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在菩提下

作者:belgiumchina  于 2011-2-17 03:47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通用分类:原创文学|已有1评论

秋在菩提下

                ·杨 明·

这里是布鲁塞尔的心脏。随着贝多芬宏大的交响乐和莫扎特的小夜曲节奏,还有梦幻一般的夺目光彩照射在大广场市政厅塔顶之上的夜空,令人心旷神怡,热血沸腾。

离大广场五十步之遥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中有一棵高大的菩提树。平时,这里相当宁静,偶尔有行人匆匆路过。可是到了星期六和星期天,就忽然变得非常热闹了。因为商人和摊贩们在小广场搭起红绿相间的帐篷或者大遮阳伞,向缓慢移动的世界各地观光客兜售各式各样手工艺品和手工制作的香水。菩提树下两个相邻的帐篷,最引人注目的倒不是那两个人在卖什么,而是他们出众的仪表和相貌,他们当然不是童男玉女,而都在三十岁和四十岁之间,并且在这一群穿着俗气的摊贩中间,真正令人大惑不解。

摊位上这个小伙子,名字叫布鲁诺,高大的身材,英俊的相貌,像法国演员。就像在一个十亿人口的亚洲大国,那么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却未必有机会施展他们的抱负和才能,跻身政界或管理层。在比利时,像布鲁诺这样的小伙子却未必有机会成为电影明星。法国的电影业一直在衰落,尽管每年都有戛纳电影节的评选活动轰动一时,但无法和美国的电影业抗争。

布鲁诺摆摊儿卖的是他姐姐手工制作的各式各样、各种姿态的动物,那是用模子装进特制水泥做的,再刷上黑色,有熊啦,河马啦什么的,很受各地游客的青睐,女客人尤其多。莫非她们都在讨好这个漂亮的小伙子吗?

布鲁诺在不忙的时候,也和我聊起他的经历,我曾感到诧异这么一个师哥儿为什么不曾结婚,他简单地回答我说,她曾有过一段刻骨铬心而又浪漫的恋爱经历,后来女朋友怀孕而婴儿却夭折,他们最终因为双方的矛盾而分手,这对于他们都是一次痛苦的打击,现在他和谁生活在一起,他没有说,平时他干什么,他也没有说,只是周未才来摆摊儿。布鲁诺也好奇地问我为什么不结婚,并且问我是否喜欢欧洲女孩子。

在布鲁诺摊位旁边就有一个漂亮年轻的欧洲女子。她已经三十岁了,长着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她总是喜欢穿比兰天还要深邃的蓝色连衣裙,一定是因为她的眼睛是蓝色的缘故。小广场所有的摊贩都知道她叫达妮燕拉。达妮燕拉的父母或许有位是金发,一位是棕色的头发,所以她的头发是这两种颜色相交的那种发色。她的帐蓬前总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周围观看,不仅仅是因为她美,而是因为她和与她生活在一起的男朋友永远在那里演奏。达妮燕拉吹奏的乐器是西方音乐家用的金属制长笛,这种长笛镀着一层闪亮的水银般外层,上面有一个个键子,和中国的竹笛完全不同,音色也完全不一样,达妮燕拉是高级时装模特儿身材,她穿的是短袖连衣裙,所以玉臂生辉,令人目不转睛。如果她与观赏的人对视,对方一定会心跳不停,不好意思地转过她的目光。可是当长笛演奏时,吹奏者都毫无例外地瞅着面前的谱子,大胆的小伙子们就直盯盯地看着达妮燕拉,从眼睛看到脖颈,再把目光逗留在她的胸间,膘际和裙摆之间,直到她吹奏完毕一曲,接着吹奏另外一首悠扬委婉而略带忧伤的曲子。在婷婷玉立的达妮燕拉身边也坐着矮胖的男子,是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伴侣,他总是在弹奏那张竖奏。这种琴造型美观,像一个大弓,一根又一根琴弦紧繃在琴的两端。竖奏的声音是手指拉拔的,琴声非常优美。有时他还偶尔弹奏从中国人手里买来的扬琴,依然是为达妮燕拉伴奏。他长的黑发,都是卷曲的,听说他是一个犹太人。犹太人当中也有优秀的音乐家和小提琴演奏家,例如梅纽因,也有像吉普赛人一样在街头吹位弹唱的。

在菩提树下的这对搭挡绝配的演奏者表演时,我有时也会凑到围观的人们面前听和看,但我却不曾买往过他们的作品光盘,也没有往钱盆子投掷硬币,犹太人有时抬起头来朝我望来,微微一笑,他很和善,可是我总有一种感觉,达妮燕拉瞅着乐普的那双眼睛其实一直在盯视着我,她是在用一颗跳动的心在传递波动的情感。她的双颊微红,是因为她感到害羞了吗?

