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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沁霈兄的游记《问道青城山》,感觉写得极好。https://www.backchina.com/blog/334734/article-188512.html 很多照片,展示出一切建筑都是崭新的,一切景点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讶异之余,倒也觉得有趣。
不禁忆及数十年前游青城山的往事。那时候,我还是刚毕业的小助教,我们这个专业的研究生有一次寻师访友的机会,于是我便带着一批学生,陪伺我们的一位导师和师母,一同到四川大学宗教研究所访学。川大宗教所是道教研究的重镇,他们强烈建议我们去青城山一游,便有了那次经历。
宗教意义上的道教发源于巴蜀,据说汉末创立五斗米道的张天师羽化于青城山,因此便得了道教发轫地的美名。青城天下幽,特色就在幽静。上世纪80年代初,旅游远没有今天那般兴旺,道山的幽静还是原汁原味。踏着青苔斑驳的石阶拾级而上,两侧不知名的大树将小径覆盖得绿荫荫的,清风徐来,夹杂了野草野花的香气,沁人心脾。道旁一条小溪,流水清澈见底,鹅卵石历历可数,水花潺潺地响着,直奔山下而去,不禁令人想起“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这首古诗来。沿途没有游客,唯我们师生十数人慢慢行去,在山间鸟语与足下溪水之间,体会着那份超凡脱尘的清幽。再看看今天的青城山,登山路上游人如鲫,摩肩接踵,像煞走在上海南京东路百货公司的楼梯上,那又何必路远迢迢地来轧这个闹猛呢?
青城山并不高,大约半日,也就到了上清宫。宫观在文化革命中劫后幸存,但也已经破旧不堪,不复盛时风光了。我们的导师是当时全国有名的道教研究学者,川大宗教所或许也事先打了招呼,观内的道长们都郑重其事地出来接待。一位傅道长,据说是全国道教协会的副会长,曾接待过瑞典国王古斯塔夫的到访,记得好像还有一张合影颇荣耀地挂着。另一位彭道长,亦是鹤发童颜,一看便是修行有年的高道。上清宫很热情地招待我们吃了一顿道家菜,至今忆起,还是颇没出息地流口水。尤其记得其中一碗鸡肉,麻辣香鲜,口舌留香。看了沁霈兄的游记,介绍说青城山名菜有白果炖鸡,恐怕就是那一款了。
饭后大家聚在正厅,说是想同上海来的教授做一些学术交流。除了导师,我们几个年轻人根基还浅,在道教发源地的高道师徒面前,不禁有些忐忑起来,担忧着会不会出洋相。谁知落座开讲,不要说那些道教小师傅一言不发,便是傅、彭二位道长,在我们的导师面前,居然也期期艾艾,接不上话头。山顶风大,天色也渐渐暗下来,围坐在周边的道教小师傅们,个个木讷着脸,头顶绾的发髻被山风吹散着,在昏暗的灯光下飘拂,鬼影幢幢的,到令我们有些毛骨悚然起来。问起小师傅为何出家,有几个说是为了学道家的武艺;多数则回答是奉父母之命。原来青城山周围方圆数百里,均是道教信众,把孩子送来入教,也是本地的风气。
当天晚上,便留宿上清宫。松风飒飒,山涧淙淙,天地之间,唯此自然真籁,送人入梦。久居市廛尘嚣的我们这班俗人,难得有此一夜清福。
第二天揖别道长,从前山原道返回,再一次享受了那一份深绿的清幽。心里奇怪着这两位驰名巴蜀的高道,为什么在学问上如此不堪。忍不住请教导师,我们的老师是个非常厚道的学者,只是微笑,不置一词。当学生的也就不好再问下去。多少年后,我自己对道教稍有涉略之后,才慢慢悟出一些缘由来。
道教到了近现代,在宗教教义上的发展,与儒、佛二家远不可同日而语。儒家不必说了,作为历代王朝的思想正统,直至清末,传统的延续是从未断缺的。即便以佛教而言,近现代如虚云法师、弘一法师、园瑛法师、巨赞法师、吕徵、熊十力。。。。高僧大德层出不穷,于佛理的阐明与发展均极有贡献。反观道教,除了陈撄宁先生而外,几乎找不出其他,难怪有式微零落之叹。但是拓开一层想,佛道二教,毕竟重在修行,教义的发展阐明,似在其次。像青城山的二位道长,又安知他们在修行上没有达致极高深的层次呢?能将教义解释得头头是道的学者,在心性的参悟和形体的修炼方面或许还不及他们呢!他们长居深山,在一尘不染的境界中荡涤心灵,炼养形体,凡夫俗子如我者,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们呢?这样一想,便对两位高道又生出一份尊敬来,其中还附带着对天下之幽的青城山一份倾心吧。
从往事的追忆中回到现实,对今天金碧辉煌的青城山实在不敢恭维。尤其是那两个坐在“世界遗产青城山”招牌下的拖着辫子,提着烟筒的清人模特,浑身金光灿灿,想告诉人们“昔日青城山,今朝摇钱树”吗?这般恶俗的面相,岂不是辱没了青城山的道教先贤!名为世界遗产,可一切都是崭崭新的,亮晶晶的,遗产云者,到底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