里,同组的还有和章同学一个班的男生华同学。
华同学的学业说不上好,听说家庭背景十分强,是什么某某军队大院的,父亲好像是个挺大的官儿。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和他们班上的女同学相处得特别融洽。华同学自称已经有了女朋友,在另一个大学里上学。女同学们一听说这个,一般都没有了戒心,把他当成哥们儿好朋友,这样,他和班上的大多数女生都快成了哥们儿。那时候北京对男青年的身高有调侃,把身高一米七五以下的叫成半残废,一米七零以下的叫成全残废,华同学恰恰刚刚过了一米七五,所以说是个不残废的人。对于这点,他是非常自豪的,时常挂在嘴边。
因为我们是毕业班,学校非常照顾我们。腾出来一排教室,专门给我们做设计用,做设计需要绘制大量的图纸,所以那些教室基本上就是绘图室。自从分到同一个小组,大家互相接触的时间多了,华同学果然名不虚传,没有多久我也跟他熟悉起来,说说笑笑的也快成了哥们儿。
我们做设计时,需要用计算机处理数据。说到这里,也卖卖老资格。那个时候的计算机是真正的计算机,现在的七十后八十后九十后大概都没见过,英文应该是叫做mainframe的,不是现在这样的个人电脑。写计算机的程序可不像现在的C或C++,什么if.. then..else 等等,那是真正的0和1的二进制。一张纸卡上许多排,每排打不同的洞代表0011或1010等等不同的二进制数字。我们当时都学过如何写这类的程序,但由于平时也不常写,一旦真的要用了,难免会出错。学校的计算机房里专门有人帮助我们,基本上就是我们写好了程序,排队交给机房的人检查,看看我们有什么错误,有了错误要重新打卡,重新检查,然后再排队去让计算机做数据处理。因此,我们到了机房都看得很紧,早早把自己的程序交进去,一旦错过了机会就要重新排队。
设计做到一半的时候,有一天在机房,华同学和肖同学吵起来了。具体是因为什么不清楚,无非就是排队等着用机的问题。他俩吵着吵着,华同学做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动作,他对着肖同学的脸上狠狠地给了一个大耳光。那天是个星期天,大部分同学不在校园里,机房里除了他俩,就是两个机房的工作人员。事后,这两个工作人员人怎么也想不起来因为什么导致华同学这样暴怒。他们能够想起来的就是,他俩在外间吵架,两个工作人员在里间也没有太在意,等到华同学大打出手后,他们才赶快跑出来干预。一个人急急忙忙地出来找老师,但都是大学生了,到底找什么老师也费琢磨,总不能去麻烦教授们这些破事吧。想了半天,跑到系党支书家里去把他找来。这时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肖同学哭得两眼红肿,华同学还在愤愤不平。支书问了半天,也没弄清楚因为肖同学都说了什么引起的,好像就是抱怨华同学自私。说华同学自私,那也不至于就动手啊。
不管怎样,耳光华同学是打了。我们星期天晚上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男同学们本来平时看着华同学在女生那里很讨好,都有些嫉妒,现在这事一出,就更瞧不起他了:一个大男人打女同学,也太没有风度了。女同学们不用说了,都是非常地义愤填膺。我当时是设计小组的副组长,到了今天我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让我当副组长。我平时吊儿郎当的,从来不说政治正确的话。而且组里已经有了组长,我这个副组长其实就是形同虚设,不知道老师哪根筋短路了,给了我这么个虚名。但这件事一出,我就有事做了,因为我们那个组长是个男的,替肖同学打抱不平,舍我其谁?
星期一在绘图教室里,本组本班的女生,还有我们宿舍的女生都来安慰肖同学。肖同学窝囊啊,捂着脸呜呜地哭。大家都围着她坐着,就我站在那里慷慨激昂。我先是把华同学破口大骂一番,无非就是骂他一个男人竟敢打女同学,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就是流氓军阀作风,捎带着批判了一通中国的大男子主义封建思想。然后,对着肖同学下指示:你不能让他白打了,你要把这个耳光打回来!
大家一直听着我骂骂咧咧的觉得挺解气,现在一听我说要去把耳光打回来,都愣住了,全都看着我发呆。肖同学哭得更厉害了。我不管,还是一个劲儿指手画脚地说,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冲上去扇他大嘴巴!
后来还是孙同学头脑清楚,她说,你得了得了,这是馊主意,怎么打回来?华同学高肖同学矮,要打还很不好打呢。
我想了想,也是,是不太容易打。最重要的是,还得有打人的勇气,肖同学不恨到极点,估计也出不了手。
那怎么办?我气鼓鼓地问,总不能这亏就白吃了?
大家都不出声,不白吃又能怎么样?大家都想不出什么别的不吃亏的主意。我灵机一动说,对了,他不是有个女朋友吗?咱们把她的地址找来,给她写信!让她知道她的男朋友是个什么烂人,居然打女同学!
好几个人应声说好。我来了劲,对孙同学说,你们跟他一直交情不错,想个办法把地址找来,咱们写信!
那天本组的男同学看到我们在教室里,都不敢进来,瞄一眼就溜开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华同学打人是真,系里总得做点儿什么。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耳光,给个处分好像又重了点;不给处分就是对打人这个行为的姑息养奸,说不过去。当时情形比较尴尬,担任我们设计的指导教授在校园碰到我,还特地问我这件事怎么办?其实我哪儿知道怎么办,就一个劲地说,肖同学不干,我们女生们也都不肯善罢甘休。听了半天教授也不得要领,具体肖同学要怎么样才干,我们也不知道。
系里于是决定要把这件事化小,搞政工的老师跟肖同学华同学轮流频繁谈话。后来有一天,老师特地来找我们组里的女生们,说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这事已经跟肖同学华同学达成协议,算是解决了。华同学当着老师的面跟肖同学道过歉了,以后要考虑肖同学的脸面和心情,不能当着她的面再说这件事。老师看着我说,特别是你,要注意你的语言用词,不要火上浇油,不要说不利于同学团结的话。
回到宿舍,趁着肖同学不在的时候,告诉了其他室友。感叹了一番,也就只好这样了。但是我以后再也不跟华同学说话,见到他只把他当成空气视而不见,满脸写着大大的“鄙夷”两字。
我对面胡同学的上铺刘同学,是跟华同学关系最铁的几位女同学之一。这件事过去了大概几个星期,她抹不开面子,又跟华同学说起话来。这天宿舍里只有我和孙同学,刘同学进来后就对着我笑,笑得我疑心大起。问她笑什么,她说,那天我在教室里慷慨激昂,华同学全听见了。他正好往教室里去,听到女生们说话,就没有进去。但没像其他的男同学那样离开,而是站在门外偷听。据说,他听到我出主意给他女朋友写信,冷汗直冒。他对刘同学说,这一手也太毒了。孙同学听着也笑,说,是毒,但咱们也没做。他也有害怕的时候,他女朋友要是真的知道,八成要吹了。
这么多年,女同学扇男同学的耳光,我倒是听说过好几回。但在大学里男同学扇女同学的耳光,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倘若我们不在同一个小组做设计,肖同学在四年中跟华同学统共也说不了一两句话,华同学在这件事上实在是很过分。不管他是不是真有个外校的女朋友,反正他想在本校女生中找女朋友是没戏了。一直到后来大学毕业,包括我在内的不少女同学再也没搭理过华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