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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行骗的成本实在太低

京港台:2024-3-22 04:54| 来源:往事陈列馆 | 评论( 6 )  | 我来说几句


在中国,行骗的成本实在太低

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听花酒被央视315曝光了,说实话并不意外,因为听花酒的套路行内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找媒体背书,广告轰炸,明面上的宣传打擦边球,线下的推销就什么牛逼都敢吹,赌普通人不会取证举报。其实90%以上的保健品也是这么干的,无非是干的规模和程度如何。

  听花酒这个案例最值得一说的是,它背后的团队原本是操盘极草的。极草也是一个收智商税的产品,而考虑到冬虫夏草中并没有虫草素,而极草始终拿“虫草素”来做宣传点(当然还有其它噱头),说极草是一个骗子产品也没问题。

  我曾经深度参与过报道极草骗局,通过类似案例,就想说说在中国搞这种高端行骗成本到底有多低。

  先考大家一个问题:行骗最难的地方是什么?

  是一个好的智商税产品或者说idea吗?

  是被骗者不容易上当吗?

  是行骗容易被发现吗?

  都不是。智商税产品其实很容易炮制出来,国外高科技概念、新的成分或者传统中药材,只要你敢吹,都可以成为智商税产品;至于愿意交智商税的人,以中国人口基数,不怕上当的人少,就怕骗子不够用。而行骗,早晚都会穿帮的,不用过于考虑。

  所以,行骗最关键的就是:在可以行骗的周期内,行骗的成本或者说代价很低,只要这个成本远低于收益就行,就值得干一票。

  而咱们脚下这块土地,恰恰是行骗成本很低的神奇地方。

  就以这个极草来唠一唠。

  首先是中国的某些专家很廉价。不是身价低,是说人品特别廉价。

  极草主打冬虫夏草概括,而冬虫夏草在传说中的功效之一就是“抗癌”——当然,仅仅是传说。

  

  冬虫夏草毕竟是做高附加值买卖的,所以 “抗癌”这种江湖传说,也要进行包装。怎么包装呢?当然是找个机构、做个研究项目给它背书。

  所以,极草找了两家医院,做了一项临床研究,研究结果当然是意料中的好:受试者体内检测数据改善,专家解读为该产品具有抗自由基、调节免疫而防衰老、防癌抗癌等功效。专家还说,数据显示能改善亚健康男性性功能。

  

  这种研究当然是扯淡,受试者人数少、没有对照、研究过程不透明、没有经过同行评议,当然也没有在医学期刊上发表。

  但是,这么扯淡的研究,它却出自中日友好医院和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这可是中国第一档的医院,不是野鸡医院。

  你猜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知不知道未经同行评议、未发表的研究不能在媒体上宣传?

  他们当然知道这是违背学术道德的,但是,极草给的实在太多了。

  据媒体报道,极草在这个项目上投了近千万。

  近千万可以收买两家医院,然后去做几十亿的生意,值!

  

  说点插曲,当年我做极草的稿子,准备掰扯一下这个研究,所以联系了极草公司,问他们要这项研究的详细资料。极草的策划部满口答应,说国庆后来北京,要当面把资料给我。但是,此后就没有消息了。

  可能极草的人也是第一回碰到,居然有媒体记者要拿他们的研究较真,明显不是善类啊。

  找机构、专家来包装产品,这个套路张雪峰玩得很熟。所以,在极草退市后,听花酒又是如法炮制。

  这一次,听花酒找到了四川轻化工大学白酒学院合作,搞了一个《饮用听花酒对成年男性身体机能影响的探索性研究》的发布会。

  

  在会上,找了江南大学生物工程学院副教授、国家级白酒评委陈双来捧臭脚。

  虽然研究是扯淡,但不妨碍发布利好消息:根据检测数据,饮用听花酒可以有效提升男性功能。

  是不是跟极草一样的味道?

  冬虫夏草无非是重金属有点高的天价蘑菇,听花酒却把酒精这种一类致癌物包装成了大补保健品,手法不变,忽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没关系,中国不缺交智商税的人,无论贫富。

  与部分专家见钱眼开,把学术良知丢到九宵云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专家里愿意出来揭露骗局的廖廖无几,更多选择明哲保身。

  还是说极草幕后的事。当年我的稿子很重要的一部分内容,就是采访了中科院青藏高原所的一位专家,他们的检测结果表明,冬虫夏草中没有虫草素。另外还采访了中科院上海植物生理生态研究所,其研究表明冬虫夏草中根本没有生成虫草素的基因。

