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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反恐战争”二十年:成功的失败

京港台:2021-9-11 05:39| 来源:多维 | 评论( 6 )  | 我来说几句


“全球反恐战争”二十年:成功的失败

来源:倍可亲(backchina.com)

  文:陶短房

  一战时的法国总理、曾担任过法国战争部长并带领法国打赢一战的克烈孟梭(Georges Clemenceau )曾说过一句名言“战争!把事情交给军队去解决实在过于严肃”(La guerre ! C’est une chose trop grave pour la confier à desmilitaires ),对这段拗口的话,他本人的解释是“战争如把握不好,将会成为一系列胜利所导致的一场灾难”——在美国终于结束20 年阿富汗军事行动前夕,美国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 )外交政策项目研究主任奥汉龙(Michale O`Hanlon )借用这段话,为2001 年由小布什(GeorgeW. Bush )前总统发动的“全球反恐战争”作了一个辛辣的结语。

  仍有人在说“我们赢了”

  时至今日,仍有一些嘴硬的美国政客、军人和幕僚在坚持说“我们赢了”。

  最执着于说这个话的,当然首推拜登(专题)(Joe Biden )总统及美国现任政府,这是出于他们自己的现实利益考量:阿富汗战争在他们手里真正、最终结束,自5 月1 日至8 月31 日,他们在一片质疑声中,以最难堪的方式匆匆完成了美军从阿富汗的撤离,而和他们缠斗20 年之久的塔利班(Taliban )武装,却在拜登一连串信誓旦旦的“他们不可能这么快进喀布尔”保证言犹在耳之际,抢在美军撤走前(8 月15 日)侮辱性十足地进入了喀布尔,而另一个“老冤家”——“伊斯兰国”(IS )的分支则在美军完成撤军前不到一周(8 月26 日)让美军在阿富汗的最后存在(喀布尔机场及周边)遭到连环恐怖袭击,并导致美军在阿富汗单次行动最惨痛伤亡(死13 人),美军随后的报复(恐也是其在阿富汗最后一次战斗出动)则演变成又一场杀戮平民妇孺的公关灾难,在这种情况下,必须不顾一切地宣布“美国打赢了反恐战争”,以掩饰其在阿富汗的失败、尤其是自己在美国“兵败阿富汗”事件中理应负担的责任。拜登“我们赢了”说的论据,是“美军在阿富汗已圆满完成了使命”。

  美军在阿富汗、或扩而大之、在整个20 年反恐战争期间,究竟“圆满完成”了哪些使命?

  首先,击毙了“基地”(Al-Qaeda )组织创始人、“9.11 ”袭击策划者本. 拉登(Usama bin Ladin ,2011 年5 月2 日,巴基斯坦),重创了“基地”组织(虽然该组织的主要框架其实是被从“基地”中分裂出来的“伊斯兰国”重创的);

  其次,据信击毙了“伊斯兰国”领导人巴格达迪(Abu Bakr al-Baghdadi ,2019 年10 月27 日,叙利亚),将这个后起跨国恐怖组织从一度占领的所有城镇中驱逐出去;

  第三,加强了美国本土反恐安保的力量,自“9.11 ”后未再在发生类似的大规模本土暴恐袭击(中小规模的还是有且不少),以至于20 年间死于原教旨恐怖袭击的美国本土居民不过100 人左右,在同期美国本土被杀害者中占比小到几可忽略不计;

  第四,一再显示了美国通过军情手段锁定、寻找恐怖组织头目,实施“斩首行动”的能力(一份报告称,20 年间美国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境内杀死或抓获80% 以上隐藏在这里的“基地”骨干,以及他们的几代“接班人”)。

  第五,虽然有个别战术上的失败和难堪,但总体上,美军在战场上的表现还是过得去的,他们赢得了绝大多数“真刀真枪”和恐怖主义武装分子的“单挑”,即便那些败仗,对手的伤亡往往也更大一些。

  当然,如今还应再加上个第六,这也是拜登最迫切想加上的——这一切终于“圆满结束”了,美军完全撤出了阿富汗,这意味着20 年间逾4 万亿美元的消耗,7000 名以上美国军人的死,如今终于可以告一段落,“这难道不是一次伟大的胜利么”?

