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磨盘山灵堂前的台阶时,我们九人都沉默不语。
我们知道,这就是与莫沫最后的告别了。——她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同学聚会的日子里,她永远不会再朗声笑着展示她睿智的话语,她永远不会再让我们在交谈中体会她那令人开怀的智慧光芒……
斯人的灵魂已逝,思想的盛宴难再!
在大学时代的朋友里,莫沫与我的感情够深的。她比我小将近六岁,但我们却像同龄人一样彼此理解和相互关心。大二那年秋天,雨过路滑,我骑车在校园里摔了一大跤,几乎导致轻微脑震荡。是她把我送到医院看病,并陪着我直到丈夫来接我回家。大学毕业后,她的刚出世的女儿穿的不少小衣服都是我女儿原来穿的。那时的精神生活比较充实,没有那么多物欲的困惑,我们都清贫并快乐着。
很快,我们都到了中年,她早已到了《分忧》杂志,我也一度是《分忧》的免费读者。这段时期的经历,我们都是有苦有甜,彼此的忧愁坎坷也都能坦然面对。不过说到忧愁的事,她倾听和安慰我的时候多,而向我诉苦的时候少,虽然她遇到的不幸比我更多!
对于生活的困苦,她比我更能承担。
那年我家先生做肾移植手术后脾气暴躁,她虽然已是一人带着女儿,却到我家来安慰和帮助我。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不幸自己背负,却将乐观感染他人的性格,在她的身上更加浓烈。许多《分忧》的读者和作者,竟都先后成为受她帮助的朋友。
宽容、乐观、善解人意和乐于助人本就是她的天性,但我感觉到,此时在《分忧》做编辑的莫沫,已然成为一个最能替人分忧的人了。
如烟往事,多少欢乐!分忧之人,谁能分忧?
莫沫遭遇癌症在四年前。若不是对工作,对帮助别人那么亡命,对自己那么不尽心,也不至于发展到不可逆转。但让我佩服的,是她面对生死的那种坦然和泰然之气,是她知道死神将近的生活态度。这两年她考虑得最多的,是尽量给这个世界做一点该做的事,尽量不让病痛来破坏生活的和谐,尽量不让别人为自己担忧。 在最后的日子里,她不愿病魔制造丑陋,而愿意永远给别人留下美好愉快的回忆,因此,在我们的记忆中,才从没有看到过她愁苦的面容,才从没有听到过她诉苦的话语。记得去年春节,草堂人日的头一天,我和万华约她出来和几位同窗好友同到丁浩那里看诗会预演。她到草堂来的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还笑着与她开玩笑。其实那时,她已经知道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直到离开我们之前,她仍是一个谈笑风生的人。
莫沫的才华、莫沫的品行、莫沫的灵魂,其能以世俗的一纸悼词能缅怀的么?
莫沫的夭折在她是不幸,失去莫沫在我们是不幸。
呜呼,面对苍天,我为莫沫一大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