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腐败系列6】豪华巴士旅行记

“9.11” 以 后, 我 就 患 上 了 飞 行 恐 惧 症. 我 确 信: 最 安 全 舒 适 的 旅 行 方 式 还 是 坐 车.

近 日 因 公 干 需 从 广 东 某 地 往 福 州, 于 是 毫 不 犹 豫 地 选 择 了 长 途 汽 车.

光 是 看那 些 长 途 汽 车 的 广 告 就 颇 为 诱 人: 豪 华 德 国 奔 驰 卧 铺, 进 口 洗 手 间, 全 程 有 乘 务 小 姐 为 您 航 空 式 服 务, 免 费 用 餐, 矿 泉 水, 报 纸, 晕 车 药… 配 以 鲜 艳 的 彩 色 照 片, 看 完 之 后 恨 不 得 马 上 就 “ 驱 车 登 古 原”.

原 定6 点 上 车, 到 了7 点 还 不 见 豪 华 车 魁 梧 的 身 影. 左 等 右 等, 终 于 千 呼 万 唤 始 出 来. 还 没 上 车, 车 门 两 行 口 号 赫 然 映 入 眼 帘: 没 有 旅 途 的 疲 劳, 只 有 家 庭 的 温 暖. 看 得 我 热 泪 盈 眶, 大 有 宾 至 如 归 之 感.

车 厢 是 红 色 地 毯( 化 纤 的), 蓝 色 卧 铺 配 以 洁 白 的 枕 头 和 棉 被, 十 分 的 赏 心 悦 目. 上 车 的 旅 客 一 律 脱 鞋, 并 发 给 一 个 塑 料 袋 把 鞋 装 上, 放 到 枕 头 下 面 一 个 暗 格( 但 愿 气 味 不 会 外 溢). 既 卫 生 又 隐 蔽, 真 是 工 艺 美 学 的 经 典 之 作.

卧 铺 的 角 度 可 以 随 意 调 节:110 度 大 班 椅 般 舒 适, 或170 度 按 摩 床 般 惬 意. 每 排 两 个 床 位, 小 巧 玲 珑 得 可 爱 极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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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 上 还 配 有 娱 乐 设 施:VCD 放 映 机 和 悬 挂 式 电 视. 可 以 解 除 旅 途 之 闷. 立 体 声 喇 叭 就 在 卧 铺 的 天 花 板 上, 好 象 还 有 些 立 体 环 绕 的 效 果 呢.

进 口洗 手 间 可 以 媲 美 空 中 巴 士 的 卫 生 设 施.

看 来, 我 将 会 有 一 次 难 忘 的 愉 快 之 旅!

我 舒 舒 服 服 地 在 自 己 的 座 位 上 躺 下, 开 始 欣 赏 车 内 的 娱 乐 节 目.VCD 正 放 着 卡 拉OK MTV.

我 开 始 纳 闷: 为 啥 国 产 的 卡 拉OK MTV 除 了 清 一 色 的 三 点 式 泳 装 女 郎 还 是 三 点 式 泳 装 女 郎?

播 放 的 歌 曲 是 “ 大 海 呀 大 海”; 画 面 是 三 点 式 泳 装 女 郎 在 海 滩 上 搔 首 弄 姿;

播 放 的 歌 曲 是 电 影 “ 上 甘 岭” 的 主 题 曲; 画 面 是 三 点 式 泳 装 女 郎 在 树 林 里 搔 首 弄 姿;

下 一 首 曲 子 是 “ 血 染 的 风 采”, 真 不 敢 想 象 会 出 现 什 么 画 面…

我 的 邻 座 来 了 位 丰 韵 犹 存 的 半 老 徐 娘. 只 见 她 安 顿 停 当, 进 了 洗 手 间 换 了 套 碎 花 睡 衣 款 款 走 了 出 来, 脸 不 改 色 心 不 跳 地 在 我 的 身 旁 施 施 然 地 躺 下, 作 海 棠 春 睡 状. 此 情 此 景 十 分 温 馨, 直 教 人 想 入 非 非. 刚 才 车 门 上 那 两 行 口 号 顿 时 有 了 新 的 脚 注. 但 本 人 幼 承 庭 训, 饱 读 诗 书. 深 明孔 先 生 “ 非 礼 勿 视, 非 礼 勿 听” 的 大 义. 遥 想 柳 下 惠 当 年, 必 也 是 在 类 似 的 长 途 旅 行 途 中 坐 怀 不 乱 而 得 千 古 美 名. 其 实, 如 今 想 来, 柳 下 先 生 当 年 非 不 为 也, 实 不 能 矣! 时 势 造 英 雄, 是 之 谓 也. 于 是 我 忽 然 顿 悟: 人 类 的 许 多 德 行 或 禁 忌, 都 必 须 符 合 当 时 的 情 势. 就 拿 我 身 边 这 位 豆 腐 西 施 来 说 吧. 换 了 个 场 合, 打 死 她 也 不 会 穿 着 睡 衣 躺 在 一 名 陌 生 男 子 的 身 边. 但 在 这 个 环 境 里 她 则 躺 得 那 么 从 容 刚 毅. 再 联 想 到 沙 滩 上 穿 着 三 点 式 泳 装 的 女 郎, 也 是 十 分 地 应 景, 如 果 换 成 在 闹 市 区 穿 着 三 点 式, 必 定 成 了 头 条 新 闻. 还 有 那 天 桥 上 的 时 装 模 特 儿, 一 扭 一 扭 地 走 得 步 步 生 莲 花, 煞 是 好 看. 要 换 了 菜 市 场 里 的 主 妇 们 也 都 这 么 走 着 猫 步 来 买 菜, 那 情 景 该 多 滑 稽!