  “胜利的失败”

  然而这仍然是一场“胜利的失败”。

  诚如瑞典隆德大学原教旨主义研究学者赛义德(Abdul Sayed )等所言,美国的确杀死了本. 拉登,击毙或俘获了许多恐怖主义“名人”,但并未从根源上消除原教旨和伊斯兰极端主义恐怖暴力的根源,“如果美国反恐战争的目标一如当初其政府和总统所宣布的那样,是结束国际恐怖主义,那只能算是一场彻底的失败”。

  2018 年,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 )一份报告中估计,近20 年反恐战争,全球活跃的恐怖组织数量却增至20 世纪80 年代以来最高值,恐怖主义武装人员数量为10-23 万间,较2001 年增加了270% 。

  “全球反恐战争”开始时,这场战争的主战场集中在中近东一带,如今却已蔓延到整个非洲、大半个阿拉伯世界、南亚及东南亚,此外在欧洲甚至大洋洲也不时出现,正如南非反恐专家吉辛厄(Brenda Githing'u) 等人所言,在预测原教旨恐怖组织发展方向和繁衍潜力方面,“全球反恐战争”可谓“严重失败”。

  当“9.11 ”后发动“全球反恐战争”之际,小布什和他的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Donald Rumsfeld )意气风发,喊出“和我们并肩作战、否则就是与我们为敌”的“二元论”口号,并在一时间取得惊人效果——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在“反恐”这个“关键词”上公然立异,“温和的质疑”或“不合作也不阻挠”似乎已成了“反对的极限”。但20 年后的今天,愿意在海外“反恐军事行动”中和美国“同进退”的盟友已寥寥无几,“全球反恐战争”即便还存在,也已成了各说各话的各自为战,甚至连刚刚“二进宫”的塔利班,也堂皇喊出“反恐”口号,去打击和他们争夺有限原教旨“资源”的“同根对手”:“伊斯兰国”在当地的分支“呼罗珊省”。诚如以色列(专题)国际反恐研究所(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Counter-Terrorism in Israel )高级研究员莫格达姆(Assaf Moghadam )等人所言,美国“全球反恐战争”当初所设定的终极目标远未实现。

  最后,“9.11 ”及随后的“全球反恐战争”序曲,曾成功凝聚了美国社会敌忾之心,很大程度上弥合了朝野两党间的分歧,促成了在“反恐大前提”上的全美共识、跨党合作和政策延续性。但随着战争的旷日持久、终极目标的始终无法实现,如今的美国社会早已出现了二战后前所未有的族群撕裂(当然,这不全是“全球反恐战争”的责任),昙花一现的跨党合作,也早已被非此即彼甚至你死我活的党派对立和相互“甩锅”、“挖坑”所替代。诚如一些观察家所讽刺的,最新的美国政党轮替是拜登的民主党替代了特朗普(Donald Trump )的共和党,而在“全球反恐战争”问题上最近的一次“两党共识”,则是在让美军撤出阿富汗问题上(特朗普力排众议启动了和塔利班间的多哈谈判,并签署了确认美国撤军的多哈协议,而拜登上台后正式启动并完成了撤军)的“善始善终”,但即便如此,当撤军演变称一场巨大的公关灾难之际,原本应共同为这次“失败大逃亡”负责的前后任总统,却迫不及待地一面撇清自己,一面忙不迭告诉美国选民和世人“都怪我后任(前任)太蠢了”。