犹太人在休闲时,也和我聊天。他说你在这里为天下游客画肖像,却还带着大厚本子金融数学来翻阅,真是高深莫测呀,高深莫测呀!我把历年来展览的说明订成一本册子,复印送给他一本,他翻了翻,就转交给休息的达妮燕拉,她却仔细地阅读起来。达妮燕拉和犹太人生活在一起,每个周未他们开车来到布鲁塞尔市中心小广场的菩提树下,他们住在很远乡下的一处农舍中,还有大片农场。生活在一起好多年,他们有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儿。

达妮燕拉有时主动和我打招呼。小广场所有熟人对她彬彬有礼的态度表示欣赏。因为和布鲁诺的账蓬很近,她在休憩之间也常和他聊天。我有时在思索,高个儿的达妮燕拉为什么选择和矮个头儿犹太人生活在一起,是因为二个人都是音乐同行吗?是因为他的性格温和吗?还是任何一对儿男女常时间的接触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感情?这种情感究竟会持续多么久?会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吗?法国的一家电台在播放社会学家讨论这个问题时,传出某些研究的结论,说男女之间这种激情和吸引力加起来总共在一生中不会超出二个半月,这难道是一种夸张?或许是为了子女,或者是为了面子和既成事实,维持着的关系可以让双方在一起厮守一生,但是大城市里的人们已和乡村间的习俗大不相同了。布鲁诺有一次问,是不是也有很多亚洲人和欧洲人组建家庭,生儿育女的?我说好像混血儿都很聪明,答非所问。好像亚洲女人嫁给欧洲男子,经常从一而终,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怕是一只外国狗。但是欧洲女人嫁给中国男人,却少不了三、五年后或很快离异。那么同时表面上看上去是同一人种的欧洲人呢?犹太人从罗马帝国就开始移民,散居在世界各地。达妮燕拉的男朋友究竟生活在欧洲几千世纪,无从晓得。有一天,他垂头丧气对我说,他和达妮燕拉开始分居了。我问他为什么,他只是叹气,不肯说。我又问,你们的女儿怎么办?他回答说既和他又和她分别在一起。达妮燕拉周未来小广场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很少能听到她吹奏悠缓而又略带忧伤的横笛曲子了,只有犹太人独自弹着琴,面无表情。

我忽然想到了,上次和达妮燕拉在这里打招呼时,她突如其来的亲吻了我一下,好像一个飞吻,她的嘴唇恰恰贴在我的嘴角上,我当时一愣,硬是没有醒过神来。比利时和法国等地自然有熟人相互问候的贴面礼,那仅仅是双方轻轻碰一下对方面颊而已。可是我和达妮燕拉仅仅是认识而已,她这样快速地亲吻是偶然失误还是表达了一种强烈的意愿?后来,我手里拿着荷兰语报纸来到正在聊天的布鲁诺和达妮燕拉面前,她看到我手中报纸的题目,就开始用荷兰语问话,我那时刚学荷兰语,开始动员脑海中的词汇,也开始对话,但我莫名其妙地用荷兰语对她说了一句:“你已经结过婚啦!”达妮燕拉急切地回答说:“那又怎样?那又怎么样呢?”

我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那时刚刚学荷兰语,脑子里就有这么一句学的话而已。说完又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对她说出这句让她并不开心的话呢?

秋天的时候,菩提树的叶子落下来,铺满了小广场的角落,有的落在帐蓬上,与大树告别的黄叶其实也很漂亮可爱,但再过几天,叶子由黄变成棕褐色,有点儿像达妮燕拉的头发颜色。这种毫无意义的联想使他人看到我注视菩提落叶的几分怅惘和痴呆,也许吧。我还在想,她为什么那样用她漂亮而又性感的嘴唇亲吻我呢?

以后的日子,我虽然依然生活在布鲁塞尔,却再也没见到达妮燕拉。

□ 寄自比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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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1 个评论)

回复 伊兰泓 2011-2-17 03:52
不知为什么,读到了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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