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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有要到早上四五点才睡的习惯,去年就想把它撵走,无奈习惯老了,走不动,2008年多给了一天的时间也没有用。我眼睁睁看着第三百六十六个日子也走了,才拖拖拉拉的在五个多钟头之后走进卧室。
又过了五个多钟头,电话铃声闯入我的梦乡。我睁开双眼,伸手拿起电话,心里在想:会是哪一家公司的推销员?没想到对方说“It's Karen”。
Karen是旧邻,半年前住在我家对面,现已迁往东距温哥华市十公里的穆迪港市(Port Moody)。她对我说,忙了一段日子,最近才把新居收拾好,打算在新年期间请我过去吃饭,看看她家窗外的海景。搬家前,她就说过要请我去吃饭,后来没有动静,但我相信她不会光打雷不下雨,因为我知道此人不食言,尽管也有拖拖拉拉的作风。
说她拖拖拉拉,那不是说她坏话,因为我自有拖拉之能,十分了解那种善于延长美好期待之过程的长────────处。实际上,我说过要做一件事,可能会拖上十年八载,而Karen似乎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她说烤小甜饼给我吃,就会在几个月以后送来cookies。当然,那不是给电脑的。
她给我cookie,是因为我帮她修剪前园的树木。五年前,她的前园草木蓬蓬,丁香、蔷薇、海棠、金钟花、海仙花以及一些我叫不出名称的小树狂争地盘,互相纠缠,她就在那里东一枝西一枝地修剪。那时候,我刚搬到她家对面,隔着马路看到她剪得断,添了乱,就过去帮忙。她见树木在我的修剪下有所收敛,就高兴地说:“你今年冬天不用买cookies,我烤给你吃。”
后来,她不光给我烤小甜饼,还给我烤意大利薄饼(pizza),以奖励我在她的园子里动粗。
她的前园,据我的西邻说,以前收拾得整整齐齐,因为她的外祖父当年常在那里劳作,但Karen与长辈不一样,园中之事一拖再拖,让树木恣生妄长。树长疯了,不可能一次剪好,我第二年又在那里剪枝截干。我干完活,就听到Karen说要再烤些饼给我吃。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甜的意大利薄饼。”
Karen告诉我,世上真有那样的食品,“那叫dessert pizza。”
Dessert pizza在我期待好几个月之后终于进口,可惜馅里放了我不大喜欢的肉桂。
我从Karen那里不仅得到食物,还听到故事,没放作料的故事。故事的人物,我都见过。
Karen,我当然见过。她个子不高,却比我胖──补充说明:谁都比我胖。年纪呢,她稍比我大。到底有多大?我听西邻说过,可是没记住。我记得,Karen告诉我,她小时候就住在外祖父的那所房子里,常到附近的农地里去玩。
“就在那一边,”她站在靠近她家前园的行人道上往东一指:“到处都是农地,我就在那儿抓青蛙,抓小蛇。”
农地失踪,民宅鳞集,这不出奇,奇的是眼前此人竟敢捉蛇。我睁大双眼,只见Karen在提到把小蛇放进衣袋之时目现异彩,兴奋得就像小女孩把刚买的玩具放进背囊里。以前听她说过,她在温哥华定居之前,曾随母亲不断搬迁,不断转校,没有长久的同学,我估计这也许是她喜欢以小动物为玩伴的原因。
如今,小蛇和青蛙在我们这一带已难得一遇,但Karen依然可以得到小生物给她的乐趣。她在前园里听枝间小鸟争鸣,在家中听笼内小鸟偶鸣。屋里还有猫,有狗,有鱼。她说,有时候,她会呆坐观鱼,在鱼缸前消磨一两个钟头。她的玻璃鱼缸相当大,她请我去看的时候向我详细介绍,说里面按海洋生态布置,连珊瑚都是活的。
那玻璃鱼缸放在她儿子的卧室里,那孩子却很少与鱼为伴,常拿着球走出家门。听Karen说,她儿子童年有气喘症,她就让他去打球。刚开始的时候,他一跑就上气不接下气,后来慢慢变得强健起来,不但自己打球,还教小孩打球。
不过,他的哮喘无法根治,青草也会引起过敏,修剪草坪之事就多数礼让姐姐了。他姐姐不是园艺爱好者,所以常常等到草长得高高的才去割。夏天,我望出窗外,有时会看到她推着割草机在前园里来回走。她走几个来回,就把机器关掉,走上门阶,坐下休息。有一年,我很久没见到她,跟她母亲聊天,才知道她在美国暂住。过了好几个月,有一天看到一位黑发姑娘走进对面的家门,后来看到那姑娘推割草机,我才知道Karen之女把夹杂着棕色的金发染黑了。
Karen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女儿现时住在姥姥家里,照顾两位老人。我知道她的父母住在东邻温哥华市的本那比市(Burnaby),以前常见他们出现在她的门前,她母亲跌断过臂骨,但她父亲身强力壮,不仅可以照顾自己,还可以在她的前园里干活。可是,Karen说:“他的一只眼睛视网膜脱落,失明了。”他从前开车接送打球的外孙,如今外出要靠外孙女开车了。
现在,Karen也较少开车了。她参加了政府的一个试验计划,利用互联网和电话等通讯工具在家里为公司工作。“在家里干活的时候也可以看到窗外的海景,”电话里传出她兴奋的声音:“干完活,就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布拉德湾(Burrad Inlet)。”
太平洋的那道海湾从温哥华市和西温哥华市之间挤进去,把我从窗口看到的群山隔在北岸,终于在我看不到的穆迪港收拢。据Karen说,穆迪港很安静,她很喜欢现在的居住环境。她在外祖父把房子遗留给她和另外几位亲人之后,就请他们把自己的一份遗产转让给她,因而得以重返童年故居生活。她喜欢住独立的房子,也希望看独特的园子。她多次向我提过自己的庭园设计方案,还叫我给她出主意,可是过了一季又一季,计划还没落实,房子就卖掉了。卖了房子买公寓,不用在园子里出汗,她就在公寓住户公用的健身室里出汗。估计她在自己的家里不会出汗,因为她在电话里说,夏天一开窗,海风就把新鲜空气送进她的公寓。
她的公寓比故居面积小,搬家的时候就有很多东西不能带去,不得不卖给别人或送给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近她家,自然先得家具。在搬家的一两个月以前,她就说有一些家具可以送给我,于是,我选定了几件,其中有一张五英尺长、二点五英尺宽的大书桌,还有一个古色古香的木柜。那木柜上有镜子,下有轮子,既美观,又实用,放在客厅里和硬木地板十分协调,我站在旁边也十分协调──更像老古董了。Karen后来告诉我,她公开出售不能带走的杂物之时,有人很喜欢那木柜,想买,她就对他说:“那不能卖,我说过要把它送给邻居。”
她在卖房子的一年以前也说过,要把种在前园大花盆里的两棵日本红枫送一棵给我。长成那么大的那种枫树很值钱,我一直不好意思把它搬回家,但她在卖房子之后旧话重提,还表示两棵枫树都可以送给我,我就老实不客气了。
Karen现在打电话来说要请我去她家里吃饭,并表示会开车来接我,我也老实不客气了。在电话里谢过她,我挂了电话,还在心里感谢她,因为,她住在我家对面之时,我没帮过她多少忙,她搬得那么远了,还是把我当成友邻。
晓临
2009.1.2