  1969 年,当许多美国政治家仍沉湎在美军几乎赢得所有在越“战术胜利”,认定“美国不可能输掉这场战争”的构想中之际,时任国务卿基辛格(Henry Kissinger )就冷峻地提醒人们“不应忘记游击战争的一大主要格言:游击队不输就是赢,正规军不赢就是输”(We lost sight of one of the cardinal maxims of guerrilla war: theguerrilla wins if he does not lose ,The conventional army loses if it does not win ),这句话如今也完全适用于阿富汗军事行动,乃至整个“20 年全球反恐战争”。从小布什开始,历届美国政府都曾宣布“反恐战争结束”、“伊拉克战争结束”、“阿富汗战争结束”……但20 年过去,不论原教旨、恐怖主义或战争都没有结束,一如曾担纲指挥“反恐战争”并一度出任国务卿的马蒂斯将军(General James N Mattis )所言,“敌人不说战争结束,战争就不可能结束,虽然我们可以认为并宣布其已经结束,但人们会更相信敌人的说法”(No war is over until the enemy says it's over ,We may think it [is] over, we maydeclare it over, but in fact, the enemy gets a vote ,这段话是套改了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 “除非敌人说结束否则战争不会结束”的名言)。

  除了特朗普等个别例外,历届美国总统或决策者还为“全球反恐战争”叠加了更多战略目标:在目标国复制美国政体并推行“民主化”;推动当地社会的“世俗化”、“现代化”,借“反恐”颠覆自己所憎嫌的政权和地方领导人,用听命于自己的人物取而代之,扶植亲美政权……最后,借“全球反恐”的堂皇“大义名分”党同伐异,巩固自己全球霸权,挤压竞争对手的活动空间。

  但所有这些“远大目标”几乎没有一个完全实现:一些“讨厌的政权”及其领导人(如萨达姆Sadam Hussein 、卡扎菲Muammar Al-Gaddafi )的确被清除,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令人棘手的混乱无序(这在伊拉克导致长期混乱和“伊斯兰国”的滋生,在利比亚导致美国大使史蒂文斯J. Christopher Stevens 的横死),而另一些这样的政权及其领导人却安然无恙(如叙利亚大马士革当局及其总统巴沙尔. 阿萨Basharal-Assad 德),“民主化”在许多地方演变成了“一枪一票”的大混乱,而“看上去很美”的“世俗化”则宛如“雨过地皮湿”——正在阿富汗发生的一幕宛如这一切的缩影:随着塔利班的卷土重来,曾被无数美国政客引为“全球反恐战争伟大胜利”、并用以为其巨大靡费和惨痛伤亡辩护的一些“社会改造成果”,如妇女从政、就学、就业,文保、动保,“小众另类群体的自由”,如今都“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变成了十年一觉的“扬州梦”。

  最后,虽然从小布什开始,历届美国总统都力图避免将“全球反恐战争”解读为“对穆斯林世界的战争”,但“基地”、“伊斯兰国”和形形色色的原教旨组织、个人,却仍然成功地掌握了这一话题的主导权,以“捍卫穆斯林”的名义挑起了一场又一场打着“圣战”名义的恐怖袭击。

  为什么会如此?

  手握无与伦比的资源,“出则无敌国外患”,美国何以把一场“序曲”十分圆满的“全球反恐战争”,在20 年里演绎为一场“成功的失败”?

  首先,过于自负的美国忽略了互联网时代恐怖主义、极端主义活动的新特点、新形势。诚如后现代媒体先驱蒂娜. 布朗(Tina Brown) 所言,“21 世纪的互联网速度和12 世纪的宗教狂热相结合,足以让世界变成一个火药桶”,而互联网时代又让极端组织变得更加“扁平”、“串联”和“多中心”,仍汲汲于“斩首”、“定点清除”,并沉浸在一次又一次战术性成功中的美国,却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恐怖组织、甚至“无组织”的“独狼”素手无策,浑身是劲、猛拳频出,却动辄打空,即便打中,对方也很容易在别处“满血复活”。

