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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细细地摸着我的脸,他的手指非常地润滑,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那是一只传送出栓子内心世界的手,它的魅力无异于你看到一个人深情眼睛,而它比人的眼睛更有触动力。我需要竭尽全力抵抗着这种魅力,不让栓子感到我内心的动摇。
“你的眼睛和润芝姐的一样大,嘴大了点,你的鼻子比润芝姐的要高,村里的人都说,你长得很好看,你真的比润芝姐长得好看吗?”
我无来由地有点嫉妒,即使对方是个盲人,也让我有点不快,故意问道“你还记得润芝姐长的样子吗?”
“当然记得,我记得她的样子。我和你一样曾是明眼人。”在说到他曾是明眼人时,我感到了他的手颤动了一下,这种颤动让我突然感到了栓子的缺失。
“润芝姐长得比我好看多了,比现在电影演员都漂亮。”我纯粹是想让栓子高兴起来。
栓子笑了起来,一个非常天真的笑,也许是他从来不去做假笑,他的笑才能如此地真挚,这个时候,我觉得我有些明白了润芝和润兰姐妹对栓子的感情,那是女人内心深处最温柔的感情弦被栓子所拨动。栓子还重重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表示他的快乐:
“我知道玲玲比润芝姐要漂亮,不过,我想不起你,我能想起润芝姐,她多漂亮啊!那时,她背着我,她的头发很黑,扎着两条辫子,她的嘴也漂亮,也很软和,她总亲我,我记得她的嘴唇。”
我分不清栓子告诉我的是他看到的还是感觉到的,但我相信都是真实的。这是个诡异的画面,一个男人握着一个少女的手,告诉她关于另一个女人的体感。
“我还记得我眼瞎后,除了我的爸爸,只有她一个人还抱我。”
这话我倒是听大姨妈说过,栓子眼坏了后,外人只有润芝可以抱他,不是别人不抱他,是他不让别人抱他。栓子的记忆却是另一个版本,而且他坚持这个版本,大姨妈还觉得有些委屈。
不知道是对我的信任还是润芝的病让栓子过于紧张,他需要缓解压力,栓子对我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润芝姐:
“我在学习拉《二泉映月》的时候,润芝姐背着润兰在仓库的后面偷听,她一来我就知道,我的琴声就不稳了,我爸先头还奇怪,后来,一听我的琴声不稳就去后面找润芝姐,还骂润芝姐,他一骂润芝姐我就不吃饭,后来,他也不骂了。”
后来是栓子的爸悄悄地骂了润芝,让她不能总去,免得栓子分心,润芝明白学好琴,栓子才会有饭吃,去的也就少了。
“你去过南湾溪洗衣服吗?”栓子问。
我当然去过,那是条从北向南流的小溪,溪面宽不过六七米左右,溪水清澈见底,深度也只有膝盖那么高,大姨妈说几十年前,这条小溪还是河流,从小溪两侧都是光滑的石头这一点可知这里确实有过河流。河水一解冻,村里的妇女就邀着来那里洗衣服。
“润芝姐也在那里洗衣服,我爸死后,我常去溪边去练琴,润芝姐她们洗衣服的时候,就让我拉她们喜欢的曲子,你知道润芝姐喜欢听什么吗?”
我当然是不知道,栓子也不是要问我。
“是{红头绳}”
“杨白劳给喜儿买来了红头绳,‘人家的姑娘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买上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我试着唱了几句红头绳的歌,栓子这次没有评判我唱歌的水平,而是脸色凝重地说:
“润芝姐一定觉得她就是那个喜儿吧。”
栓子没有说他和润芝姐有孩子的事,那事对他也许是太神圣不能说,也许是对我说不合适,他不说是正确的。
我听到的传言是,一个春日的下午,栓子得了感冒,躺在炕上,润芝给他打了火罐,拔了火罐后,栓子故意说他冷,哭哭啼啼地要润芝给他捂一捂,润芝应了。那一年润芝二十一岁,栓子十八岁。
我怀疑这是好事的村里人编排的,即使这是真事,栓子和润芝不说,谁又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大姨妈却坚信这是真的,根据是她的婆婆的话,在润芝二十一岁那年,有一天看到润芝后,回来悄悄地告诉大姨妈,润芝的眉眼都开了,应该是有男人了,赶快让润芝妈嫁姑娘吧。后来听到润芝婆家骂上门,大姨妈越发觉得婆婆眼光厉害,可惜那时她婆婆已经过世,不能再骄傲地问“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
天气将近中午变得越来越热,我们握着的手开始出汗,我的身上也散发出一种奶香,栓子情绪忽然变得有点烦躁,他抽回了他的手,三下两下地出溜到了地上,那动作比明眼人还利索。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了堂屋,嘴里嘟囔着:润兰在哪里?叫润兰来。
我有点高兴他能够想起润兰,在他的延绵不断的叙述中,我看不到润兰的影子,这让我替润兰感到不平,还有那么一点不值,一个心中装着另外一个女人的男人。
我们听到了来旺摩托车进了院子。
润芝婆家的人本来是预备这个媳妇要死的,好给儿子再娶一房传宗接代,现在的变故,让他们不能接受,人家是去大医院看病,看不好也就罢了,看好了再回来,事情多了许多周折,不如趁着这次的变故,让儿子离了婚,不用说医疗费不用出,就是死了,还省了棺木的钱。润芝姐还在婆家等车的当口,润芝姐的男人就先跑到公社要了离婚申请书,自己先按了手印,在润芝姐坐的车回家接润兰时挡住了润芝姐,让她在申请书上按了手印。好像这件事是早已议定好了,润芝姐在按手印时,没有一个人反对,润芝妈更是没有想到事情就这样解决了,看来女儿的病不是坏事,润芝妈的脸上没有了愁苦。
那一天非常地漫长,急切中,没有找到小轿车,雇了一辆挂斗的卡车,好在前面能坐四个人。二奎随着车把人送去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