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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凤凰资讯
经过大半个世纪的狼奶喂养,太多国人中了政治邪症,发作时则丑态百出。于官,则以左为尚,与普世价值为敌,逆历史潮流而动,恨不得把13亿人的大脑都格式化了重装。于民,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前是越穷越革命,现在是底层的暴民与知识界的民粹同声相应,蔚然成为乱世一景。
杨绛先生去世激起的风波,便为一端。几天来,对她和钱钟书的各种毁谤,在大众的诚意追念中显得尤其刺耳。这些毁谤归结为两点:钱钟书的学术,和杨绛的文学作品,水平都不行;钱钟书和杨绛躲进小屋成一统,没有反抗没有声讨,表现跟政治非常隔膜,所以是不入流的知识分子。
对学术和文学水平,本来是见仁见智,喜欢托尔斯泰跟喜欢郭敬明的人,用不着互视为寇仇。况且,钱钟书先生著作等身,像《管锥编》这样的皇皇巨著,学术价值且不论,那些以片言只语非议他的人,能看得懂吗?一个国家文明的堕落,不仅仅在于知识分子不上档次,更在于类似文革的反智仇智潮流。当一个每天靠上BBS来汲取营养的人,随便两三句就打发掉一对世纪老人的学术水平之后,这个国家的学术,又能好到哪里去?
再说钱钟书杨绛夫妇的政治观。无论是建国之前,还是建国之后,他们至少没有恶意去整过谁。但在一些喷子看来,你爱惜羽毛还不够,还得凤凰涅槃、精卫填海,为国家为民族赴汤蹈火、死而后已。这样的腔调,显然是窑洞党的做派。他们虽自称反对者,却跟他们反对的人一奶同胞,分踞恶的正背面。
“逼人革命”之所以理直气壮,在于不是每一个人都会选择宁折勿弯。钱钟书夫妇更是历经了中国近现代各次兵灾人祸,在政治督战队看来,寿长必然就是软骨头,就得多辱。你骨头硬吗,那为什么红卫兵会放过你?你真爱国吗,那为什么没有武装抗日?生逢乱世、忧惧长随的人生,非但没有成为对两位老人“理解之同情”的基础,反而成就了道德审判席上敲骨吸髓的苛责,政治底线沦陷不说,人心之阴毒浇薄,何至于此?
政治话语中的自由,大体可以分为积极和消极两类。积极自由就是我们可以做什么,拥有哪些权利的自由。而消极自由,则是我们可以不做什么,不必承担超出我们勇气和能力范围的自由。在政治低气压的年代,积极自由自然不彰,消极自由就更是弥足珍贵。一定程度上,它确保我们还能保持基本的人类尊严。
钱氏夫妇与世无争,恬淡自洽,在斗室之内静度晨昏,可谓神仙眷侣。政治是肮脏的,去政治化听起来不那么高尚,但至少不肮脏,值得每一个人尊重。事实上,如果一国之内,有足够多的人能去政治化地思考和生活,不被政治绑架人生,这个国家的未来肯定会更好。相反,被政治海洛因迷了心窍,开口革命、闭口暴力,每天都要找几个人批批斗斗,一日不斗便寝食难安,一日不哗众取宠便如丧考妣。这些人无论在朝还是在野,都是民族的大患。
懦弱是弱者最后的权利,消极自由是不自由者最后的自由,谁都无法剥夺。
捍卫杨绛先生的消极自由,便是在捍卫我们仅存的良知底线。古语有云,人生不满百。杨绛先生以过百之身,行无言之教:在风雨如晦的政治刀戟下,如何摆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如何与伴侣互爱互敬。在她去世的消息被确认后,网上马上流传不少伪托她的鸡汤段子,虽然最终被辟谣,却也是这桩喜丧中的一点亮色。这些鸡汤海量的转发,佐证了这个时代人心的向背。人们对更美好的人生和爱情的期许,如此急切地接续百年的文脉风雅。
这激起键盘革命党和酒桌口炮党的妒忌,一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的编排和诽谤,竟如此斯文扫地。
杨绛先生已去,余音空自绕梁。宵小之徒的叽叽喳喳,只是为他们自曝其丑的历史,再添新章。尔曹身与名俱裂,不废江河万古流。生前身后事被细细道来,往往是圣者的待遇。悻悻于他人的鸡毛蒜皮,尾随毁谤之,无疑是小人的买卖。愿杨绛先生安息,天堂有《管锥编》,没有锥子般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