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向谁去(原创小说)

只影向谁去 － 献给我度过四年青春年华，正在经历苦难的城市天津

看着手机显示屏上那陌生的号码， 暮雪有些犹豫地接了起来，一个生疏又有些低沉的男人声音： “暮雪吗？你好， 我是陈阔天。”暮雪楞了一下， 那双久违的专注的眼睛浮现在脑海里。其实叶子已提醒过她陈阔天把她的电话号码要去了， 本是意料之中的。

“老同学， 这么不给面子？上周聚会也没来嘛。”

暮雪慌忙解释，确实事出有因， 她先生尔春临时要给病人做一个紧急手术，只好由暮雪开车送高中的女儿去市里参加钢琴比赛。

“下周我就要回湖北老家了， 然后直接回美国了， 我们可以这周末见一面吗？总不会又拒绝吧。”略带磁性的声音中带着请求，暮雪心中一动， “好吧， 我安排一下。”

周五拥挤的高速路， 车子走走停停，暮雪眼前又浮现出那跟随的目光，眼镜后夹杂着一丝丝的爱慕与胆怯。 这是陈阔天留给暮雪的唯一印象，除此以外， 他们好像没有过任何交集。 大学毕业二十几年了，暮雪也就隐约记得他瘦弱的身躯。

上周聚会以后，叶子早已在电话里报告过了，陈阔天在George Washington大学做终生教授， 这次被母校请回来做讲座。人到中年， 还是单身。

记得刚入学， 手持奥数金牌直接保送大学的陈阔天就出现在天津市当地的报纸上，暮雪这群中文系的女孩子们还私下里议论了一段时间， 只是当时的暮雪对这种学霸中的学霸向来没有兴趣。

与阔天约好在学校不远处的西餐厅会面，虽然在同一座城市，暮雪已很久没回母校了，特意提前到了。把车缓缓地开进校园，曾经居住了四年的七宿舍早已翻修一新，面目全非了。

当年入学的第一天，推开宿舍的门，一个长发披肩，小巧玲珑的女孩子满脸微笑的迎过来，“嗨， 我是叶子，天津当地的， 你呢？”“暮雪，浙江人。”“太巧了，我祖籍是宁波的。”就这样，暮学在第一天就认了这半个老乡，再随后的近三十年，成为了最亲近的闺蜜。叶子的父母在同一所大学里做教授，爱屋及乌，对暮雪也关爱有加。

18岁的叶子活泼外向之中隐隐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气， 犹如她穿的看似简单的棉布裙，却永远的做工精细考究， 在美女如云的中文系，叶子依然是出色的，从不乏追求者， 而暮雪则是经常被派去打发那些站在这宿舍楼外可怜巴巴望眼欲穿的男生们，就这样，比叶子高出半头的暮雪当了两年的护花使者，直到在大三晚自习回来的路上被萧风挡住， 暮雪习惯性地去看叶子的反应， “暮雪， 我可以请你看球赛吗？”暮雪吃惊地看着眼前的高个子男生， 叶子一脸偷笑地闪开， 路灯下暮雪看不太清楚对方的面孔， 只觉得一脸的阳光帅气。 “这是周六的票。”萧风不等回答，把票就塞到暮雪手里， 挥一挥手转身离开了。

暮雪绕过七宿舍， 穿过图书馆前的一片荷花，很快就到了体育馆，当年她第一次坐在里面， 又看到了那个帅气男生， 知道了他的名字，数学系的学生，在篮球队打后卫。 赛后，萧风一把抓住暮雪的手，暮雪心慌意乱，却满满充实着第一次被追求的快乐。暮雪和萧风开始成双入对，在这个校园里， 处处留下了暮雪初恋的痕迹， 三食堂，自习教室， 图书馆，形影不离，不久暮雪开始敏感地感觉到一双眼睛， 紧紧地跟随在她背后，每当暮雪转头寻找，却又迅速地消失在人群里，暮雪一直搜寻着，直到她去了萧风的宿舍， 暮雪终于遇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陈阔天。阔天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却没有张口说话，恋爱中的暮雪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眼底的那一丝爱慕与胆怯。在暮雪出现以前，萧风和阔天原本是在一起玩耍的哥们，所以这份关注压在心底，暮雪从未与萧风提起，甚至都没与叶子分享，这目光一直默默地追随着，直到这位数学系的高材生毕业前赴美留学。