  虫草素,恰恰就是那个被宣传为可以抗癌的物质,是极草宣传的关键点。

  冬虫夏草中没有虫草素,坐实了极草虚假宣传。

  我的报道发表了以后,出现了我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某天一大清早,上述中科院青藏高原所的专家就打电话给我,电话里又气愤又委曲,誓言不再接受媒体采访。原来在刚结束的一次行业会议上,某老院士当众发难,责怪该专家不应接受媒体采访,把冬虫夏草没有检测到虫草素的信息披露出去……

  在这位院士眼里,老百姓就该一直被骗下去嘛。

  还有故事。当年为了打假极草,我和王海一起将极草样品送了北京某检测机构测,因为当时能做虫草素检测的机构很少(虫草素标准品很少),所以这次检测算是托人情的。

  最后虫草素当然是“未检出”。然而,在媒体报道检测结果后,就有人找到了该检测机构领导并施压,该领导严正批评了接收样品并检测的那位同志。

  为什么我们的专家是这样的德行?因为帮助作恶一定有好处,而站出来揭露骗局的不仅没好处还可能惹一身骚——你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哪个神仙的坐骑,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装瞎了。

  大家可以回想,中国的各种骗局,有几个是由行业专家主动站出来揭发的?很少吧?骗子有大把的钱可以收买专家、收买专家的领导,收买专家所在的单位,而普通人要找个专家来给自己撑腰,比什么都难。

  咱们就是这样的土壤和文化。

  

  智商税产品要完成对潜在消费者的洗脑,需要媒体的狂轰滥炸。

  中国的媒体,没有登过虚假广告的是少数。电视台、电台长期给“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提供表演舞台,报纸杂志也经常收钱发软文,一般人防不胜防。

  极草是靠广告砸出来的,2011年至2015年的5年间,青海春天在广告上的投入超过10亿元。听花酒也是同样的路子,2020-2022年,广告费用也总计超过了2亿元。

  广告的作用不只是让人耳熟能详,其实还有背书的作用,以及让一个产品具有了社交属性。

  套用某个群体的话:中央电视台都播了,那还能有假吗?

  

  对于媒体来说,像极草、听花酒这样的大手笔广告投放,可谓天降甘霖,这种广告不接都对不起伟大盛世,多想一下广告内容是不是科学真实,都是对人民币(专题)不敬。

  况且,中国的大部分媒体其实没有太多科学素养,有时候是昧着良心挣钱,有时候是真的眼瞎,也属于被忽悠的对象。

  我不想过多讨论媒体的问题,因为这就是和尚脑袋上的虱子,谁都看得见。还有看不见的幕后操作,那就是媒体广告的前置审核环节:地方监管部门。

  这些部门掌握着企业的命门。

  根据法规,普通食品的广告审核要求是“内容应当真实合法,不得含有虚假内容,不得涉及疾病预防、治疗功能”;保健食品、药品广告要求更严,要先对广告内容进行审查,取得广告批准文件,审核的条条框框也更多。

  具体条文我不搬运了,主要说一下广告审查的关键:广告内容必须符合其产品类别和属性的,不能超过范围宣传。通俗讲,普通食品和保健食品不能宣传疾病预防、治疗功效,药品不能像普通食品那样广而告之,变成谁都可以吃。

  但是,企业往往想突破这些条条框框,因为普通食品、保健食品暗示治疗了,就会有更多人买;药品像普通食品那样宣传了,那么购买的人群和消费频次都会增加。也就是说,明明只是一类产品,这些企业却想把普通食品、保健食品、药品的身份好处都占过来。

  明面上突破广告法的红线当然不行,那就得打擦边球,使用暗示语或者暗示场景。这些打擦边球的地方,是否应该判定为违规,主观评判空间很大,尺度由监管部门掌握,可以说你违法,通不过,也可以说你不违规,放行。

  这就存在巨大的寻租空间。

  举几个例子大家就明白,极草不是药品对吧,那极草的广告怎么暗示功效呢?它就说,古藉或者古代中医认为,冬虫夏草具有某某功效;某红色毛的药酒是药品对吧?药品应该对症,不能任意、过量服用,但是红色毛药酒的广告却出现一个场景:一家人大过年似的围着药酒,似乎要全家痛饮(细想一下,应该是一家人都病了)。

  

  这些广告算不算违规?按照法律精神,必须算,但是监管部门却都放行了。这里面有没有猫腻,你自己去想。

  实际上,广告行业发明了各种打擦边球的方法来绕广告审查,而某些地方实际当中的审查尺度放得比太平洋还宽广——它往往会赌不会被举报,举报了大不了罚款。

  在以前,我们认为出现这种情况,有一些体制上的原因,主要是负责广告审批的是工商局,而食品药品的业务监管部门是食药监局,两者存在衔接不畅的问题,但是,现在食药监已经并入市场监管局,已经不存在这个问题。

  地方监管部门对食药广告大开方便之门,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地方保护:这些企业往往是一个地方的纳税大户,监管负责人和企业老板早就利益绑定。