我 正 为 自 己 撰 写 “ 论 柳 下 惠 坐 怀 不 乱 的 客 观 情 势 新 论 据” 考 古 论 文 的 腹 稿 时, 依 稀 闻 到 了 阵 阵 浓 烈 的阿 摩 尼 亚 气 味. 大 概 是 出 生属 性 的 关 系, 我 很 快 就 找 到 的 泄 漏 气 味 的 来 源--- 进 口 的 洗 手 间. 从 里 面 出 来 的 人 看 上 去 都 有 轻 度 氨 气 中 毒 的 症 状. 我 掏 出 口 袋 里 硕 果 仅 存 的 两 截 雪 茄 烟 头, 堵 在 两 个鼻 孔 上, 决 心 用尼 古 丁 来 抵 制 资 产 阶 级 的 香 风 毒 气.

中 途 上 来 了 七 八 个 操 纯 正 四 川 官 话 的 革 命 同 胞. 他 们 的 座 位 刚 好 在 我 的 后 面. 他 们 兴 高 采 烈 地 把 双 脚 从 橡 胶 球 鞋 里 解 放 出 来, 刚 好 伸 到 我 的 脑 后. 于 是 空 气 中 很 快 就 弥 漫 着 一 股 近 似 广 东 产 妇 爱 吃 的 醋 姜 猪 脚 的 香 浓 味 道. 可 惜 本 人 当 时 没 有 身 怀 六 甲, 无 福 消 受. 只 得 把 卧 铺 的 角 度 从170 度 调 成90 度, 来 个 不 折 不 扣 的 “ 坐 怀 不 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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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车 的 司 机 就 象 一 名 爱 怀 旧 的 退 伍 军 人 正 在 重 温 当 年 在 胡 志 明 小 道 驾 驶 解 放 牌 给 胡 志 明 伯 伯 送 大 米 的 情 形, 把 大 伙 的 内 脏 颠 得 早 就 四 海 翻 腾 云 水 怒. 我 后 面 的 一 位 小 兄 弟 突 然 大 吐 其 苦 水( 不 是 比 喻 词). 然 后 是 引 起 巴 甫 洛 夫 式 的 联 锁 反 应, 他 邻 座 的 女 士 也 倾 肠 而 出. 没 想 到 这 一 路 还 没 有 “ 稻 花 香 里 说 丰 年”, 倒 先 “听 取 哇 声 一 片”. 其 他 的 革 命 同 胞 急 忙 又 是 送 水 又 是 送 晕 车 药, 车 厢 里 洋 溢 着 一 派 阶 级 友 爱 的 动 人 场 面, 闹 得 我 也 差 点 哇 声 一 片….

车 开 到 某 地 突 然 停 下, 原 来 是 顺 便 带 货. 没 想 到 如 此 豪 华 的 汽 车 也 人 货 混 载! 车 顶 上 无 端 堆 满 了 麻 袋 竹 筐, 尽 是 干 鲜 杂 货, 家 禽 海 产. 难 怪 车 厢 里 闻 起 来 有 点象 福 建 沿 海 的咸 鱼 批 发 市 场.

沿 途 的 一 大 景 观 就 是 加 油 站. 这 里 的 加 油 站, 光 听 名 称 就 气 势 不 凡:XX 加 油 城,XX 加 油 广 场,XX 星 级 加 油 站… 连 司 机 休 息 室 都 大 一 号, 叫 司 机 休 息 厅. 其 恢 宏 的 气 派 可 以 媲 美 沙 地 阿 拉 伯 王 子 的 帐 篷. 车 甫 停 定, 十 几 位 妙 龄 少 女 穿 着 一 色 的 工 作 服, 列 队 朗 声 高 唱: “ 欢 迎 光 临”. 然 后 有 人 加 油, 有 人 给 司 机 送 茶 递 烟, 有 人 上 车 冲 洗 洗 手 间, 勉 强 把 里 面 的 氨 气 浓 度 稀 释 到 联 合 国 世 界 卫 生 组 织 可 以 容 忍 的 水 平. 加 油 完 毕, 车 子 徐 徐 启 动, 姑 娘 们 又 是 列 队 鞠 躬 欢 送, 机 械 性 地 高 唱: “ 谢 谢 光 临”. 非 常 地 日 本 式 服 务.

经 过10 多 小 时 的 颠 簸, 我 终 于 连 同 车 顶 的 货 物 被 卸 下 在 福 州 的 车 站…

经 过 这 次 豪 华 之 旅 后, 我 确 信: 最 舒 适 和 安 全 的 旅 行 方 式 还 是…… 坐 飞 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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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 行 前, 我 写 了 一 幅 对 联 赠 给 该 辆 汽 车, 建 议 他 们 替 换 车 门 上 的 口 号:

“ 咳 声 呕 声 鼻 鼾 声, 声 声 贯 耳”

“ 烟 味 油 味 脚 丫 味, 味 味 揪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