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饼话当年

每逢中秋佳节，一看见眼前的广式月饼就心烦。一种引不起胃口的甜食，还崁着一颗廉价的蛋黄，仿佛是在愚弄月中的嫦娥。不，是在愚弄我，愚弄我们的子孙。父亲离我而去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里中国和世界发生了许多变化，其中就包括这中秋节和月饼的变化。

一年的中秋节，父亲问起我们：知不知道为什么中秋节要吃月饼和杀鸭子？为什么月饼上面有一张小纸片？我们说不知道。于是父亲告诉我们，中秋节的这些习惯是为了纪念元代在蒙古人统治下的汉人所举行的抗元起义。于是我们知道了元代汉民所遭受的残酷统治和汉人反抗外族统治争取自由的英勇斗争。父亲告诉我们。汉人决定中秋节起义，利用吃月饼的习惯，在月饼中藏着一张“杀靼子”的联络纸条。为了不引起怀疑，故意把“杀靼子”写成“杀鸭子”。这就是那时苏式月饼上有片小纸片，以及我们老家中秋节杀鸭子习俗的来源。

我们对这个故事深信不疑。那是一个需要英雄和崇拜英雄的年代，而我们也处在崇拜英雄的年龄。或许这只是一个地方性传说，但肯定不是我父亲编造的，而是一代又一代流传的英雄故事。直到今天，我从未想到要去考证这个故事，因为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中原人民反抗并推翻了蒙古人的统治是不争的事实，细节如何对我并不重要。人们传播和流传这些故事，因为人民需要和怀念那些英雄。怀念英雄的人民是伟大的人民，这就够了。

今天，中国的改革开放改变了以往的对外政策和民族文化。这样的历史传说不再被人提起并逐渐被人遗忘。我所喜欢的苏式月饼也被做功简单，用材粗陋的广式月饼所取代。上面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去网上也没找到小时候见惯的贴有小纸片的苏式月饼。于是打开《观察者网》上的一篇介绍月饼的文章“额尔瑾：京式、苏式、广式，谁才是历史上月饼界扛把子？”其中只字未提我听到的故事。文章说道：“由于苏式月饼的油太大，因此月饼下通常都会放一张纸。”而在我的记忆中，那小片的纸只有一寸见方，是贴在月饼上面的，分明不是用来吸油的。

苏式月饼的“原罪”还不止于此。作者余兴未尽地写道：“苏式月饼在上世纪80年代还曾遭遇了一次致命打击，因为苏式月饼油重糖厚，包装酥皮易碎，不便运输。很多月饼厂家为了降低成本，不重视苏式月饼馅料的选择，在馅料中加入太多的劣质原料和粉类，使苏式月饼的声誉日下，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初，苏式月饼差一点退出了市场。 ”退出市场是真，但一个地方性事故不致于此。改革后哪样热门商品没有劣质假货？即便苏式月饼制作精细竞争不过低成本的南方品种，但这不应影响月饼中所包涵的丰富的历史意义。

一个健忘的民族不会有未来，更何况健忘是为了投机取巧愚弄人民。这就难怪中国今天所遭遇的内外交困和国势日下的局面。刚才还看到中国河南省新乡市有大量群众在市政府大楼前集会，高呼“习近平下台”的口号。这不禁让我感慨万千。习先生本不应为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所有失误负责。但只要处理不当姑息养奸，就会被历史钉在耻辱柱上。只有尊重历史和事实的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美国至今还在拍摄白人与印地安人冲突的历史电影。美国的奥斯卡得奖片《勇敢的心》写得是苏格兰英雄反抗英王统治的故事，其中有不少加工的内容，也没有遭到英国政府的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