暮雪和萧风的爱情也随着萧风的出国而无疾而终，暮雪和叶子毕业后都留在了天津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两年后，在叶子的婚礼上， 做伴娘的暮雪遇到了尔春，暮雪才真正懂得了什么是一见钟情，才相信世上真有那个在冥冥之中等待你的那个人。 二十年了，在尔春的眼里， 暮雪依然是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人，温婉又性感。

暮雪看了看手表，从车上下来，推门走进了餐厅。餐厅里洒着柔和的灯光， 领位小姐朝窗口的座位走去，对面的男士已从座位上站起来微笑着，暮雪细细地打量， 身材比大学时宽阔了一些，无框眼镜，不见了当年的胆怯，透着知识分子的儒雅和自信。 暮雪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暗叹：度过青涩年华， 倒是越发有魅力。 阔天很绅士地替暮雪拉开了座位， 暮雪脸上呈现了淡淡的微笑，心里却一阵慌乱，对眼前这个几乎陌生的男人， 她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阔天大方自然，轻松询问着也顺带着介绍自己。 暮雪心里越发点赞， 愉快地聊起当年的校园趣闻。

沉默片刻，阔天缓缓放下高脚杯， 注视着暮雪， 那似曾相识的目光一闪而过， “在大学的时候， 有一些话，有一些事，我从没有勇气讲，没有勇气做，但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暮雪？”阔天问的直截了当，暮雪尽管有心理准备， 还是楞了一下，她略微地点了点头， 注视着对方。“我一直不敢承认和面对，到美国后，我也试着和周围的几个女同学交往， 但都没坚持多久，我拼命读书， 就是不想面对， 却也始终无法忘记。”阔天眼里浮现出了朦胧的雾气，暮雪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阔天的肩膀，心里装满了歉意和感动，暗恋原本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遇上心怡的人吗？”阔天倒是安慰似地拥抱了一下暮雪， “有，五年前， 我去欧洲旅行的途中，遇到了让我心动的人，这次我没有再错过，我觉得我终于可以面对自己了。 ”暮雪如释重负，“哇，五年了，还不想安稳下来？”“我也在想是不是该到求婚的时候了。”阔天难得的一脸俏皮，暮雪拍了拍阔天的肩膀，宛如老友，感觉距离一下拉近了许多。

阔天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暮雪。站在一个欧式教堂前的， 是白上衣凯奇裤的阔天， 而站在阔天身边的是一个看出去比他年轻十岁， 一身运动服的阳光帅气的亚洲男子。暮雪愣愣地看着，什么？！难道阔天是。。。这个照片上的陌生的年轻男人为何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暮雪突然感到有一股热浪涌上，头有些晕，健美的身材，灿烂自信的笑容，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萧风！暮雪恍然，那大学校园里紧紧跟随的目光，从来就不是追寻自己的背影，而是心系着一份永不可能的情感。 意想不到的谜底，暮雪突然间一阵心痛，替眼前的这个男人心痛，三十年里，这岂止是暗恋的折磨，更是自我的煎熬。暮雪静静地坐着，对面的阔天盯着暮雪脸部的一丝一毫的变化，当年他眼睁睁地看着暮雪令萧风魂不守舍，连在宿舍里的嬉笑聊天都成了奢望，他曾在心里无数次诅咒过面前的女人。暮雪伸出双手，紧紧拥抱着阔天，“对不起， 阔天，谢谢你这么相信我。”阔天轻轻地在耳旁问道： “也谢谢你让我把这么多年的心里话讲出来。其实我一直就想知道你的名字的典故， 是不是。。。”暮雪和阔天异口同声的说：“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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