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忌日

      前两天是母亲的忌日，姐姐告诉我的时候我竟然有些恍惚。我那在天堂里的母亲，近来可好？母亲走了已经九年了，可在我的脑海里却像我九年没有回国了，母亲还在家里的感觉。最后一次跟母亲厮守的那两个星期，仍然记忆犹新。

      妈妈在临走的那几年里，早上会在床上躺到九点才起床洗漱，然后就是我们娘儿两个的早餐，妈妈喜欢吃清汤挂面，面少汤多的那种。这种面汤也是我非常喜欢的，我生大儿子的时候妈妈整整给我做了一个月，顿顿吃都不腻。多少年以前，我回国都是我睡到自然醒，妈妈买好油条豆浆，在暖气管上温着，只等我醒来。后来慢慢的，再回国就是我提前起床，给妈妈做她最爱吃的早餐了。有时是鸡汤挂面，有时只是放点隔夜的剩菜汤，妈妈说那样有味道，大概妈妈的味蕾那时已经变弱了的缘故吧。

      吃完早饭妈妈一定要打开窗户透气的，那是她多年的习惯，即便天还没有那么暖和。然后我们娘俩会坐在沙发上消磨时光。那时妈妈的耳朵已经背到我必须大声在她耳边说话她才能听到，所以我们想要聊天，我就在电脑上写字，写很大的字，妈妈和我都能看得清楚。我们的谈话总是很愉快， 妈妈的脸上会不时地露出笑容，我发现妈妈笑的时候很美，脸上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绽放的玫瑰，每当这时，我的心里就像灌了蜂蜜一样的甜。

      那些日子，我有时会用轮椅推着妈妈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妈妈就会像小孩子一样兴奋。超市里若是拥挤，妈妈还会在前面吆喝着，让周围的人小心别撞到。这时候我能感受到妈妈的快乐，陪伴才是妈妈此时最需要的却也是最奢侈的。能这样心无旁骛的跟妈妈住些日子现在想来是那么难得，那么珍贵。

      接下来的午饭和晚饭，妈妈都是坐在厨房的餐桌上，看着我出来进去的忙活，直到饭菜上桌。妈妈会一边吃一边点评这个有点硬，那个可以再少放点盐，等等不一而足。尽管如此，妈妈总是吃的很尽兴。每天晚饭，妈妈是一定要喝南瓜小米粥的，我们总是用电饭锅熬上一锅，从下午四点就开始熬了。我也酷爱喝粥，我们娘俩总能喝个底朝天。有时候我也会上街给妈妈买个街边的烤红薯，这也是妈妈最喜欢吃的。那期间，给妈妈做点可口的饭菜是我每天都要认真做的事情。在美国的家里每当我做三文鱼的时候，如果做的很嫩很软，我都会想着如果妈妈能吃到就好了。可是在国内的时候，普通超市里很难买到，这就成了我永久的遗憾。

      晚饭后，我会陪着妈妈看电视，妈妈最喜欢看戏曲台播放的京剧。妈妈耳背，根本听不到声音了。妈妈就搬个小板凳坐到很近的地方，一边大声念着字幕，一边看表演。我也喜欢京剧，所以陪着妈妈也看的津津有味。高兴的时候会回忆起她年轻的时候看的戏，对那些唱戏的老板们，妈妈可是如数家珍，信口拈来。妈妈晚上十点到十点半就寝，生活很有规律。夜里妈妈睡觉不是很好，我睡在妈妈房间对面，常常半夜里听到她醒来自言自语很久，然后再归于平静。

      妈妈很享受跟我在一起的时光，我们俩安静的，不慌不忙地过着每一天。这中间也遇到过妈妈心情不佳的时候，她会坐在沙发里，愁眉不展。但只要我跟她聊聊天儿，她就会好起来。有时我需要出门，或者办事儿，或者会朋友，妈妈就会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我回来，如果回来时天黑了，妈妈就坐在黑暗里等着我。妈妈等的很从容，也很耐心，见我回来也从不会牢骚我出去太久。大概能够等一个人回来，在妈妈这个年龄，是一种何等愉快的经历。

      两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到我要离开的日子，妈妈开始有些不安了，念念着说有些头晕。每次回国离开以前，妈妈都会有些不舍，总问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有时也会说，你又该走了，我心里不得劲儿。或者妈妈会扳着手指数着，下一个会是谁可以回来，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回想起来，妈妈的心情我们都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期盼着孩子们回来，是每一个老人心中最大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