  其次,美国的反恐战略过度依赖军事打击和正面对抗,却未充分考虑到原教旨极端主义的滋生根源和传播催化剂:战争、动荡、贫困、治理不善、贪腐横行。美国总是粗暴地砸烂所到之处的一切,并为此不惜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却吝于且不耐烦为灾后重建多费哪怕一点点资源和心思,要么简单地甩下诸如“一人一票”之类“包治百病的阿司匹林”了事,要么醉心于扶植摩拳擦掌的野心家、纸上谈兵的代理人,甚至用“我们的狗娘养的”去置换“不听我们的狗娘养的”,诚如“国际激进化研究中心”(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the Studyof Radicalisation )研究员汉明(ToreHamming )所言,“最大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军事问题,防止原教旨极端分子吸引支持者的最佳办法,是为当地普通人提供更好的生活选择——而这是武器和武力所做不到的”。美国外交政策研究所(FPRI )国家安全项目高级研究员蒂埃里( Dominic Tierney) 曾在《大西洋月刊》上曾断言,美国“是一支不耐烦的十字军,他们似乎渴望打击暴君,却从不愿投入必要资源以赢得和平”。

  第三,美国在初战告捷后开始“分心”,其敌人不再只是极端恐怖组织,而陆续增加了更多地区性、甚至全球性大国,这些国家及其领导人一度也被贴上不甚合身的“支持恐怖主义”标签,而他们最初一度因共同的反恐需要,曾和美国并肩作战、或至少在反恐层面井水不犯河水。当“恐怖主义”概念被其它“话题”所刻意混淆,当曾经的“伙伴”被人为推到敌人(至少不再是“朋友”)行列,当“反恐”和“恐怖主义”、“支持恐怖主义”这些本应清晰、本应殄域分明的关键概念,被美国政客们出于各种目的人为混淆,所谓的“全球反恐统一战线”便在无形中名存实亡。

  此外,美国国土安全和海外反恐过程中的“浪费狂欢”,导致机构臃肿重叠、人浮于事,许多资金被投入到毫无意义的项目和方向。不仅如此,美国在反恐决策中或错估敌人(如将萨达姆和伊朗评估为“基地组织的支持者”,实则前者作为逊尼派世俗威权主义者、后者作为什叶派旗帜,和逊尼派原教旨主义的“基地”水火不容,萨达姆体制的垮台客观上反倒让长期在伊拉克被压制的“基地”等原教旨派系宛如脱缰野马,“阿拉伯之春”颠覆一系列世俗威权政权,结果导致原教旨主义在多个国家迅速膨胀,并随后出现暴恐武装分子跨国大流动狂潮,则是更经典的事例),或错估盟友(如在“阿拉伯之春”中将瓦哈比原教旨主义渊薮沙特阿拉伯当作助力、在利比亚和叙利亚将充斥原教旨恐怖分子的反对派称作“手无寸铁的和平请愿者”加以扶持、袒护),结果可想而知。

  恐怖主义不结束反恐战争也不会收兵

  一些美国研究者,如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研究学院的布兰德斯(Hai Brands )等认为,美国既不能“过度扩张”,以“不可避免地消耗有限资源并导致挫败”,也不能“彻底退出”,从而“危及对美国选民和美国全球战略仍很重要的反恐和地区安全利益”,并购提出所谓“既积极且有限”的“中等规模战略”(medium-footprint strategy )——但布兰德斯所设计的“中等规模战略”是在2021 年8 月12 日正式提出的,并将“反恐战略在阿富汗的成功”作为最重要的论据,而此时距离塔利班“二进宫”重占喀布尔不过3 天,距离“反恐主力”美国和其昔日“反恐目标”塔利班在喀布尔机场外围双双“被恐怖袭击”导致近200 人死亡,也不过整整两周(14 天),如此“战略”说服力如何,不提也罢。

  恐怖主义、原教旨主义、极端主义并没有鸣金收兵,所以在全球范围内,反恐战争自然也绝不会收兵——但美国单方面发起并“自定义”的“全球反恐战争”,只怕再难打响,各国在未来都将根据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原则,独立对反恐的目标、方法和战略,作出自己的评估和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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