  他们能好到什么程度?曾有知情人告诉我,某药酒企业和当地监管亲如一家,地方监管局领导来往北京,都是这些药酒企业负责接送的,该企业在北京密云一个酒店有固定招待场所,企业负责人和监管局领导经常北京某地打高尔夫球场。

  当年这个企业陷入巨大舆论风波,企业开发布会,从北京请了20家媒体过去,当地公安、食药监、质监三个部门也去给该企业撑腰。

  当时我们都猜测,在巨大舆论压力下,该药酒应该由非处方药改为处方药了,然而,在强力保护下,这个企业居然不用做任何调整,安然无恙度过那场风波。

  要说地方政府对企业的呵护备至,那还得数极草。极草的背后公司青海春天上市,本身就是国zi委一手扶持的。极草是冬虫夏草打成粉卖,但是打粉、包装后,其身份归属是个难题,当地食药监就为其量身定制,一开始说是食品,后来又变成中药饮片,然后又变成保健食品试点,等媒体一闹,当地食药监又出来声明,说极草属于“滋补类特殊产品”。

  

  为了让极草有合法身份,当地食药监专门为极草创立了一个产品类别,这个类别是中国的法律体系里没有的。其用心感天动地。

  因为这个身份,极草很方便地规避现有法规的监管,又多骗了好几年。

  地方政府对企业的保护,既有私利又有公心,在中国是普遍现象,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不过,我认为,真正让不法企业敢于大胆去骗、放心去骗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法律有空子可钻,不法企业有各种办法逃避最严厉的处罚。

  中国的法律中,对于非法添加、假冒伪劣或者虚假宣传等行为的处罚,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无论什么企业,都有规定按照货值或者说涉案金额几倍来处罚,比如虚假宣传,按广告费3-5倍罚,多次违法,再翻倍;超范围使用食品添加剂,添加非食用物质的,按货值多少倍处罚。

  至于入刑,要求会更高,比如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销售金额要达到5万元以上,未销售的货值金额要在15万以上。对生产销售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罪,判定情形会更复杂。

  从法理上来说,对于不同违法情形按轻重分梯度进行处罚,本身没毛病。但是,这里存在一个问题,中国法律中的处罚条款,在制定之初,实际上考量了中国幅员辽阔,地域发展不均衡,某些地方处罚太重很难执行下去,所以处罚力度是偏轻的——最后的结果是,某些胆子大、能量大的企业占了便宜。

  (美国的法律就厉害得多,比如酒就是酒,酒要是敢宣称功效,管你啥企业,直接吊销生产许可。哪有什么药酒的说法。)

  更严重的问题是,这些法律在当地方保护主义面前,完全是弱鸡。中国的各种案子,因为按属地管理原则,都是地方监管部门先去执法检查的,这就给了地方保护最大的便利。

  举个例子,比如你发现了某种产品是假冒伪劣,不管去哪里举报,都会转交到当地监管部门,假如当地监管和不法企业穿同一裤子,你猜他会怎么做?

  他会先给企业通风报信,企业把问题产品都转移了,甚至企业本身就生产了一些合格产品供抽检、检查。监管部门去查,即使查到了一些不合格产品,但是货值不高,销售金额不大——反正这个检查过程只有他们清楚,最后象征性罚款了事。

  对于骗子来说,其实他们不怕罚款,只要骗的钱比罚款更多就行。而地方监管的保护下,他们极少会入刑,因为违法严重程度、货值、涉案金额有相当大的操纵空间。

  以听花酒为例,公开发布、正规投放的广告,都是经过法务的,要规避法律风险。但是在此之外,他们有各种办法逃避监管,比如线下门店采取各种话术来忽悠消费者,不仅难取证,就算取证了,也不会被认定为广告。

  你想想,这种话术是员工自己发明的,还是公司授意甚至培训的?

  

  为了逃避处罚,他们还可以把广告发布的责任转移给各级经销商、代理商,可以通过各路博主、网络水军发布软广,给正规广告打配合。这种违法宣传一般很少被立法查处——比如王海2022年就举报听花酒了,但基本没有下文。就算有个别被查处了,也伤不到总公司,更动不了幕后实控人。

  真正的骗子,早就吃透了这一整套,他相信只要花钱,就有专家、媒体给自己开路,有属地监管部门做保护,最算事情有败露,骗到的钱也多于罚款,只要交点罚款,他自己就毫发无损,可以接着干下一票。

  这就是骗子一代接一代,骗子总是可以东山再起,小骗子可以成长为大骗子的奥秘。不信你查查这些操盘手的身世,哪个不是运作过多个智商税产品,甚至违法产品的?

  骗子从来不是孤军奋战,骗子的军功章上,大家都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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